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最近微博……”陳彥看着葉安歌,語氣十分暧昧,“新的城市?”

葉安歌不動聲色,但有瞬間屏息,她的腦子裏忽然閃過許多念頭——

按道理來說,像陳彥、喬淩河跟鄭慕、木子雲這種在原著裏是重要配角的人,應該比普通的NPC更難意識到這一點。

畢竟他們出現的原因就是要配合劇情。

看葉安歌不說話,陳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用太緊張,我就這麽一問。”

葉安歌輕笑:“我不緊張。”

陳彥挑眉:“哦?我看你都出汗了。”

葉安歌當然不信,這就是诓她的,這一手還是她曾經慣用的,要是真去摸了額頭,就坐實了陳彥的猜測。

光是告訴傅骁,就出了葉青和楊晶的事,木子雲那邊的懲罰現在還沒過來,再加一個陳彥的話,就夠她頭疼了。

就算要把陳彥拉入他們的陣營,也得等木子雲的事情過去。

不知道會有什麽新懲罰。

陳彥說:“我不逼你,但總有一天你會告訴我的。”

葉安歌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那就等着吧。”

兩人同時擡頭,四目相對,似乎有火光四濺。

葉安歌從陳彥的眼神中看到了探究和饒有興致的求知欲。

有那麽一瞬間,葉安歌覺得自己穿越了,就像回到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陳彥,兩人也是來到這家大排檔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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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白馬過駒,彈指一瞬間就已經過了近兩年。

人的生命是很有限的,雖然不知道女主這具身體的壽命是多少,但是肯定會死的。

也不知道她死的時候,能不能打破這個世界虛僞的屏障。

雖然知道無論做多少可能都沒有結果,可是不嘗試的話,那就真的永遠沒有結果。

“吃飽了嗎?”葉安歌問道。

陳彥用餐紙擦了擦嘴:“吃飽了,走吧。”

賬是葉安歌提前結好的,陳彥也沒說什麽。

一百多塊錢,争來争去也沒意思。

更何況陳彥給葉安歌提供的幫助,也不是一百來塊錢可以填平的。

雖然幫助的對象是原女主,但葉安歌也因此得到了好處。

得了好處就賣乖也沒意思。

“開車了嗎?”陳彥是自己一個人過來喝酒的,就沒開車。

葉安歌搖頭,她是專門出來找木子雲的,當然也沒開車:“我讓助理過來一趟吧。”

陳彥阻止了她:“又不是上班時間。”

說的也對,葉安歌點頭:“我去攔車。”

陳彥又說:“我讓我秘書過來,他是二十四小時待命。”

葉安歌:“……”其實你不該姓陳的,該姓周。

陳彥嗤笑:“別這麽看我,我給他開的工資可不低,對了,這小子住哪兒的?”

木子雲還倒在桌子上,他不知道在做什麽夢,嘴裏嘟囔着別走,眼睛還在微顫,似乎是被夢魇魇住了,醒不過來,估計不是什麽好夢,一邊說着夢話,眼淚還順着眼角滑落。

他看起來太脆弱了。

葉安歌看着木子雲,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很多女性會喜歡年紀小的小男孩了。

因為母愛和憐愛也是愛的一種,只要是愛,就很難分清是哪種。

葉安歌正要過去把木子雲扶起來,卻看見陳彥一只手抓住木子雲的胳膊攔過自己的肩膀,就這麽把木子雲扛着吊在身上。

葉安歌眉頭一皺,陳彥:“別看我,抱是不可能的,背也不可能,就這麽吊着吧。”

葉安歌:“你幫忙扶一下,我來背吧。”

葉安歌的話剛落音,陳彥已經吊着木子雲走出門外了。

沒辦法,葉安歌只能戴上口罩走了出去。

“他家的鑰匙在哪兒?”陳彥問了一句。

木子雲沒帶包,陳彥掏了掏木子雲的褲兜和衣兜,只有銀行卡和門禁卡,沒看到鑰匙。

要麽是木子雲忘記帶了,要麽是來的路上丢了。

葉安歌:“我帶他回去吧,讓他在我家睡一晚上。”

陳彥:“……”

陳彥沒說好還是不好,他給秘書打了個電話之後就和葉安歌在路邊等着。

一輛大衆停在路邊,這是秘書自己的車,畢竟雖然是二十四小時待命,可不是上班時間,秘書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總不能一直開着陳彥的車。

陳彥的秘書幾乎是十項全能,拿着高工資,自然就有過人的地方。

他一眼就看到了葉安歌,比起別人,或許他才是最清楚陳彥和葉安歌關系的人,也最清楚陳彥對葉安歌的感情。

明明都已經斷了那層關系,卻還是在背後關注着葉安歌,一旦葉安歌有什麽事,陳彥總是在私下就解決了。

如果這不是真愛,還有什麽才是真愛?

秘書覺得,如果陳彥最後和葉安歌沒有結婚,他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陳彥把木子雲塞進後座,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讓葉安歌去做副駕駛座。

葉安歌的表情有些複雜,她還是坐了進去。

有那麽一瞬間,她或許真的有點感動。

但她知道,陳彥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是“女主”的條件下,如果沒有這層光環,她和陳彥在現實中根本就是兩條平行線,就算在某種條件下相遇了,陳彥也不會在意她,她也不會在意陳彥。

現實中的她并沒有女主這麽出色的外貌。

如果非要形容她的外表,大概也是美的,但卻是大衆的美。

不會太過出挑,是那種走在路上會有人搭讪的外貌,卻不會讓人覺得美的天怒人怨,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所有人為之傾心。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現在需要的是絕對理智。

她寧願把他們的一切感情都看成是數據,如果她也感情用事,那麽一定會被感情牽着鼻子走。

“先去就近的酒店吧。”陳彥對秘書說。

秘書一愣:“是。”

秘書悄悄的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睡着的木子雲,他沒見過木子雲,只是在心裏揣測——這總不會是老板和葉安歌的孩子吧?

雖然他打了寒顫,覺得自己腦洞太大。

連鎖酒店現在還有房間,陳彥開了一間單人間,把木子雲往床上一扔就準備甩手走人。

還是葉安歌走上前去把木子雲的鞋脫了,又給他蓋上被子,毛巾浸濕之後給木子雲擦了把臉,仔細看過之後才離開房間,關上了酒店的門。

陳彥雙手環胸:“你對他可真好。”

葉安歌微笑:“是嗎?”

陳彥說:“去我家吧。”

葉安歌正要拒絕。

陳彥似乎看出了她要說什麽,又說道:“我可不是要對你做什麽,雖然我确實挺想做點什麽,不過還沒有饑渴到霸王硬上弓的程度,有事要跟你說,也有東西要拿給你。”

葉安歌輕笑:“有什麽事現在不能說嗎?”

陳彥:“有一樣東西,放在我家裏。”

葉安歌看着陳彥,陳彥也看着她。

秘書站在走廊口,覺得自己被強行喂了一波狗糧。

加工資!一定要加工資!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葉安歌和陳彥對峙着,葉安歌問:“什麽東西?”

陳彥:“你來就知道了。”

葉安歌面色不改:“哄我嗎?”

陳彥的眼睛緊盯着葉安歌,他的眼神很專注,裏面似乎有無數情緒無法訴說:“一個小東西,不過,你應該有印象。”

随後陳彥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翻出了一張照片,遞到葉安歌面前。

葉安歌瞬間失神:“這是……”

陳彥收回了手機:“來嗎?”

他一副勝券在握地模樣,眉梢都寫着得意。

葉安歌咬牙:“走吧。”

坐上車的時候葉安歌還有些恍惚,她看着車窗外城市的風景,林立的高樓大廈,正在散步或是購物的行人,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親人,如果現在有個人跳出來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假的,估計他們也會笑這個人是神經病。

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家庭,怎麽就是假的了呢?

這還是葉安歌頭一次來到陳彥的家,陳彥沒有住別墅,反而是住在一套小房子裏,比陳彥買給葉安歌的房子還要小,大約七十多個平方,一室一廳,一廚一衛,一個單身漢住是完全夠了。

葉安歌走進房門的時候,整個人還有傻,因為這房間的裝修風格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因為她現在住的房子就是陳彥當時聯系的裝修,葉安歌還以為陳彥就喜歡那種冷冰冰的,像酒店一樣的裝修調調。

結果現在發發現并不是——

這套小房子的主色調是暖色調,有種田園風格的裝修,客廳的中間還放着榻榻米,飄窗上放着幾本書,電視機旁邊還有個書櫃,雖然上面并沒有放幾本書。

沙發是布藝的,牆壁上貼着牆紙。

比起葉安歌的住所,陳彥的房子才更像是一個家。

對比起來,不管是葉安歌和喬淩河的家,在陳彥面前,估計也就是個大點的酒店。

陳彥還給葉安歌從鞋櫃裏拿出了一雙女士拖鞋。

葉安歌沒動。

陳彥說道:“新買的,以前我也沒帶女的回過家。”

葉安歌這才穿上。

她倒不是嫌棄,主要怕有人穿過,那個人要說有腳氣就麻煩了。

畢竟女主的體質雖然好,可也不是防百病的體質。

葉安歌坐到了陳彥家的沙發上,在這個七十平米的小房子裏,葉安歌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很久沒有過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是葉安歌以前的家才能帶給她的。

還有十多年的貸款要還,也就比這個大一點,八十多個平方,兩室一廳,其中一個房間是常年空置的,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不買單人公寓,畢竟因為工作的特殊性,她私下也沒什麽朋友。

交朋友反而是害了對方。

一旦卧底被發現,不僅僅是禍及家人,如果沒家人,關系好的朋友也會被報複。

葉安歌看着陳彥去給自己倒水,還看見他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盒蛋糕。

他們兩這是偶遇,葉安歌還沒自信到認為即便他們沒什麽互動,但陳彥卻為了她在家裏一直準備着這些東西,那也太自信了。

自信的有點厚臉皮。

陳彥把水杯和蛋糕放到一邊的小桌子上,他倒是沒發現葉安歌在想什麽,反而問道:“嫌小?”

葉安歌搖頭:“你一個人住,大小正合适。”

“我名下十幾套房産。”陳彥說,“就這套住着最舒服。”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陳彥才把之前給葉安歌看過照片的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把小刀,上面還刻着一個葉字,這是葉安歌人生中收過的唯一一份禮物。

這把匕首通體黑色,兩面開刃,一邊平滑,一邊帶着鋸齒。

這把匕首伴随着葉安歌度過了人生最艱難最黑暗的時光,也曾經染滿鮮血,保住過葉安歌的一條命。

葉安歌很珍惜它,因為它的意義已經超過了它本身的價值。

“我拿到它的時候,就覺得這應該是你的東西。”陳彥把匕首拿在手裏,陳彥的膚色是小麥色,但在純黑色匕首的映襯下,竟然還顯得白了些。

估計是因為以前的經歷,陳彥的氣勢壓得住這把刀。

這可不是觀賞性的匕首,而是見過血的兇器。

葉安歌:“這确實是我的東西。”

她死的時候,身上帶着的就是這把匕首。

可是她連身體都換了,這把匕首是怎麽跟過來的?

葉安歌有些轉不過這個彎。

陳彥勾唇一笑:“說說吧,你用它做過什麽?這把匕首沾過血的吧?”

“就是個收藏品。”葉安歌,“在街邊看到了,覺得好看就買下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丢的。”

陳彥笑着看葉安歌:“既然不是很重要,那這把匕首就送給我了?我肯定會好好珍惜。”

……

葉安歌周身的氣質一邊,就像溫吞的泉水瞬間結冰,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她的聲音也變了,沉穩,冷漠,像是一塊千年寒冰:“還給我吧。”

陳彥卻不為所動:“既然不重要,何必這麽執着?”

葉安歌沒說話。

那時候她剛進組織,還不是頭狼,組織的老大還是個一身痞氣的男人,他高大英俊,因為常年卧底經驗,有了一身社會人士才有的匪氣,只是還殘留着那麽一丁半點部隊裏出來的紀律性。

那時候她正是要在老大的照拂下進卧底的幫派,這是老大給她的見面禮。

這把匕首陪伴了老大十年,陪伴了她六年。

後來,老大死了,他是個孤兒,沒有家人,但是有遠方親戚和鄰居。

下葬的時候,老大的墓碑上連姓名都沒有,也沒有墓志銘,是個無字碑。

沒人知道他是為什麽而死的,也沒人知道他是個烈士,曾經也是個軍人。

但她記得,組織記得,但是等她死了,下一任接替之後,估計慢慢就被遺忘了。

老大下葬的之前,她去看過他最後一面。

他躺在透明的棺材裏,明明高大健壯的人卻只能躺在一個逼仄的棺椁裏,送行的人只有她和幾個長官,連花圈都沒幾個。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老大還給她遞了一支煙,教她怎麽抽假煙,見她嗆住了還笑她:“你不會抽煙,怎麽證明你是個太妹啊?會抽煙的不一定是太妹,但太妹是一定要會抽煙的。”

當時她哭笑不得:“這都什麽跟什麽,混社會還得會抽煙。”

老大說:“我教你啊。”

說完,他吸了一口煙,然後吻住了她。

那是他們之間最初的一個吻,帶着濃濃的煙草味,也是最後一個吻。

當時她沒有推開他。

或許那時候葉安歌動心了。

但是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老大死的時候,葉安歌還在執行任務,她被幫派的一個小頭目推在牆角,那個小頭目想要猥亵她,女人做卧底,很容易遇到這種事,她當時手裏握着的就是這把匕首,被她推進了小頭目的心髒。

那時候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她異常興奮,她想要馬上見到老大,告訴他,反正他們都沒有親人,沒人疼沒人愛,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就湊個伴吧?

反正活一天是一天,及時行樂好不好?

葉安歌趁幫派平息事端的時候回到了組織,她急切的尋找了老大的身影。

那個永遠高大,吊兒郎當的男人。

前面的事葉安歌有些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長官讓她進了一間會議室,對她說:“章隊長,殉職了。”

“為了保護被綁架的群衆,身中數彈。”長官說,“他是個英雄。”

長官說:“你做好準備,上頭決定讓你接替章隊的位子。”

是啊,是個英雄,他們這的人,每個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葉安歌當時似乎沒有表情,冷冰冰地說:“是。”

後來,組織裏總有人說——

“葉隊長是真的沒心肝,以前章隊長那麽照顧她。”

“連滴眼淚都沒有,章隊長好心都喂狗了。”

“聽說她以前和章隊長是男女朋友關系,真的假的?”

“甭管真假,反正她對章隊長肯定沒什麽感情。”

說這些話的人,大部分後來也死了。

那把匕首,是章仇送給葉安歌唯一的東西,她視如珍寶。

有時候葉安歌也想,或許章仇是她唯一動心的人,也是她唯一獲得愛情的機會。

只是來的太快,去的太早,就像驚鴻一瞥,轉頭的瞬間,那個男人就消失了。

給章仇送葬的那天,天在下雨,瓢潑大雨,她走在長官們後面,雨水打濕了她整張臉,她拒絕了打傘,大雨濕透身體,只有那個時候,她才敢落淚。

以前老師告訴過她:“不要哭,哭出來了,你就弱了,骨頭就軟了。”

她想揪着章仇的衣領問他,為什麽不跑?如果他跑的話,憑他的本事,根本不會死。

但是她也知道,章仇依舊會痞裏痞氣地問她:“是你的話,你跑不跑?”

他們都知道答案。

真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不會跑,她也會和他一樣,保護身後的普通百姓。

他們就是為此才進的組織。

這個選擇題,從一開始就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答題,只有一個正确答案。

她接過了章仇的擔子,成了一個游走在不同階級,不同人身邊的幽靈。

搜集證據,接近兇手,靠着自己的專業和經驗捉住了不少罪犯。

但葉安歌從不曾因此感到滿足或是開心。

當她看到那個名叫鐘羽的男人的時候,她知道,她是時候卸下擔子了。

他有章仇的影子。

他會是新的頭狼。

所以她才那麽果斷的站了出去,迎來了她人生中最後一顆子彈。

看着他驚愕又痛苦的眼神的時候,她也知道,這個新人會在這一瞬間成長,他再也不會犯錯了。

“在想什麽?”陳彥打斷了葉安歌的回憶。

葉安歌搖頭:“沒想什麽。”

陳彥看着手裏的匕首:“這玩意有那麽重要嗎?”

葉安歌:“對別人來說,它或許一文不值。”

陳彥的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對你來說呢?”

葉安歌:“無價之寶。”

陳彥懂了:“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葉安歌笑了笑:“死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只剩了墓地裏的那把灰,她去他的公寓看過,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單身漢的家,客廳的沙發上還有兩條沒洗的內褲。

陳彥把匕首遞了過去,葉安歌握住了刀柄:“謝謝。”

陳彥:“忘了吧。”

葉安歌:“早忘了。”

陳彥看着葉安歌的表情,她如此冷靜而沉默,但她的眼睛卻在哭,沒有淚流,卻在哭泣。

那是她人生中唯一柔軟的一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 章仇:四十九章!我才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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