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那天晚上我沒有睡好,輾轉反側腦海裏全是那個故事,半夢半醒之間總是恍惚看見一個女子和武士相擁在一片血泊當中。

黑田說得對,這明明不是一個很新穎的故事,可是就是讓我牽腸挂肚。

兩個相愛的人,有什麽能比到死都沒有互通心意更悲哀呢?明明相互喜歡,到死都沒讓對方知道……誰也不知道人死後還有沒有未來,在黃泉路相會,總歸不算個美滿的結局。

我難過的用被子捂上臉,迷迷糊糊度過了一個黑夜。

我一直思量着那個故事,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門去往濑谷家,想問借那本書記錄這個故事的雜文來看,經過他家玄關注意到幾只漂亮的精靈馬。

“你這麽在意那個故事?”濑谷抽出一本不厚的書,“我本來只是随意講講罷了。”

“不,也不是說很在意……你講得很吸引我,才想拿來看看。”

“月島也十五歲,話說也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了,”濑谷滿臉笑意,“你是不是也有了喜歡的人啊?”

我聳聳肩:“哪有啊,我成天不是在宅子裏就是跟你們混在一起,哪裏有機會喜歡誰。”

“說得也是呢~”

我沉默片刻沒話找話:“對了,我剛才看見玄關處的精靈馬呢,是你做的麽?”

“我哪裏有心情做這種東西,是黑田送來的。”

“噢。”我悶悶作聲,那個小氣鬼,果真心裏只想着濑谷,我只是個陪襯而已。

濑谷好笑的瞅着我:“生氣啦?其實黑田有給你做的,只不過昨天沒機會給你,你去問他要他肯定留着呢。”

“我才不會去呢……”

結果當天中午,我還是忍不住厚着臉皮去找黑田,捧回了一只頭上貼着“蠢貨”字樣的精靈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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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我看你笨手笨腳的,才不會幫你做這個。”黑田抱着手臂模樣高傲。

“你以為我稀罕啊~”我口不對心道,卻藏不住臉上一點點笑意。

削得光滑的竹子插在黃瓜上,黑田還用木頭削出一個形象的馬頭。我撕下馬頭上“蠢貨”的紙條,将它擺在自己的卧室的窗邊。

我看着它微微笑着,黑田這個人看上去又惡劣又自大,實際上有時候啊還是很溫柔細心的。

我們啊,還是好兄弟的。

夏天的蟬鳴在人群的嬉鬧中顯得單薄,空氣中流動的,都是喜氣與安詳。

長達十幾天的盂蘭盆節一晃就過,我和濑谷黑田經常白天出去轉,逛逛廟會買買小吃,玩累了就跑到河邊閑聊,一如往年。

明天盂蘭盆節就結束了,我們叨唠着要買些便宜的餡餅當晚飯,溜溜達達走在附近的田間路上。

中午剛下過一場大雨,濕漉漉的嫩草打濕了襪子,我們索性赤腳穿梭在田埂之間。遠處的天空燃燒似的便成紅色,雲彩像大朵大朵的棉花綿延天際。

“看!那邊有彩虹!”我興奮的指着下面,兩片葉子之積聚了小小的水窪,夕陽折射下來,形成一小段七彩之光。

“哪裏啊?”

“就是那邊啦,看啦看啦!雖然很短但是是難得的七色呢!”我激動得拽拽黑田的袖口,“什麽嘛你是眼瞎嘛?”

黑田比我高出半個頭,微微垂下眼鏡看着我,大概是板着臉的緣故,我有點怏怏的松開手。

“那麽一小段彩虹你還真是容易滿足呢。”濑谷用食指輕點下巴,“我聽說如果是有玻璃碎片的話,對着陽光随時都可以看到彩虹的。”

“玻璃?是琉璃瓦麽?”

“跟琉璃差不多只不過是透明的啦~”

“诶好神奇我要是有就好了……”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沿着田埂慢慢散步去廟會買了餡餅,三個人去河邊席地而坐搶着對方的份兒。

夏天天很長,等天幕全黑已經過了酉時了,今天會有送魂火,人們七七八八的聚集的鎮上來。河邊人更是多,尤其是女孩子都提着燈籠而來。

“今年也沒有準備河燈呢~”我有點遺憾道,小時候還會磨着家裏人給做,後來長大了就因為略顯幼稚而不做了。

“女孩子才喜歡那種東西吧,好像有的人還往上寫愛人的名字以求祝福什麽的。”濑谷小聲說,“你看這周圍放河燈的不都是女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月島就喜歡女人的東西。”

我對于黑田例行的諷刺搞得有些臉紅:“胡、胡說!不要講得我好像個變态好不好!”

從不遠處走過來幾個女孩子,也是十五五歲的年紀,穿着可愛的浴衣說說笑笑的往我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濑谷揶揄的對我們說:“喂,這幾個你們覺得哪個最漂亮?”

女孩子們白皙的臉龐被燈籠映得透紅,浴衣勾勒出了年輕少女柔美的身形——細瘦的腰部和開始發育的胸部。我趕忙移開視線,心虛的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失禮的事情。

“都、都不錯啦。”我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微紅了。

濑谷不置可否的笑笑,又轉向黑田,得到的是很自負的一句:“我覺得沒一個好看。”

“诶,想不到眼光這麽高啊~!明明那個黃色衣服的女孩子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不錯呢~”

濑谷總是可以把這麽令人害羞的話那麽自然的說出來……

黑田朝那邊又看了看,不贊同的皺起眉頭。

“什麽啊,還沒月島漂亮好不好,我怎麽會喜歡她!”

我整個人完全僵住,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臉上的溫度迅速升高。

只是聽見濑谷愣了一下笑了起來,調侃了黑田什麽。

我愣愣的擡起頭看着黑田,他看向相反的方向,手還在緊張之時習慣性的抓着頭發。

“本、本來就是!”黑田的話語也是吞吞吐吐,“是那個女的不好看啦!雖然、月島也只不過長着張女人臉!我不是誇他啦!這家夥明明就是個膽小鬼……說話聲音也軟,柔柔弱弱也像個姑娘……說到底這家夥完全就是一無是處嘛只有臉還可以看而已!”

他總是這麽說我,我都習以為常了,可是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心裏莫名的難受,不知名的暗湧沖破胸膛,我倏然站了起來。

“夠了!”我難以忍受的提高音調,“你讨厭我就直說嘛,能羅列這麽多讨厭我的理由為什麽還跟我一起!你以為你這個人有多好嘛,你成天就喜歡欺負我而已,我已經忍受你很久了!我既然這麽礙眼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最讨厭你了!!”

我發洩完一通,頭也不回的跑走。

這一次,依然沒有人追上來。

我并沒有回家,一頭紮進附近的樹林裏,不争氣的眼圈又有一點紅。

我自知自己不算個男子漢,可是也有自尊心,任何一個男孩子也不希望被人說成女孩兒。

我靠着樹木坐下來,天空中放起了送魂火,閃閃的煙火點亮了夜空。這本應該是一個很快樂的時刻,就像小時候,我們三個會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歡呼,慶祝盂蘭盆節的結束。

我大概就是個懦弱到不行的人。

我總是追憶,總是想留住從前。

可惜自身又不夠優秀,即使身為少主,也不認為自己能承擔什麽大的責任。

結果那天晚上回家我又發起了高燒。昏昏沉沉之際我躺在床上想,我要是死了,日後的盂蘭盆節,黑田和濑谷會不會為我流幾滴眼淚呢?

肯定會吧,畢竟是青梅竹馬要念舊情的啊~

很多人果真,死了比活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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