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 我阖上這本《英烈記》,不知道對于男人來說,愛情是不是都是廉價的東西。就像所有書上宣揚的,家國天下,然後才是兒女情長。
我苦笑了下,看來我果真成不了做大事的人。
記得五六歲的時候我總是想,我要不是家主的兒子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起捉蟬玩捉迷藏,不用受到另眼相待。
後來黑田和濑谷接納了我,為此我覺得很幸運,這樣讨厭自己出身的念頭也就淡了許多。直到年齡的增長不可回避的發生了諸多隔閡,我也再一次清醒的認識到,如我所願那般三個人一起的時光,怕是不會太多了。
蟬鳴聲聲的夏天又來了,曾經習以為常的日常也已支離破碎。想起上一個夏天自己的祈盼,好像已經全部落空。
一個人很寂寞啊~我拖腮無聊的蹲在院子裏給幾朵鳶尾花澆水,一般澆一邊想象那是黑田的腦袋。
要是說來我的想法實在孩子氣,暗戀本來就是一廂情願,我又想求得什麽回報呢?黑田那樣的人,我甚至不能讓他明白我這種心情吧?
我氣呼呼的對着鳶尾花又是一通亂澆,身後管家走來,無可奈何的說道:“小少爺,那些花自是沒招惹您的,再澆恐怕明年又要種新的花了。”
我歪着頭想了想,畢竟這花是我們三個一起買的花種一起栽種的,只得怏怏作罷。
管家又說:“黑田少爺現在就在門口。”
我幹脆道:“還是像上回那樣說我不在。”
“小少爺,您現在也都十七歲了,就不要像小時候那麽耍小脾氣了。有什麽誤會說開了便好了,否則遲早會越來越深。”
“我們沒什麽誤會,”我繼續嘴硬:“我只不過覺得一個人呆着挺好……”
我話剛說到一半,就見轉角一個一身黑衣的身影走過來,嘴裏還叨唠着:“月島你可真是小孩兒心性還生氣吶?”
“你……”
Advertisement
我氣悶的看着微笑離開的管家,瞪了黑田一眼,轉身靠在柱子上背對着他。
黑田過來站在我眼前,沒來得及說什麽我又貼着柱子轉到另一頭,我們一連反複了幾次。
“你來幹嘛?”我幹巴巴的說,“別讓我看見你。”
“好好好,不看我總行了吧~聽我說句話。”黑田沒轍的嘆了口氣,他在柱子後面鼓搗着什麽,緊接着一只手從我肩側伸了過來,掌心上放着一個栓有紅繩的木質挂墜。
他慢慢繞過住柱子走到我面前,見我站着沒躲便将挂墜放在我手中,言語略帶不自然的說:“別生氣了,這個送給你當我賠個不是,好不好?”
我定睛看了看,挂墜是圓潤的長方形,薄厚适宜雕刻精致,上面刻有櫻花枝的花紋,從右上方繁密的垂到左下角,上面大大的浮雕字樣刻着“平安”二字。
“那個,抱、抱歉啦月島。”他每次心虛時都抓抓頭,綁得好好的頭發都被揉亂了,“我上次,也是氣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性格……過來,我給你戴上。”
他手拿紅繩湊上來,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識的垂下頭眯起眼睛,看見挂墜在我胸前搖晃,讓我一陣眩暈。
其實我心裏是很開心的,但就是因為太開心,又絲絲縷縷的泛起苦澀之意。就是因為他這種平常難以彰顯的暧昧,才讓我受到蠱惑一般沉浸其中。
既然不喜歡我,既然不會知曉我的感情,卻偏偏做出讓我心存僥幸的事,讓我存有一絲餘念……正是因為他這種難得的溫柔,讓我越陷越深,無可自拔。
想到這裏,我慌亂的推開了他。
系到一半的墜子應聲落地。
“你幹什麽啊?”黑田略火大的說,不滿的從地上撿起,皺着眉頭。
“不幹什麽,我才不要你的東西。”我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樣,好像嘴巴不受控制。我情緒激動的握起拳頭,眼眶裏快要溢出苦澀的淚水,我不得不低下頭讓長長的劉海遮住雙眼,一股腦兒的把單相思的委屈和憤懑傾吐出來。
“你以為我是你養的小動物麽,喜歡就給點東西安撫安撫,不喜歡了就惡語相向扔到一邊?你既是讓我走我便走,現在想起我來了就買個小玩意糊弄一下,你當我是什麽?!你心裏分明只在乎濑谷,他是你的朋友,我只不過是一個無條件服從你的小跟班!我告訴你,你只不過是我曾經的朋友,我不欠你的!”
黑田片刻什麽話都沒說,大概是目瞪口呆的伫立原地。
随後他也惱怒的大喊:“我不在乎你?你覺得我完全不在乎你是嗎?!我幾時拿你當寵物逗弄了,算我瞎了眼才特意找你就為賠了不是!你這是絕交的意思對吧——好,屬下明白少主的意思,此後不相往來就對了吧!”
黑田說着狠狠揚起手,那枚挂墜一下子被扔進草叢。他憤憤的踢開臺階上的書,扭身便走,特意踩了一腳剛才倍受澆灌的鳶尾花。
我對着他的背影擡起頭,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誰知他走到拐角卻停下來,微微扭過頭。
我一臉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擦,呆愣愣的揚着一張濕漉漉的臉孔。
一定超遜的。
即使在他面前忍不住哭了無數次了,我還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醜樣子。我一邊用衣袖遮住臉,一邊大喊大叫:“你快走啊!別再讓我看見你!走啊!”
黑田似乎頓了一秒鐘,随後快步走到我跟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強迫我露出難看的哭臉。
“你幹什麽!你放開我!我讨厭你不想看見你!!”
我發瘋一樣的想要掙紮,另一只手用力推搡他的胸膛。他不愧是出衆的武士,單是力氣比我上許多,我根本掙不開,氣紅了眼睛瞪着他。
黑田看着我的眼睛,表情竟然柔和了下來,手上的力氣松了松,粗聲粗氣道:“好了好了你別鬧了,你性格怎麽這麽別扭?”
我大聲叫道:“我都說要你走了啊!”
他的聲音更大的搶白道:“可是你臉上的表情根本就是在說要我別走啊!”
我的眼眶裏再次泛起濕意,我別開頭不想看他。黑田逼近我,拽住了我的雙臂不讓我亂動。
“你剛才在發什麽火啊,是出了什麽事吧?那也別無緣無故的拿我撒氣啊!”黑田輕輕的抱住我,僵硬的拍了拍我背,笨拙的安慰我,“好了好了,算我倒黴,不哭了啊……喂,你是個男人吧怎麽這麽能哭啊……”
小時候我每次一哭,他都是環住我的背笨拙的拍着我,嘴裏裝成小大人似的念叨着:“哦哦,不哭不哭哦,月島好乖好乖,男孩子要堅強哦……”
想到這裏更是百感交集,我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肩頭,呼吸間都是他的味道,讓我那麽幸福,又是那麽難過。
我過了很久才止住哭泣。
黑田以為我受了莫大的委屈,就這麽站着任由胸前濕了一大塊。
他最後什麽都沒問,臨走前突然對我說:“那個墜子不是才剛剛做的,我之前早就準備好了一直找不到機會給你。”
他走後,我去洗淨臉,蹲在草叢裏找了近半個時辰,才在牆根邊的灌木裏找了出來。
我拂去木質的挂墜上面的土,無意間看到背面刻着幾個字:贈月島。
我笑了出來,跑進屋裏重新找了根漂漂亮亮的紅繩穿了起來,挂到了脖子上。
夏天的燥熱搞得我睡不好覺,晚上輾轉反側身上還出了一層薄汗,我沒有熄滅房中的燈光,目不轉睛的注視着這小巧的挂墜。
我不會摘下來的哦,我心想。
不管黑田有意無意,我都逃脫不開他身邊了。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萌發的愛意之芽,已經如同藤蔓生長蔓延。
就像這根繩子,會緊緊的拴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