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傍晚時分,江清流和其他幾位百夫長鼓起勇氣一起向将軍身邊的衛官提了這件事。但衛官禀告後,羅阿三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并沒有給出明确的回應,一群人只好氣餒的回了各自的帳篷。

一夜時間過去。

初九。衆人翹首以待的放風日終于到了。

幾乎是天剛亮江清流就跑去了大門口登記,然後一溜煙的跑回了家。

‘砰砰’,長街巷某間小院子的門被人敲的震天響。

“快開門,我回來了。”

身穿藍色羽絲錦長襖的沈郎君驚喜地打開了門,望見門口站着的女人時,眼中閃過溫柔的笑意,“妻主。”

江清流笑容燦爛的推門而進,迅速将門合上後,一把抱住了自家夫郎,開心道:“玉兒,我好想你。”

沈郎君嬌嗔的在她腰間掐了一把,低聲道:“小聲點,尋兒還在睡。”

“好好好……”

而後二人的說話聲音便小了下來,只剩江清流偶爾的發出的一兩聲傻笑。

隔壁的傳來的動靜,正在吃早飯的秦君也有所察覺。他擡頭望了望天色,吃飯的動作連忙加快了兩分,随後手腳麻利的将家事處理好,換上那套月白色的長袍便去了安樂城北門。

若是有休息的兵士出來,必定會從北門經過。

秦君臉戴面巾站在城門口的大榕樹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門口,一個個觀察出來的人,試圖找到他想要見的那人的身影。

軍中人數衆多,他不知道該如何聯系上伍月,只能用這個最笨的法子。

可他要等的人,卻被羅阿三喚走了。

将軍營帳中,羅阿三盤坐在蒲團上,身前是一方雕着蒼鷹方形案幾,幾張白紙被潦草的攏在矮桌子上,看不清紙上具體寫了什麽。

女人銳利有神的目光落在了對面坐着地伍月身上,聲音中聽不出喜怒。

“丙四組、丙七組和乙五組的百夫長很認可你。”

“哦?是嗎?”伍月故作驚慌道:“将軍,小的絕對沒有結黨營私的想法!”

“不必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羅阿三平靜的拆穿了她的目的,“想當千夫長沒問題,但前提是将應做的事情做好。”

“你所講的那些脫困手段以及繩結的系法确實不錯,但若是教的人多了,遲早也會傳到蠻夷那邊。這些東西不用太多人掌握,管好你自己手下的人就醒了。”

伍月怏怏的低下頭,失望道:“是。”

本以為多帶些兵的事兒泡湯了,卻沒想到峰回路轉,羅阿三又忽然道:“丙四組、丙七組和乙五組暫時交給你負責。”

“嗯?”

伍月驚喜地擡頭,正好對上了那雙含着濃濃恨意的眼睛,陰森地寒意傳來,驚得她身體下意識緊繃,右腳向後撤了一步。

不過還好,那股恨意不是朝着她而來的。

羅阿三冷漠的收回眼神,道:“蠻人最近這段時間可能會來偷襲。你帶着這些人,把你昨天說的那些陷阱布置在圍欄周圍。但這段時間內,除了這些人,再不準其他人旁聽。”

作為大皇女座下的得力将軍,羅阿三的地位遠比伍月想的還要高,消息靈通性也不是普通将士可比的。

昨天有探子來報,蠻人蠢蠢欲動,最近已經開始集結兵馬了。

伍月眼睛微亮,她來的大半個月一直都在訓練,還沒有真正參與過戰鬥,這回估計要真刀實槍的上了。

“是,将軍。”聲音洪亮,氣勢十足。

戰功戰功,不戰鬥怎麽立功?

搞事情搞起來!

伍月摩拳擦掌的走出營帳,準備回去認真盤算一下怎麽搶人頭,原本出城逛逛的想法也被打消了。

可她腳步剛一轉,就被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初雪拉住了,傻姑賊兮兮的看了周圍一圈,手指放在唇邊,低聲道:“月月,看洞,秘密!”

說完,扯着伍月就往軍營駐地的邊緣走。

“啥?”伍月一臉懵逼的被她扯了個踉跄。

“有洞!”初雪左手拉着她,右手認真的在伍月面前畫了個圈,“月月看。”

伍月以為她是要拉自己去玩,喪氣的被她帶着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商量道:“雪啊,姐姐今天很忙,沒空陪你玩捉迷藏。要不你去找伍荷?”

初雪抗拒的搖搖頭,潔白的小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就是不肯撒手,拉着伍月向前走的速度又變快了。

“有空了,有空了!初雪你輕點,我手腕都要被你捏碎了!”

伍月欲哭無淚。

不是沒試過掙脫,但是面對眼前的大力小蘿莉,結果……呵呵。

還好目的地距離這裏并不遠,走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眼前是一層一人多高的圍繞着整個軍營的荊棘圍欄,圍欄邊是一圈半人高的雜草,風一吹,雜草微微飄動。

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東西,甚至連最近的一個帳篷都隔了五十米遠。

“初雪,你要我看什麽?”

到了這兒,初雪就将伍月的手撒開,大步走到圍欄前的某個位置,雙手迅速撥開草叢,然後眼巴巴的望向了伍月。

伍月眼神一凝。

眼前赫然是一個可以容納一人通過的小洞。

從洞中看去,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現在這麽個大白天都很難看清裏面的情況,可以預想,如果是晚上有人暗地約在了這裏傳遞消息,就更難被人發現了。

伍月第一反應就是:有奸細從這裏出入。

此地位置隐蔽,周圍又鮮少有巡邏兵——至少她和初雪這一路來都沒見到過幾個人。

伍月俯下身來檢查了一下籬笆處的缺口,雖然乍一看像是某些動物咬出來的,但還是被她發現出一些人為的痕跡。

檢查後,伍月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頭問道:“初雪,這事你跟将軍說了嗎?”

初雪乖巧的搖了搖頭。

伍月詫異,“你現在天天跟在羅将軍屁股後面,為什麽不跟她說?”

初雪懵懂地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委屈道:“不敢拉。”

初雪說話不連貫,很多時候想說的意思表達不出來。雖然羅阿三對她很好,可她不敢把羅阿三拉來。

伍月理解了她的意思後,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裏。

不敢拉羅阿三,就來欺負她……夭壽了!

小傻子都學會欺軟怕硬了!

不過這事兒性質确實挺嚴重的。伍月帶着初雪往回走,準備将這事報上去,路上卻無意中遇到一個人。

那人額頭中心有一圈紅痕,眼角處有些青紫,與伍月擦身而過時,目光陰狠的在她身上掃過,又很快收回。

伍月愣了愣,忽然想了起來,這不是那個被流放來的夏侯殷麽?

圍欄處出現缺口的事,羅阿三知道後讓她們不要聲張,随後似乎暗地裏做了一些安排。

伍月也沒有去關注後續的事情,而是勤勤懇懇的練着自己的兵,帶着衆人挖一些坑、放一些鐵釘之類的。

既然羅阿三說會有蠻人突襲,那麽這些陷阱的主要作用就是提醒。

五天後,随着一聲刺破夜空的尖叫響起,陷入沉睡中的将士們立刻被驚醒。

無數人穿好紅盔,拿起手中的武器便氣勢洶洶地沖出了帳篷。

鮮紅的火光一瞬間撩遍了整個戰場。

‘噗嗤’一聲是長矛刺入身體的聲音,倒下的有敵人,也有己方的悍卒。

最原始的血肉相撞在這裏無數次出現,野蠻、粗魯、毫無章法,但卻充滿了對生命的赤誠。

這也是伍月第一次直面這原始的、血淋淋的戰場。

蠻人的第一波突襲很快以失敗告終,但留下的滿地屍體卻始終讓人觸目驚心。敵人撤退,體力尚好的人默默打掃着戰場。

伍月清點着隊伍裏的一百來號人,少了兩個。

但丙三組裏活着的人顯然都心情很好,回到帳篷休整了一會兒後,讨論了起來。

“百夫長教的東西真是好東西!好東西啊!”

“我剛剛一不小心被對面的蠻子把脖子掐住了,還好前幾天伍百夫長教了咱們遇到這種情況怎麽掙脫,要不然怕是我這條小命兒今天就交代在這了!”

其中一個從軍不久的姑娘欲哭無淚道:“我以後一定認真聽!”

這姑娘也遇到了剛剛那人說到的情況,但她自己沒能掙脫,是被其他人救下來的。

一群滿臉血污的人興高采烈的讨論完後,又踏實的摸了摸硬硬的床板,發出了感嘆。

“活着真好。”

“誰說不是呢。”

夜色褪去,晨光鋪在了結着血霜的地面上,往常這時早已練的熱火朝天的兵卒們,此時依舊沉睡在迷人的夢鄉裏。

伍月靜靜的坐在帳外,盯着不遠處山頭上正在慢慢爬起的太陽出神,微黃的光芒灑在大地上,重新帶來來一片祥和寧靜。

帳後繞出來一個高大的女人,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邊,樂呵呵的撞了撞伍月的肩膀,調侃道:“怎麽?被吓住了?”

“沒有。”

“沒被吓到還這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江清流撇了撇嘴,顯然不信。

伍月白了她了一眼,眼神重新放回到山尖上,淡淡的道:

“我只是在看,太陽什麽時候會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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