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人意料,秦君提出的第三個條件意外的簡單。
“嫁衣……要由我親手完成。”說出這話的秦君,羞澀的紅暈從眼尾蔓延到了整個脖頸,眼睛閃躲着對面人的視線。
伍月一驚,手裏的硯臺垂直滑落,砰的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天、天降餡餅?
荷花一直悄悄守在門外,聽到這聲音慌忙跑進來察看,發現屋子裏氣氛有些異常,眼珠子一轉,嘿嘿笑着蹑手蹑腳地退出去了。
伍月被她的動作喚過神,頓時喜上眉梢,脆生生地應道:“沒問題!”
“嫁衣繡好了,我們就成親!”
得到她的應承,秦君感覺臉上的熱意更甚,抿了抿唇,僵硬地轉身出了書房。
伍月也不介意,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後,等到看他回了自己的屋子,立刻興高采烈的沖到了大姐院子裏。
父母不在,她成親的事,可不就得找大姐操持!
還好今天鋪子裏事情并不多,伍寒霜也難得早早回家,面帶笑意,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書房。
腦子裏構思着剛剛見到的河岸美景,準備趁着自己還沒忘,趕緊去書房畫一幅。
結果剛推門,就見到自己的糟心妹妹面帶傻笑,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裏端着茶杯正魂游天外。
……一副地主家的傻閨女的模樣。
娶不上夫郎果真是有原因的。
伍月打了個激靈,見到她後興奮地從椅子上竄起來,傻笑道:“姐,秦君願意嫁給我了!”
“哦?”伍寒霜搭在門框上的手驚喜地忘了放下,連忙問道:“三日後成親如何?”
哎呀,時間忘記定了。
伍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秦君繡嫁衣要幾天。
聽完她的解釋,伍寒霜臉色沉了沉,“男子嫁衣是從小準備的,短時間內如何繡得起?”
女尊國男子的嫁衣都是從小開始做的,秦君這個年齡的男子,早就該有自己的嫁衣。照他這個做法,怕是在家裏極其不受寵了。
事實也确實如此。
秦君小時跟随父親到了陸家,早幾年陸花月也真心疼愛了他一段時間,上好的紅布也買好,那繡線也買了極好的。
可他十四歲那年,陸花月的外甥出嫁時秀的嫁衣出了岔子,秦君與外甥身材相仿,她便回家奪了秦君的嫁衣。任憑秦君眼眶凄紅,卻還是強硬的将衣服送給了外甥。
送出去的這件嫁衣,也将他心中的寄托打碎。
男子出閣連件像樣紅嫁衣都沒有,豈不是只能做妾?!
這會兒天色已暗,秦君茫然的坐在凳子上,眼神随着桌上燃起的油燈時亮時滅,手指也在衣服上抓了又松,掌心裏被掐出不少紋路。
他沒有嫁衣,這樣的男子是會被婆家嫌棄的。
縱然伍月願意,伍府的其他小姐長輩,怕是也不一定會願意。提出這個條件,是三分試探、三分為難。
亦有四分真心。
倘若她們都不嫌棄……
就在秦君陷入掙紮中時,房門被叩響了。
“秦君,睡了嗎?”屋外傳來伍月的聲音,似乎有些嚴肅。
秦君猛地站起身,慌忙将身上的褶皺展平,恢複之前冷然如玉的模樣,這才打開門。
門外站着伍府裏的三個主子,面上都沒什麽表情,眼神卻都悄悄落在秦君身上。
伍月、伍寒霜、伍星,都來了。
秦君暗吸了一口氣,低頭掩住眼中的慌亂,“大小姐、二小姐、小公子,有什麽事嗎?”
伍寒霜不着痕跡的打量他一眼,淡淡道:“進去再說。”
男女授受不親,她之前只是在小弟院子裏遠遠見過秦君一眼,今天才算是徹底見到他的全貌。
長相不能說醜,但也偏冷峻了些,不像普通嬌弱男子,這人看起來更像個女人。
氣質倒是不錯,聽伍星的話,這男人在算學上頗有天賦,短短幾天便将小弟的本領學到了五六分,以後掌家肯定沒問題。
她再也不用擔心以後小弟小妹沒有她的日子,會因為嘴賤被人打死、或者太笨而餓死了!
太好了!
伍寒霜老神在在地坐在屋子裏的凳子上,暗暗盤算着哪些生意能讓秦君早些上手,伍星和伍月則乖乖站在他身後。
秦君緊張地站在一旁,緊握着的手心裏滲出一層細汗。
終于,伍寒霜沉悶地開口了,“聽小妹說,你要自己繡嫁衣?”
這會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但卻讓秦君想起了被奪走嫁衣的那天,心上卻湧出一股屈辱。
“沒有嫁衣,自然要自己重新繡的。”他張了張口,卻啞然發不出聲音,只好将舌尖的話絕望地吞了進去,緩緩點頭。
屋子裏又是沉默。
伍月憋不住剛想開口,卻被伍寒霜一瞪,又委屈的退回去。
秦君見到她們姐妹二人的眉眼官司,心中越發黯然。
“秦公子。”伍寒霜從伍星手裏接過一摞紙放在桌子上,認真的說道,“這是地契。”
秦君不知道她這是何意,迷茫的望了過去,卻伍寒霜又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摞紙,比伍月那咂地契還厚。
又聽她說,“這是伍家鋪子的房契。”
兩疊契書加起來有三指高,足以見伍府的家底之厚。這樣的人家,又怎麽是他配得上的呢?
秦君似是明白了伍寒霜的來意,心上漸漸湧上一層涼意。
雖然他提出這第三個條件的時候,就已經想到會受到這些人的為難,但當這一刻來臨,他才突然發現自己有多不甘。
目光放在伍月身上,她俏生生地站在自家姐姐身後,看到他看過來,白淨的臉上帶上一個小小的酒窩,笑靥如花。
終究還是無緣。
秦君悄悄斂下眼中的濕意,靜靜等待來自伍寒霜的宣判,卻聽到她說——
“這些一起做聘禮,條件是:嫁衣你只做蓋頭,可行麽?”
??
秦君驚異地擡頭望她,卻未從伍寒霜眼中看出任何鄙夷。
“你一個人做嫁衣太費時,明兒讓繡坊裏的人将布料送過來,我們一起做。”伍星站在大姐身後,眼帶笑意。
也不曾有絲毫嫌棄。
再望向伍月,她笑嘻嘻地聳肩,擠眉弄眼道:“要不然我也一起陪你做?”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秦君臉一紅,再看這面帶期待的三人,鼻頭漸漸湧上一陣酸澀,眸中含了許久的淚珠不期然大顆的滾落下來。
“好。”
見他答應,伍寒霜面露喜色,乘勝追擊道:“成親日子就定在三日後如何?”
秦君:??
這麽着急,他是不是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