第6章 紅衣與鞭子
春日裏陽光正好，吃過午膳後，莫府的幾位公子小姐在園裏鋪了毛毯，拿了紙鳶，該曬太陽的曬太陽，該放紙鳶的放紙鳶。
小日子那過的叫一個美。
莫玖往嘴裏扔了一塊果脯，懶懶的翻了個身，舒服的跟只貓兒似的。
五小姐莫薔邁着小腿跑到莫玖身邊，手裏拿着一支桃枝，邀功似的要給莫玖，“二姐姐，我摘的，好看不，給你。”
莫玖睜眼，瞧着笑的跟朵花似的莫薔，伸手把桃枝接了，順便抱住莫薔摟進了自己懷裏，兩姐妹一塊舒服的躺在毯子上曬太陽。
轉眼間，這已是她來齊國的第六年了，再過不久，她就要及笄了。
六年前，莫府的二小姐生了場大病，再醒過來時，她便身處齊國，成了齊國禮部尚書莫安清的女兒，莫府的二小姐，從小被人捧在手心裏，爹疼娘愛，兄護妹親。家中沒有侍妾通房，幾個兄妹皆是莫夫人所出，可謂是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羨煞旁人，乃齊國模範家庭是也。
身處這樣的家庭，莫玖一身宅鬥技能發揮無能，每天小日子就是逗逗妹子調戲調戲大哥，那過的叫一個舒坦啊。
摸着莫薔柔軟的頭發，莫玖閑閑的睜開眼睛，就見丫鬟碧葉一路小跑過來，臉頰上帶了紅，想必是來的急了。
“小姐。”碧葉閃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緩了好一會兒都沒歇過氣來。
“剛才秦家來求親了，秦家大公子也來了，”碧葉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一下子又紅了下去，“大公子真乃人中龍鳳，奴婢這輩子就沒見過長的這麽好看的人。”
碧葉低着頭，臉頰紅通，眼睛一閃一閃的，兩手絞着衣角，一副少女懷春的模樣。
莫玖眯眯眼，往莫薔嘴裏塞了一塊果脯，把她打發去放紙鳶了。
“爹爹他們是怎麽說的。”莫玖坐在毯子上，問了一句。
碧葉說：“老爺說，小姐還沒及笄，待到及笄之後自會有回複。”
莫玖點點頭，就讓碧葉退了，這丫頭一副思春的模樣，在這兒待着也侍候不好，索性就讓她先退，冷靜冷靜再說。
不是莫玖自戀，實在是現實如此。她這張臉長的……用她大哥的話來說，生生就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兒一樣。
要不然上周目裏怎麽會有‘豔冠天下’一詞。
哎，又開始自戀了，莫玖閉眼擺擺頭。
自戀是病，得治！
回歸正題，莫玖容貌姣好，品行端正，溫柔娴靜，在京城一衆閨中小姐裏名聲極好。是以，還未及笄，來求親的人家已經快踏平門檻了，就連當今聖上都有意把她許給太子。
只不過，這一大票求娶親的人裏，沒有君臨……
甚至整個京城連戶姓君的人家都沒有！
難道這世裏她遇不到君臨了嗎？就這樣等到及笄，再找個自己中意的人嫁了，生幾個孩子，和和美美過一輩子！？
這樣想着，莫玖不禁覺得精神大震。
于是在還未及笄的這些日子裏，莫玖每日早晚對着觀音相恭恭敬敬的上三炷香，暗自祈禱君臨永遠不要出現。
不知道是不是莫玖的誠懇感動了老天爺，直到她及笄之後，君臨這號人物依舊沒有出現。
此時，她的爹娘正為了該挑那家女婿發愁着。沒辦法，閨女太好了，看着那家小子都配不上自家閨女。
上頭皇帝還時不時的透露一兩句對莫玖的欣賞，提醒着莫安清東宮太子妃的位置還空着呢。
莫玖爹娘左挑右選，最後定下了兩個人——太子和秦大公子。
當莫夫人捧着這兩位美男子的畫像給莫玖過目的時候，她當機立斷就選了秦大公子，秦子卿。
太子妃？打死她都不嫁給皇家人！在皇家吃的虧還不多嗎？！
這樣明白白的拒了皇帝，莫玖倒也不怕，要是上頭那位非要她嫁太子不可，早就一道聖旨下來了，哪裏還要左提一句右說一句的提醒她老爹選女婿的時候別忘了他兒子？
分明就是有這個意思，但不是非她不可，畢竟這偌大的京城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姑娘了。
定下來要嫁秦子卿，兩家便開始忙活起來，莫玖也開始和秦子卿正式會面了。
如今的莫玖早已經将君臨這號人物抛到腦後去了，打扮的漂漂亮亮，歡歡喜喜的去見她未來小相公去了。
碧葉說的沒錯，秦子卿确實很好看，雖然這個好看沒有君臨那種驚豔。
眼前的男子青衣長衫，白玉束發，眉眼清明，長身玉立，周身氣質溫潤爾雅，只靜靜的站在那兒，便就是一副絕美的畫卷。
怪不得把碧葉迷得神魂颠倒！
她突然想到，待到來日她嫁過去，碧葉作為陪嫁丫鬟過去秦府，還不得日日念着秦子卿那張床？
莫玖覺得，日後她嫁入秦府後的日子充滿了挑戰性。
總算不用枉費她一身宅鬥技能了，她甚至看見了秦府一票姨娘小妾們扭着小蠻腰在朝她招手的模樣，其中就有她的貼身丫鬟碧葉。
第一次見面後，莫玖對秦子卿很滿意，秦子卿也很滿意莫玖這個未來小媳婦。
于是，倆家人便歡歡喜喜的開始拟定婚期了。
五月初，春暖晴陽，莫玖被秦家姐妹請去了秦府在吳山的一座別院游玩。
跟着秦家姐妹繞過一池荷塘，兩座涼亭後，莫玖便看見了隐在青蔥竹林中的一座小亭，山間的溪水在青石澗中淌過，蜿蜒曲折，帶着幾片從上游漂來的竹葉緋花，沉浮不定。
秦明月引着莫玖上了小亭，說：“這是用竹葉溪水煮的茶，待會阿姐嘗嘗。”還沒正式過秦府的門，只能先喊阿姐。
石桌上小泥壺裏的水燒的正沸騰，袅袅的白氣往外冒着，秦明蘭拿起小泥壺，緩緩将水倒入三只小杯裏。茶湯帶着微碧的顏色，幾片碧青的竹葉沉在杯底，宛如早春江南雪間化開的那抹綠。
莫玖取茶輕抿了一口，入口甘甜，很暖，有着竹葉的清香。
三人坐定後，便開始賞景品茶。
不多時，秦明月就開始說起了秦府的一些事情，莫玖一聽，重點來了。
秦府可比莫府複雜多了，光秦爹的小妾就有七位，還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要不是秦爹敬愛秦夫人，秦夫人又能震的住這幫小妾，秦府後院早翻天了。盡管如此，這秦府的後院還是會天天勾心鬥角，各房小妾間鬥的水深火熱，只不過都不敢鬧到秦夫人面前去罷了。
最重要的是秦子卿有兩個通房，據說都長的不錯。
這才是重點啊，當然一開始她也沒指望秦子卿能是一個雛兒。
秦家兩姐妹一邊說着一邊暗中觀察着莫玖的神色變化，見她沒有什麽波瀾的模樣，心頭都有點惴惴不安。
只見莫玖淡淡一笑，不甚在意的“嗯”了一聲，完全沒當回事。
秦明月還待開口，那頭就有婢女上來，說是王家和張家的小姐的來了，秦明月一聽，嘴裏的話也收住了，暗暗給了秦明蘭一個眼神，自己便出去接人了。
秦明蘭提壺斟茶，正準備和莫玖接着探讨方才的話題。
就聽見竹林裏響起來了一陣簌簌聲，秦明蘭眸子轉過來，輕輕笑說：“許是竹林裏的兔子，狐貍什麽的，阿姐不用在意。”
聽了這話，莫玖微蹙的眉心還沒松開，就見從竹林裏面竄出來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年，當即就吓了秦明蘭一跳，手裏的茶盞也掉在了地上。
竹林本就極靜，本來竹葉響的簌簌聲也逐漸小了，這茶盞落在地面上“啪”的一聲響，可謂是清晰可聞。
那紅衣少年聞得聲音，猛地将頭轉了過來。
霎時，莫玖呆了。
那少年面容冷峻，一雙鳳眸微挑，裏面飛霜寒雪，宛如尖刀利刃，唇角抿出的弧度透出絲絲淩厲。烏黑的墨發以一只白玉簪簪着，長發飄至腰間，随風恣意而舞，一身紅衣宛如血染成的一般，整個人猶如利劍出鞘，殺氣騰騰。
——特麽的居然是君臨！
莫玖覺得自己快哭出來了。
竹林裏的簌簌聲再次響起，紅衣少年眉眼一厲，殺氣迸發，攥緊了手裏的鞭子，指節都在泛白。
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沾染的一片血跡。
“你……哪裏來的放肆之徒！這般闖入別人家庭院，驚擾了我家小姐，你……”
小丫鬟壯着膽子的一句話還沒說完，那少年就一陣風似的掠了過來，擒了秦明蘭在手，莫玖一下子從石凳上竄了起來。
妹的這倒黴催的！這世的君臨不會又是個深井冰吧！
林子裏傳出來刀劍相交的铮铮聲，秦明蘭吓得半死，幾乎要軟在君臨腳邊，幾個丫鬟能退就退，把頭低的死死的，恨不得能隐了身去。
“你放開她……裏面的人一時半會兒的出不來，你趁着現在快走。”莫玖擺出和善友好的笑容，勸導着他，“我保證不會向任何人說起你的，她們也是。”
君臨一臉戒備，手裏的鞭子又捏的緊了，秦明蘭已經快暈了。
倆人就這樣對持着，莫玖還欲開口說話，就聽一道不亞于平地驚雷的尖叫聲響起，秦明月帶着王、張兩位姑娘來了，發出這尖叫的正是張家小姐。
君臨雙眸危險的一眯，推開擒在手裏已經暈過去的秦明蘭，右手一擡，那鞭子就呼嘯着向莫玖抽了過來。
“啪”的一聲，莫玖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她摸了摸臉頰，指間染上了血跡。
卧槽，要破相了！
君臨似乎愣了一愣，旋即居然冷着聲音，惡狠狠的說：“你怎麽不躲！”還滿腔的嫌棄。
你特麽的逗我呢！
“尼瑪！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麽躲你這鞭子！”養在閨中六年，何時爆過粗，她京城貴女的名號大抵要結束在今天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皎如白玉似的臉頰上一道血紅的痕跡觸目驚心，遠處的秦明月看得都要暈過去了，更不用提亭子裏幾個丫鬟和已經暈過去的秦明蘭了。
竹林中聲音聲音漸小，君臨冷冷暼一眼悲憤不已的莫玖，一把扯過她的手腕，攬住她的腰肢，縱身一躍，攜着莫玖跑了。
次奧，這是什麽神轉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