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薔薇湯(12)

藤蔓把金色的圓球托到衆人面前。圓球散發熱氣,但又莫名的誘人去觸碰,餘洲伸手時樊醒忽然擋了一擋,餘洲扭頭去看魚幹。

魚幹沒有靠前,它活動魚鳍,像長了四蹄一樣爬到餘洲肩膀上,縮到他的外套兜帽裏。

餘洲:“……你不要你的心髒了?”

魚幹:“好奇怪、好奇怪!!”

餘洲伸手抓它,魚幹順着餘洲領口鑽進衣服裏,不管餘洲怎麽喊都不肯出來。

“我知道那是我的心髒,但是我不能碰!”魚幹連聲音都顫抖着,“會發生可怕的事情,我不想碰。”

它沒有記憶,卻對這顆心髒産生本能的恐懼。餘洲心頭一突:他也因為魚幹的情緒而開始對這個圓球感到害怕。

藤蔓在顫抖,它們受不了這裏的酷熱,漸漸枯萎。

眼看那沉重的圓球就要落地,餘洲不自覺伸手接過。

碰觸圓球的瞬間,餘洲先感受到的是手心仿佛被灼傷的疼痛。

但皮膚并沒有被燒壞,餘洲忍受着古怪的痛感,發現圓球之所以呈現金色,是因為它有一層堅硬異常的外殼。金色的正是外殼泛出的光亮,而在圓球內部,影影綽綽可看見有一團形狀不清晰的東西,如同一團濃濁的灰黑色煙氣。

說是心髒,不如說是滾動的混沌。

餘洲接觸圓球之後,魚幹立刻爬出他的衣服。它稀裏糊塗往餘洲身後跳,落在姜笑的手裏,抖個不停。

“快變大吧,變大了咱把心髒給你裝回去,說不定你就會恢複原樣。”姜笑對它說,“你不是說,自己很漂亮、很威風麽?”

魚幹用魚鳍抱住姜笑手指:“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碰。”

姜笑:“你沒有腦子,很多事情記不住。拿回心髒說不定……”

Advertisement

“魚家不碰!!!”魚幹大吼。

突然爆發的憤怒聲音讓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姜笑不再逗它了,微微合攏手掌,把它護在自己手心。

魚幹對心髒的排斥出乎所有人意料。這條小小的怪魚膽子并不大,但還是頭一次這樣直接表達自己的厭惡。餘洲拿着那圓球不知如何是好,樊醒:“魚幹不要,那就放回去吧。”

然而扭頭看,安置心髒的地方已經崩裂,形成了巨大缺口,缺口上挂滿枯萎的藤蔓。湖裏的水無法淹沒藤蔓,這些幹枯堅硬的植物屍身,鋪就了一條從煉獄走回“另一邊”的路。

枯槁的人沒有猶豫。

他們笑着,一個拉着另一個,爬上藤蔓,跨過缺口離開“煉獄”。

“另一邊”正燃燒熊熊大火。從煉獄歸來的人們卻不覺得難受,他們奔跑着,跨過火場與燒焦的薔薇花,往聚居區奔去。他們呼喊着他人的名字,斷斷續續,嘶啞難聽。土地上掠過一條條幹瘦的影子。

在他們身後,火紅色的山巒中,岩漿如同滿溢一般,開始滾流而出。

山裏安放圓球的地方早沒了形狀,餘洲他們連忙往更高處爬去。

無處可放的“心髒”,最後裝進了柳英年的背包裏。

背包裏原本裝着的過期食物,在姜笑和漁夫帽的強烈要求下,被柳英年不情不願地丢了一部分。他的背包很大,是專業的登山包,雖然餘洲有無數次想問柳英年身上為什麽會帶着這麽多過期食物,又為什麽會背着登山包,但出于禮貌,他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自從餘洲告訴他們深淵手記的事情之後,手記也穩妥放進了柳英年的背包夾層。現在柳英年背包裏還裝着別人送給樊醒的兩條小姑娘裙子。

樊醒探頭一看,立刻把裙子拿出來丢掉了。

裝入“心髒”後,包裏頓時滿滿當當。

柳英年背上背包,熱得難受,抹了一把汗還沒說話,漁夫帽忽然說:“這就是手記裏說的‘道路’?”

煉獄的岩漿越過了大山的缺口。

火紅的岩漿仿佛被什麽指引,漫過焦黑的土地,緩緩淌入燃火的土地。

從高處看去,燃燒的大地上出現了一條醒目的道路。

岩漿落入河流,逆流而上。

姜笑:“如果這是道路,它通往哪裏?”

餘洲霎時間想起幾天前,他在女孩們的聚會上聽到的一句話——石頭房子,它是阿爾嘉兄弟的紀念品。

在鳥籠的最初時,一切尚未變質之時,兄弟倆在石頭房子裏設計鳥籠的形态,他們以為自己可以制造天堂。

“石頭房子……我們得回到石頭房子去!”餘洲大喊,“你們還記得霧角鎮的門嗎?門在對籠主有特殊意義的地方!”

姜笑同意了他的說法:“沒錯,門總是在籠主最珍惜的地方。”

但他們已經無法前行。石頭房子周圍的土地是裸露的,沒有植物,沒有火點。但岩漿已經幾乎把它包圍。

所有人都看向姜笑手中的魚幹。

魚幹:“我沒辦法變……”

樊醒忽然抓住餘洲的手,沖他笑笑。

縱然是這個時刻,餘洲也不得不在心裏嘆一句:帥哥真好,做什麽都賞心悅目。

但下一秒,他失聲驚叫——樊醒握着他的手,一起朝山下滾燙沸騰的岩漿跳了下去!

烈風霎時間卷起,還摻雜着魚幹的一聲巨吼:“樊醒你這瘋子!!!”

餘洲一顆心幾乎空了。他下意識用所有力氣緊緊攥住樊醒的手。半空中樊醒還充滿歡喜地大喊:“開心嗎?!”

身體忽然一懸,化作怪魚骨骼的魚幹在餘洲就要碰到岩漿表層時,用魚鳍勾住了他的兜帽。

餘洲和樊醒被甩上魚幹的背脊。魚幹狂怒,苦于變大後不能說話,它身軀本來就很長,幹脆甩動長長的尾巴,鏟平了周圍幾座山的山頂。

餘洲手腳都軟了。樊醒倒是冷靜,拍拍他的背脊,很親熱:“心跳這麽快,是因為喜歡我?”

餘洲反手給他一拳,可惜沒有力道,反而被樊醒捏住了手。

“我們的困局解決了,不是嗎?”樊醒用他那雙誠懇漂亮的眼睛注視餘洲,“你也沒有受傷,這有什麽可生氣的?”

魚幹把姜笑等人也接到了魚背上。它仍在憤怒,但那不是它的憤怒:餘洲很清楚,魚幹是被自己影響而大發雷霆。

所有人都看向樊醒。樊醒笑嘻嘻:“那是唯一辦法。”

餘洲的肩膀在顫抖,柳英年過來拍了拍他,微微護着他,讓他離樊醒遠一點。

樊醒表情十分無辜:“我做錯了?”

長長的怪魚骨骸穿過大火制造的煙霧。他們看到了那座石頭房子。

石頭房子周圍的土地上,竟然又鑽出新的藤蔓。藤蔓把石頭房子密密實實地纏繞着,連唯一的門口都看不見。岩漿正在逼近,魚幹飛到房子上空才降低高度,它今日頻繁變形、飛行,力氣已經用完,實在維持不了形态,忽然縮小了。

所有人都重重落到房頂上。

房子小,屋頂也小,剛好能容納他們幾個小心站立。

把房子包圍的綠色藤蔓開始纏上他們雙腳。柳英年一個站立不穩,立刻被拉了下去。漁夫帽抓住他背包拎手,勒得柳英年喘不上氣。姜笑正要去搭把手,藤蔓把她拖了個趔趄。

藤蔓太密集,像無數細小的手指飛速爬上人的身體。

餘洲忽然伸手,從姜笑校服外套的口袋裏掏出她随身的小刀。

姜笑:“這麽小的刀有什麽用!魚幹,魚幹你還能做點兒什麽嗎?”

餘洲彈出刀片,抓起樊醒手掌,就像樊醒剛剛對他做的那樣,扭頭沖樊醒微微一笑。

樊醒睜大了眼睛:“嗯?”

刀尖劃破樊醒手心,血立刻湧了出來。樊醒一點也不覺得痛似的,恍然大悟地拖長聲音笑:“哎呀……”

他頭一次在餘洲眼裏看到充滿挑釁的神情。

餘洲握住樊醒掌心,那新鮮的血也塗了他自己滿手。在樊醒的笑聲中,餘洲拉着他沾滿血跡的手掌貼近了藤蔓。

“你真有趣。”樊醒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快要愛上你了。”

餘洲的記憶并沒有出錯,碰觸到樊醒血液的瞬間,所有藤蔓顫抖着縮回去了。

王宮的頂上,狂卷的熱風吹倒了旗幟,旗幟落入火海,兩朵糾纏的薔薇很快被吞噬。

藤蔓正保護阿爾嘉,他沒有被火花與狂風傷害。籠主在“鳥籠”裏是絕對安全的,但阿爾嘉看着自己打造的國度被火焰和岩漿吞噬,心急如焚。

“鳥籠”裏發生了他無法控制的事情,他的指甲掐入掌心,憤怒令面龐扭曲猙獰。

——“阿爾嘉。”

阿爾嘉立刻應聲回頭,亞瑟爬上屋頂,正朝他走來。

“我會解決的。”阿爾嘉換了一副表情,笑道,“有時候我也想制造一些突發事件,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有意思。你很安全,不用擔心。”

亞瑟握住他的手。他們都有相似的眉眼和神情。阿爾嘉心頭忽然突突直跳。

他熟悉亞瑟這種表情:他的弟弟在做某種重要的決定時,總是習慣性皺眉,緊緊抿嘴,像忍受着痛苦與不适一樣。

現在亞瑟正這樣面對他。

“阿爾嘉,開門。”亞瑟說,“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

作者有話要說:

經過薔薇湯副本的岩漿事件,樊醒成為衆人最警惕和好奇的危險人物。

樊醒對此毫不在意。

他抓住魚幹:好奇是愛的開始,安流,對不對?

魚幹:啊呸!啊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