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打狗還得看主人

李君山見過曾經的“聞霜”,哪怕裝得純良無害,常年算計的腐臭味都能滲出骨頭,攀附權貴滿眼名利,為了這些什麽都做,看着都叫人惡心。

所以哪怕聞霜一反常态想要讓新蘭“死而複生”,李君山也從未往內疚補償方面想。

許是新蘭跟俞鋒都有不為人知的價值,聞霜想着與其浪費不如徹底榨幹。

李君山對這個人仍舊是十分不屑的。

他将紅酒塞在随手扔在地上,酒瓶底座砸在桌上發出“咚”的聲響,李君山神色玩味,眼底一片寒冰,“其實要我兄弟幫忙也可以,一口氣,把這瓶吹了。”

雷溫煦清楚地看到聞霜松了口氣。

這是酒量很好的意思嗎?

倒也不是。

聞霜只是想起小說中關于原身的一段描寫,末尾橋段,炮灰該走他悲慘絕望的道路,原身成了過街老鼠,在被房東趕出來後去了一個大型娛樂會所做鴨子,直至此刻他還抱着吊得一兩個權貴子弟的天真想法,好巧不巧,遇到了曾經羞辱過的一個死敵,死敵成了一位霸總的心尖寵,而霸總為了讓自己的寶貝高興,讓人将紅酒瓶塞進了原身後面……場面血腥殘暴,評論區一片拍手叫好。

說真的,聞霜如果不是到了這具身體上,也得感嘆一句“惡人自有惡人磨”,可偏偏他穿成了炮灰,所以一看到李君山拿起紅酒就下意識想到那個橋段,頓時汗毛豎起,做好了随時跑路的準備。

幸好只是喝酒。

跟原身的下場相比,喝酒簡直不值一提!

聞霜思量片刻後上前,盯着李君山認真詢問:“我喝了,您就給新蘭一個機會嗎?”他很懂說話技巧,哪怕此刻也是在商量,而不是交易。

這樣的态度讓李君山沒由來消氣幾分,他點點頭:“你喝了,我就考慮考慮。”

十有八九是個坑,但是聞霜沒得選,這麽說吧,這個世界給他的設定非常操蛋,就算他扭頭就走,可雷溫煦是國內酒業數一數二的人物,他跟李君山是發小,只要李君山不松口,雷溫煦怎麽都會賣兄弟這個人情,而就算自己今天沒有撞上李君山,即便雷溫煦答應了,那麽未來的某天還是會碰面,劇情不會有絲毫改變,唯一的解法就是讓李君山釋懷。

聞霜前世幾乎滴酒不沾,四周親戚朋友皆是以茶代酒,所以他對自己的量沒有一個具體概念。

應該能吧……

聞霜神色糾結。

李君山卻以為他怕了,樂道:“後悔了現在就給爺爬,反正俞鋒恨你入骨,你就算做成了這件事,也不能動搖他想要把你抽筋扒皮的心。”

聞霜深吸一口氣,在李君山跟雷溫煦的注視下,拿起酒瓶開始吹。

這玩意細品還好,這麽喝實在遭不住,聞霜兩口下去就被紅酒味沖得腦袋暈,隐隐想吐出來,但又想到那日俞鋒為了重振新蘭給母親治病,在酒桌上喝得爛醉如泥,尊嚴全無,就又覺得這些補償不算什麽,他一直有種預感,只有将原身所做的那些錯事挽回一二,才能于這個世界殺開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李君山起初面色嘲弄,随着酒水見底,他微微蹙眉,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沒想到聞霜酒量這麽好,無妨,一瓶不夠就兩瓶,兩瓶不夠就一箱,這狗東西當年玩弄自己兄弟感情時那叫個下手狠辣,如今這點兒報複算得了什麽?

李君山這麽一想,頓時理直氣壯起來,去夠另一瓶還未開的。

雷溫煦一邊吃菜一邊看熱鬧,順手還遞給李君山一個開瓶器,不愧是發小,心黑的如出一轍。

“砰!”聞霜硬生生幹完了這瓶紅酒,只覺得已經喝到了牙口上,似乎一說話就要噴出來,肚子脹,這滋味十分不好受,可沒過幾秒鐘,難受的勁兒過去,身體像是緩緩陷在一團棉絮中,輕飄飄起來,理智如同松散開的線團,聞霜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又在逐漸失控。

“喝完了?”李君山問。

聞霜直勾勾看着他,眼神渙散:“嗯。”

李君山見狀來了興致,又似想到了什麽,問道:“說說,你怎麽想到去幫俞鋒的?”

“慘!”聞霜開始大舌頭。

李君山突然覺得聞霜這個人十分有意思,誰都能說俞鋒慘,他配嗎?

“所以你這是良心發現?”

都說酒後吐真言,聞霜也不例外,他頓時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臉頰飛速漲紅:“我沒辦法,我沒法啊你知道吧?我、我來的莫名其妙,就開始背鍋,那麽大的一口鍋啊……”聞霜顫顫巍巍給李君山比劃了一個圓,然後往下一沉,語氣悲痛:“就砸在了我身上!”

李君山:“……”他們說的是一件事嗎?

緊跟着,聞霜瞥見了李君山壓在手下酒,自顧自搶過來,抱着酒瓶坐在椅子上就開始喝,還邊喝邊吐槽:“我一覺睡醒來就、就來了這裏,我找誰說理去?!”

“打從娘胎出來,就沒遇到過這種荒唐事!”

“一個個都追着我咬,我還不能委曲……”

“……嗚嗚嗚。”

“蒼天不公啊!!!”

李君山:“……”

雷溫煦:“……”

他們都是酒桌上的老手了,尤其雷溫煦,洞察人心的本事更是一流,蹩腳的演技別拿到他跟前,但此刻看來,聞霜的的确确是喝得連媽都不認識了。

雷溫煦輕聲:“你确定那些事都是這位做的?”

李君山不答應了,“我能騙你?”

雷溫煦難得露出幾分疑惑:“不應該啊……瞧着這麽廢物的。”

聞霜倏然擡頭,迷茫中隐藏幾分銳利,“你說誰呢?”

雷溫煦一時間沒接上。

就在這時聞霜手機響起來,一聲聲催促得挺急,他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指頭點了半天才點到接通鍵上,而“宣總”二字,不管是李君山還是雷溫煦都看得清清楚楚。

宣哲?

雷溫煦心頭湧現不好的預感。

果然,喝醉了的人不僅喜歡自己找死,還喜歡拖累上其他人。

“喂!”聞霜沖着電話一聲吼。

李君山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錯覺。

宣哲差點兒讓一嗓子吼聾。

短暫的耳鳴過去,他危險地眯了眯眼,冷聲道:“在哪兒?”

“在跟李少爺喝酒!”聞霜徹底在凳子上軟成爛泥,“李君山李少爺!請我喝了兩、兩瓶了!”

李君山?那晚不是還跟聞霜劍拔弩張的,怎麽就喝上了?

宣哲暫時壓下火氣,“迪蘭達先生晚上可能要出來,需要你做翻譯。”

包間裏一片死寂,宣哲的聲音也顯得異常清晰,雷溫煦跟李君山都屏息凝神。

聞霜将這句話反應了半天,“可、可是我下班了呀。”

李君山“啪”一下捂住臉,哪怕他不喜歡聞霜,此刻也有些不忍直視了。

宣哲一字一句:“聞霜,別跟我發酒瘋,你要是不來,就這輩子都不用來了。”

聞霜頓了頓:“我沒發酒瘋……”他聲音越來越低:“你脾氣怎麽這樣不好?自大傲慢,性子還像個冰塊。”

宣哲旁邊的曹楠嵛已經在默念往生咒了。

宣哲失了耐性,正要挂斷電話将聞霜徹底踢出局,就聽那人語氣軟軟的,“可是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對我最好的人了……”

宣哲一頓。

聞霜正在心裏情感泛濫,他自小玲珑心思,偶爾裝傻充愣也是為了讓自己活得不那麽累,滾滾紅塵人心時常冰冷,過份在意只會傷到自己,可他孤身一人,再如何坦然來到這四面楚歌的境地也不可能說一點兒不怕,宣哲骨子裏透着對衆生的蔑視跟嘲諷,卻不會肆意摧毀一個人的未來,他哪怕再試探再懷疑,也沒說将聞霜一腳踩進地裏。

那晚在酒店昏過去,宣哲接住他的時候,聞霜只覺得這個懷抱格外踏實。

他本能的,會相信宣哲多一點點。

這人就說了幾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宣哲有理由懷疑他在賣慘,可莫名的,他一直以來的目的忽然達到,那就是撕扯下聞霜的面具,此時此刻,他竟然會覺得這個溫溫和和,低聲細語毫無殺傷力的人,才是真正的聞霜。

然後宣哲說出了一句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說出口的話,“發個定位過來。”

他嗓音低醇,讓聞霜想到了秋日金燦燦的午後,頓時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糊糊:“我不知道……”

“讓李君山接電話。”宣哲沉聲。

李君山的爺爺早些年受宣家恩惠,李君山一介纨绔,看到宣哲就發怵,聞言主動抽走手機,咽了咽口水:“宣總?”

宣哲那邊安靜兩秒,響起打火機的聲響,男人吸入一口輕輕吐納:“打狗還得看主人,李少,你針對聞霜問過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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