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戰争比禾藍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特來區就是金三角南部的一塊沃土,通往滇緬的一條黃金大道,暗地裏無數雙眼睛都曾盯過這塊肥肉。但是,至今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下手。一是地勢較高,崎岖難進,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二是沒有足夠的後備軍火和後援物資。一旦進攻,倘若不能速戰速決,此消彼長,很容易給周圍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在背後放冷箭的契機。
像這種亂世,從來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這一次,彭雲清正式宣布圍剿特來區,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加奇怪的是,他居然得到了周圍很多山頭土勢力的支持。
禾藍不清楚其中的原委,也不想去細究,她關心的只有杜洋的生死。
當年,他和他的父母一起接下圍剿金三角毒枭的任務時,曾經信誓旦旦地保證會竭盡全力,鞠躬盡瘁。過不了多久,卻在背後倒打一耙,和別人一起合謀,出賣了她的父母。她還記得母親臨死前,為了保護她才被對方的殺手砍中了要害,最後把她推入地道裏,她才得以逃生。和父母同去的夥伴,也一一慘死在她面前,那一晚,她在漆黑的地道岩洞裏蜿蜒爬行,磕碰地手心腳背都是血。
沒有一個夜晚,比那晚更加漫長。
她只知道杜洋是仇人之一,卻不知道其餘那人是誰。
或者,不止一個。
連日來,禾藍心神不寧。這天早上,在吃早飯的時候,她忍不住問道,“阿潛,戰争什麽時候結束?”
正在啃一塊玫瑰米糕的白潛停下來,含笑看她,“你問這個幹什麽?難不成,你擔心杜別那小子?”
才一句話,禾藍就被他堵了這麽一下子,心裏的話說不出了。白潛喝了口烏冬湯,眉眼被出山的朝霞染得更為濃麗,只是看着她,禾藍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只聽他這麽說,“你在打什麽主意,我現在就不問了。但是,如果你想和那個姓杜的小子有什麽牽扯,或者又想離開我……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麽。”
禾藍沉默了。
“他這次死定了。”白潛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落下個輕柔的吻,“這次的這批貨裏,居然有那麽多是那些山區首領的女兒,可見杜洋運氣不好,大家群起而攻之,他們兩父子都死定了。”
那些貨——分明是彭雲清讓人運來的,現在卻推到了杜洋頭上。事情更不可能那麽巧,怎麽可能捉的人都是那些山區首領的女兒?
“你陷害他。”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白潛施施然起了身,一點也沒有詭計被戳穿的尴尬,“他們父子也作惡多年,這叫天理循環,自作自受,怨不得我。”
“杜別不是那種人。”
這句無意間出口的話,卻激怒了他。白潛冷笑時也帶着驚人的妩媚,扣住她的下巴,提起她的肩膀按在窗臺上。禾藍只有一半屁股沾着窗框,半個身子都在空中晃蕩,她吓得抓住他的手臂,“阿潛……”
“你和那個姓杜的,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禾藍微微喘着氣,身下不斷吹過的風把她後背的汗也吹冷了,黏在身上仿佛有冰涼的爬行動物滑過。他冷冰冰沒有感情的眼神,也讓她陌生而恐懼。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很在意杜別。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裏很複雜,想開口,又咽回了話。
“說話啊,我要聽你親口說。”白潛雙眼燒紅,極力自制的冷漠,在她的沉默中漸漸崩潰。在他還沒有認識她的十幾年裏,杜別扮演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那天和他們一起在花圃漫步的時候,就只聽到杜別的談笑風生細數和禾藍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杜別還不知道他和她的關系,那麽一切就不可能是預謀的。如果那都是真情流露,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在她心裏又算什麽?
在禾藍的那十幾年裏,記憶裏只有杜別,而沒有白潛。哪怕現在她是他的,也磨滅不了那個人曾經存在的事情。釘子在牆壁上留下了烙印,那麽,哪怕是拔去它,痕跡也依然存在。
白潛死死地看着她,第一次這麽脆弱不堪。
禾藍還沒開口,就被他緊緊抱進懷裏。這個早晨,他就想這麽抱着她。
“……杜別只是我小時候的玩伴,沒有別的了。”禾藍開口。
白潛聽到,擡頭看着她,“真的嗎?”
他現在的表情,哪裏有黑幫大佬的樣子,就是一個剛過青春期怕被欺騙的小男孩。禾藍終于笑了,“就是這樣。”
白潛看着她,盯着她的臉,從她的眼角看到她的唇角,似乎要辨別出她話中的真假。半晌,他忽然輕笑了一聲,“空口無憑,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在說謊。”說完一把扛起她,幾步到了床邊,在禾藍的尖叫中把她放下去,俯身就壓了上來。
他像個野獸一樣,近乎粗暴地撕開了她的上半身的衣服,仰頭脫掉了自己的汗衫,和她肌膚碰肌膚貼合在一起。禾藍胸前的兩團乳/f分外柔軟,像兩個發脹的面團,還帶着暖氣,白潛喘着粗氣抱住了其中一只,捏成凸起的形狀,伸出舌尖一下一下地舔着,牙齒故意咬住那個小尖頭,拉起來扯了扯。
……
白潛抱着她,緊緊壓着她,他的吻既溫柔又粗暴,像發洩又像品嘗,舌尖舔着她的唇瓣,一點一點地舔着,似乎她是什麽美味的佳肴。
室外的陽光盛了,忽然,走廊裏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他們還沒反應,移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禾藍,我來……”聲音戛然而止,杜別在門口化成了雕像。
禾藍尖叫一聲,緊緊縮在白潛懷裏。他的肉/棒還留在她體內,她上半身差不多都是光着的。雖然有他擋着,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們在做什麽。
這是個偏僻的別院,為了避免被人打擾,白潛故意挑了這個地方,還讓人守在外圍。
杜別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個意外。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白潛扯了被單,晃眼間就把禾藍層層裹了起來,光着身子坐在床頭,把她抱在懷裏,“真是不識趣,在別人做這種事情的事情闖進來,敗興!”
杜別第一次不知道怎麽回話。
他的目光還在禾藍身上,從來沒有過的震驚。禾藍在他心裏,一直是個很保守的女孩,是需要被呵護愛護的妹妹。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被別的男人壓在身下,自動地岔開雙腿求歡。心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碎,怎麽也拼湊不回來了。
“看夠了沒有?”白潛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撥了撥禾藍的嘴唇。
杜別動了動嘴唇,“小藍……”
禾藍只覺得無地自容,把頭深深地埋到白潛懷裏,“你走,求求你了!別看了!”
“聽到沒有,我姐讓你滾!”
杜別扶着門框,踉跄着逃開,沿着走廊快速奔逃,仿佛身後有什麽魔鬼。他的臉色比來時更加蒼白,心裏最後的希冀也被磨滅了。陽光一瞬即滅,黑暗又席卷而來,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滿手血腥似乎在這個時候更加濃郁了,熏得他透不過氣。
杜別的身影消失很久,禾藍還不敢從他懷裏擡頭。
“好了,他走了,起來吧。”白潛愛憐地撫着她的頭發。
禾藍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太陽發呆。
白潛輕輕啃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貼着她說,“你知道他為什麽來這裏嗎?”
禾藍回過神,怔怔地看着他。
白潛笑地有些狡黠,“杜洋撐不了多久了,你說他來是做什麽?”
禾藍被他的笑容駭到了。
“你怕我嗎?”白潛用鼻尖蹭着她的脖頸,“可我好喜歡你,姐,你是我一個人的,永遠都是。誰要是敢和我搶,我就讓他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所以,姐,你就發發善心,放過他們吧。記得以後不要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我一不高興,沒準就以為他們是你的奸夫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在你面前,我就是不可理喻。”他開始耍無賴了,擡起她的下巴,“啧啧”嘆道,“看來,你還很有力氣啊。要不,再來一炮?”
禾藍驚呼中被他壓倒,又是一陣大幹特幹,到了半夜,他還是不肯停歇。她像只在江流中搖個不停的小船,被他操地晃來晃去,颠簸不停,搖擺不住,只能在他有力的臂彎裏喘氣。
白潛的精力很旺盛,這麽多年的歷練,在刀鋒上行走,他可以幾天幾夜不睡覺,做個一天一夜當然不是什麽難事了。苦的是禾藍,早上起來的時候下面都紅腫了,兩片花瓣都被他弄得變了形。她張開雙腿看了看,顧不得吃早飯,一瘸一拐地走到走廊盡頭的傭人室,紅着臉向嬷嬷借藥膏。
嬷嬷是過來人,一看就明白過來了。她搖着頭出去找,回來後遞給她。
禾藍剛要接過,老嬷嬷就收回了手,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不要什麽事情都順着男人,不舒服的時候就要拒絕,不能太慣着他。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體也不是很好,不像他,年輕力壯的。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體恤女伴,你連路都不能走了。一會兒我幫你說說他,真是的。”
“不要!”禾藍滿臉燥紅地拉住她,“不關他的事,是我同意的,嬷嬷別說他了。”
嬷嬷聽後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都快奔三十的人了,怎麽也這麽糊塗?女人要愛護自己,別只顧着一時爽快……”
嬷嬷後面的話,禾藍根本不敢再聽了,幾乎是爬着逃出來的,到了門口,還差點滑一跤。旁邊伸出只手,及時撈住了她,“小心點。”
禾藍聽出白潛的聲音,擡頭一看,果然是白潛微笑着的臉,晨曦中俊美地就像神只一樣,蒼白的肌膚,精致到了極點的五官,就像一江春水裏撕裂開的朝霞一樣濃豔而秀麗。只是,現在她看到這張臉就想打他。弄得她這麽難受,還害得她這麽丢臉!
不等她開口,白潛就懶腰抱起她,輕松地摟到懷裏。
嬷嬷從屋裏趕出來,拿着根拐杖打他,“你這個小兔崽子,一點都不知道憐惜人……”白潛怪叫一聲就向遠處逃去。他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卻被一個老人家追着打。
好不容易擺脫了嬷嬷,逃回了房間,白潛一腳把門倒帶着勾上,把她壓到床裏。禾藍手裏的藥膏被他奪了過去,擺弄着,“這是什麽?”
“藥膏!”禾藍奪過來,現在雙腿間還腫痛不堪,對他多了很多的埋怨。
“你哪裏受傷了?”他作勢要解開她的衣襟。
“別!”禾藍抓住他的手,支支吾吾的,“……是……那兒。”
“哪兒?”白潛一出口,就懂了,目光移到她的雙腿間,撩起了她的裙擺。禾藍伸手要擋,卻被他輕松地移開。褪下了她的底褲,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片嬌嫩的地方淩亂不堪,兩片嫩嫩的花瓣腫的充漲起來,合在一起鼓鼓的像顆青澀的小桃子,顏色更是紅顏地讓他口幹舌燥。
“有那麽嚴重嗎?”他伸手去碰,禾藍“嘶”地一聲,差點哭出來,“不要碰。”
他惶亂地慌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昨天讓你收了,你偏偏不要,還一直……我很難受,今天早上起來都這樣。”禾藍終于有了一個借口,都不想和他說話了,抱了被子把自己蓋住。
他有時真的不知道節制,她到最後都幾乎暈過去了,都忘了發生什麽,今天早上淩晨的時候,他那個東西還留着裏面,硬邦邦的,她當時還沒什麽感受,早上五六點的時候就開始腫痛了,差點起不了床。
“對不起。”白潛抓抓頭發,“我幫你塗吧。”
他擠了些藥膏在手裏,抹在最長的中指上,然後小心地探進去。禾藍抓住了他的手臂,白潛道,“怎麽了,痛嗎?”
禾藍過了好久才放開他。
白潛把手指都擠了進去。她裏面本來就很緊了,現在因為腫脹,裏面變得更加狹小,連一根手指都擠不進。他不禁在想,要是現在把他那根插捅進去,那該有多舒服?
不過,看到她現在的狀态,他馬上收回那種禽獸的思想,專心地幫她塗抹。
手指在裏面慢慢滑動幾下,帶出了她的一些分泌液,藥膏抹遍了她裏面的每一個角落,體內才漸漸被一種清涼代替。
禾藍終于舒了一口氣,對他的怨念少了點。
“姐,我錯了。”他鑽進了被子,貼着她的後背擁緊了她,聲音小地像呓語。禾藍不想理他,白潛扳過她的身子,低頭吻住她,舌頭伸地很深,不知餍足地吮吸、喘氣。兩具年輕的身體抱在一起,穿了衣服,卻像沒穿一樣。就是這樣,他的欲望也很強烈,緊緊抵着她。
不過,他沒有對她怎麽樣,抓了她的手撸着射出來。
都日上三竿了,兩人還在床上膩歪。外面是連綿的戰火,他們卻一點也沒有j□j擾。那一晚,他已經契入她的生命裏,用那種直接的方式在撞擊她,她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被他摸過了,嘗過了……
禾藍每次想起這一點,渾身都會發燙。那一夜,也是她這麽多年來最難忘的一夜,甚至還要超過初夜。那一次太痛了,她其實沒怎麽舒服。之後因為離別,她所有的情緒也被悲傷和矛盾糾結壓過,遠遠比不上這一夜那麽印象深刻。
一天一夜的纏綿,她從來沒有這麽放浪過。
大張着腿,抱着他的脖頸,在他身下浪/叫,喊着他的名字。可是,白潛似乎很喜歡她這樣,抱着她說,“姐姐最美了,這樣的姐姐更美,光聽聲音我就硬了,下面像插了根鋼條一樣。”
禾藍已經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了。
她只知道戰争還在繼續。
因為心裏想着杜洋的事情,有時也會開口詢問白潛。他好脾氣地陪她聊天,卻只是和她打太極,怎麽都不告訴她。沒有辦法,禾藍雖然很不願意,但是,不得不去找杜別。
這天,她确定白潛出去了,到晚上才會回來,她才去找他。
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圈,胡渣在下巴團成一片青灰,倒在屋室的角落裏癱坐着,吸着口煙。
禾藍在門口站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杜別,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來。禾藍一顆心繃緊,盡量離他遠點,隔着幾米站住。
煙蒂在他指尖燃燒,剛吸了一口就停住了。杜別機械地擡起頭,和她對視的時候,雙眼布滿了血絲。
作者有話要說:中間【……】的見87章,喜歡小清新的就不要買了,╮(╯_╰)╭
☆、45
禾藍不知道該怎麽說。
杜別望着她,似乎要用自己所有的力氣看清她。這麽耗着,實在尴尬,禾藍開口,“我想知道你父親怎麽樣了?”
杜別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低頭擰着眉心,好一會兒沉重地嘆了聲,“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他。”
“他不會告訴你的。”
“什麽意思?”
杜別擡頭對她說,“他已經死了。”
他的神色平靜地可怕,禾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杜別就進了一步,定定地凝視她,“是我殺了他。”
禾藍的震驚完全在臉上顯示,只聽得他喃喃道,“我沒有辦法,他不死的話,彭雲清根本就不相信我。我們的軍隊撐不了多久了,我只能暫且取得他的信任。他生性多疑,現在只是暫且被我蒙蔽,用不了多久恐怕就會反悔。我大老遠趕來,就是為了帶你走。為了自己的安危,我本來今天就該走的,可是,我卻留到了現在。”
禾藍的嘴唇像粘在了一起一樣。
她做夢也想不到日思夜想的仇人就這麽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的兒子手上。杜別在她心裏,似乎還是小時候和她玩鬧,帶着他四處野的大男孩。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能和她記憶裏的人重合。
她從來沒有覺得他是這麽可怕。
線索斷了,她就沒有辦法知道另外的仇人是誰。
杜別轉了身,漫步到床邊,雙手撐在窗棂上,“這個世道就是這樣,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他是你父親……”任何人都可以這麽做,唯獨他不可以。
杜別回頭看着她,“小時候,你見他照顧過我嗎?我媽就是被他氣死的。”
杜別小的時候,他們家還很窮,杜洋帶着他和他母親一起住在深山裏,靠着每天早上給人做傭農種罂粟獲得一點吃食。
他的母親是個雲南來的年輕女人,和杜洋在一起兩年半,才有了杜別。
她很喜歡杜洋,杜洋也很照顧她。後來,她用自己積攢的積蓄幫他出人頭地,卻知道了他有別的女人和兒子,年紀還比他們的兒子大。從那以後,她就生了病,身體一天比一天不好。那段日子裏,他陪着母親在竹樓上看遠處的罂粟花。
廣闊的原野裏一片斑斓的色彩,輕盈的花瓣像蝴蝶撲扇着的翅膀,茫茫一片,天地相接。那個時候,杜別站在她的身邊,指着遠處的沐浴在霞光裏的花田給她說笑。
她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臨死前,她對自己的兒子說,“不要怨他,也不要去恨,這都是命。”
可是,她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眼底是濃濃的不甘。
杜別知道,她不甘心,她恨杜洋。
爾後的很多年,他靠着給人打零工在那個小鎮子求得生存,什麽事兒都幹,甚至是拉皮條。這樣平靜地過了許久,杜洋才找到他,把他帶了回去。
室內的氣氛也被往事渲染地沉重。杜別的神色還是很平淡,或者說有點漠然。這麽多年來,他和杜洋分居各處,只有遇到重大事情的時候才會會面,他在他腦海裏的印象其實都不深刻。
禾藍心裏無比複雜。她想離開的時候,杜別卻道,“你想知道的是當年那件事吧?常姨和林叔死了,我也很遺憾。不過,杜洋現在也死了,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你以為就憑杜洋一個人,可以吞掉那麽大一批貨嗎?”
禾藍硬生生地扭轉過身子,“……你知道?”
“你來金三角,不就是這個目的嗎?我本來想告訴你,然後和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可是,你背棄了我們的承諾。”
“我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麽,從小到大,我都把你當兄長。”
這句話像一把利劍,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胸膛。杜別心裏像被剜了一個洞,血肉生生地被撕扯出來。這樣明确的拒絕,沒有留一分餘地,把他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他蒼白着臉色對她笑,神色還算灑脫,語聲裏卻有一絲掩不住的恨意,“是因為那個叫白潛的少年?”
“別提他!”昨天的事情闖入她的心頭,禾藍渾身都是一震。
她不想提起,杜別就越想提,抓住她的肩膀,“我為什麽不能提他?我有什麽地方比不上他,你選他卻不選我?我比他早認識你,比他更喜歡你,他可以為你做的,我可以十倍百倍地為你付出!”
他把她的肩膀握地“嘎嘎”作響,禾藍一把推開他,“你瘋了?”
他眼底的瘋狂沒有褪去,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啜飲。禾藍像看一個瘋子一樣看着他——應該也問不出什麽了,她搖搖頭,跨出了門。在她快要離去的時候,耳邊一陣涼風吹過頰畔,脖子上被人力道準确地一切。
剎那間,天旋地轉,她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禾藍是被夜雨飄打在樹葉上的聲音驚醒的。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是錯綜交雜的高大杉木林,地底下是濕濘的紅壤,被雨水沖刷出一個個密集的細坑。腳邊散亂着幾塊山崗岩,上面還布滿了滑膩的青色苔藓。幾個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抱着槍坐在樹幹上,圍在她四周,五個在外圍巡邏,留三個在裏面看守她。
不知道為什麽不見杜別的人影。
被打暈之前,她最後一個見到的人就是他。
她試着和他們攀談,但是,這幾個人就像木頭一樣,不管她問什麽都不理她,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
往西南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眼前漸漸開闊起來,高大的杉木稀疏起來,多了低矮的灌木叢,但是,依然能到人的頭頂高。
右邊開闊的平地上有一條溪流,從南方的山澗裏涔涔留下,清溪水浣,可以見底。禾藍快步跑過去,一個士兵拔了槍對準她,喝了一聲。
禾藍道,“我想洗洗手。”
那人才放下槍。
她跑到水邊,卷起褲腳蹲下來,低頭捧了水在手心,一點一點地撲到臉上,想着有什麽辦法可以脫身。一路走來,這裏都是原始的叢林,高大茂密,如果沒有熟識的人帶路,一進去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就算要脫身,也不能在這裏。不然,她一定會迷失在叢林裏。
禾藍洗好了手,跟着他們繼續上路。走了大約幾百米,前面帶路的兩個士兵撥開了樹叢,面前出現了一條盤山的公路,一輛破舊的卡車安靜地停在路邊。
她被兩個士兵挾持着扔了上去。
車門關上,留一個人在裏面看着她。
車子開動了,朝山下慢慢馳去。車裏唯一的窗子被木板釘死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車廂裏安靜地可怕,禾藍只好縮在最裏面,不時打量守在車門口的那個士兵。
卡車馳了一陣子,馳進了一個被低矮山巒包圍的小鎮裏,沿着街道緩緩地行着。鎮裏一帶的水泥三角屋,灰瓦綠牆,只開着一扇天窗。這個時候還是寂靜的清晨,沒有幾戶人家打開窗門,路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
卡車開到小鎮的邊緣地帶,重新攀上了上山的路,行了幾分鐘,最後在一個花園前停下來。那是一幢紅色三角尖頂、白色牆面契合的別墅,被園子裏叢叢的花海包圍,頭頂陽光燦爛,遠遠看去,可以看見屋頂反射出的璀璨光華。
這地方的有錢人會在山上興建別墅,而不像山下的平民一樣擠着普通的屋舍。
禾藍被帶進了別墅,上了二樓,一個穿着藍色圍裙的老婦人把一套繡滿各色蓮花的百褶裙遞給她,示意她換上。禾藍出來後,老婦人笑着對她說了些什麽,然後帶着她下樓。
大廳裏已經擺好了菜肴,都是本地的一些特色菜。
杜別穿着白襯衫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似乎等了她很久。見她下來,給她拉開椅子,按着她的肩膀坐下來,殷勤地給她夾菜。
“你到底想幹什麽?”禾藍一點胃口也沒有。
“先吃,好嗎?我們一會兒再聊。”他的笑容很溫和,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就是這種笑容,讓禾藍覺得很恐怖。他被白潛逼得背井離鄉,形如喪家之犬一樣,如今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随時都有可能爆發。
現在,他對她還算溫和,恐怕是念着那點舊情。
雖然禾藍不清楚外面的情況,也知道戰争還在繼續。以白潛的性格,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底。看不到杜別的屍體,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可是,他知道她在他手上嗎?
白潛已經知道了,他看不到她,會不會很着急?
禾藍心裏絞痛着。
杜別看着她的目光變得幽深,“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想着別人?”
聲音不大,卻讓禾藍心驚。她拿了筷子,默默地吃起來,杜別臉上才重新露出笑容,撫摸着她的面頰,像摸着心愛的玩具,看着她吃飯、喝湯,也不吃飯,就那麽看着她。
一頓飯吃下來,禾藍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好不容易吃完,她起身逃回樓上,回了房間就反手把門鎖上。
木質的樓梯清晰地傳來杜別的腳步聲,不緊不慢的,卻一下一下擊打在她心裏。
禾藍死死扒拉着門把,生怕他破門而入。但是,他的腳步聲在上樓後就消失了。禾藍聽了一會兒,小心地絆開一條縫隙。
走廊上空無一人。
但是,她的神經一點都沒有松懈。忽然,身後傳來“嘎吱”一聲,禾藍忙回過頭,身子都僵硬了。杜別推開陽臺上的玻璃門,笑着踏入了房間。他的臉上帶着寵溺和無奈,就像當年小時候一樣,似乎她還是那個喜歡惡作劇的小女孩。
“怎麽還是那麽喜歡玩啊,你以為關了門我就進不來了嗎?這是我的屋子,所有的鑰匙都在我這兒。”他走到門邊,三兩下把門鎖給卸下來,打開抽屜丢進去,“既然你那麽喜歡玩,我還是把它拆了吧,免得你又開始惡作劇。”
“杜別……”
杜別伸手蓋住了她的嘴唇,用指尖摩挲着,“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那些掃興的話就算了,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聽,我只想和你好好地在一起,過幾天安靜的日子。”
“你這樣有什麽意思?你到底要幹什麽?”禾藍有些煩躁地嘆了一口氣。
杜別抱住了她,吻着她的頭發,禾藍掙紮起來,他就說,“我勸你不要亂動,我現在還不想對你怎麽樣。但是,如果你不乖的話,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麽來。”
禾藍不動了,任由他抱着。
杜別滿意地笑了笑,把頭枕在她的肩窩裏,熱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臉上。禾藍後背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刺激到他。
他現在似乎還不想對她用強的,或者,他是在等待一個機會。杜別這個人,喜歡把困難的事情放在前面做。他現在對白潛恨之入骨,應該是想報了仇以後再享受“勝利果實”。只要她不鬧,在白潛找來的這段時間裏,應該是安全的。
“這樣才乖,這才是我的小藍。”杜別溫柔地吻了吻她僵硬的臉,把她帶到陽臺上。
這座別墅有兩層,這個陽臺是在二樓的東面,清晨,陽光從東方升起的時候恰好照到這裏,一片暖洋洋的。禾藍這時才發現,這個陽臺右邊有一扇紅色的漆木雕花門,和隔壁的房間是相通的。杜別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笑着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鑰匙,插/進去打開了門。
門對面是一個平臺,上面有個木質的葡萄架,垂下一些藤條,中間吊着一個鐵制的秋千,足有三人并排坐那麽寬敞,在微風裏輕輕搖晃。
杜別拉着她坐上去,一手握着她的小手,一手拉着旁邊的繩子,慢慢地蕩起來。
風裏飄來大麗花的清香,遙見遠處一帶花圃,花朵開得正紅,濃豔豔的一團挂在青綠色的枝頭,絢爛地讓人忘卻這世間所有的變故與無常。
關于杜別的記憶,也像牆皮脫落一樣漸漸斑駁。禾藍唯一記的清晰的就是他拉着她的手在原野裏奔跑,比誰一個小時摘的花更多。她性子野,也很會耍炸,雖然摘不過他,最後比的時候就會偷偷地把手藏在後背,把一束花掰成兩半,謊稱摘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殘花。
杜別知道她的伎倆,但就是縱容着她,只有她還沾沾自喜。
她只是想贏而已,父母慣着她,他也縱容她,讓她幾乎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那麽幸福下去,永遠地無憂無慮。那時,父母已經離開了情報局,做一對普通的夫妻。他們也像一對普通的夫妻一樣周游世界各地,帶她走過她想去的每一個地方。
幸福的日子像沙漏一樣,原來越短暫,流逝地越來越快。
依稀記得那是深秋的一個早晨,一批不速之客敲響了他們家的房門。
客廳裏傳來談話聲,禾藍躲在樓梯口偷看。那些人和父母說着什麽,其中有一個就是她認識的杜叔叔,還有幾個她隔着遠,沒有看清。他們說了好一通,然後離開了。那個晚上,父母坐在客廳裏談了一夜。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去找隔壁的杜哥哥。
那一夜,小哥哥的臉色也很蒼白,她還在屋子裏看見了杜叔叔,才知道他是他的兒子。杜叔叔、杜哥哥……兩個她都認識的人,卻怎麽也沒想過他們是父子。
在那之前,她認識的只是單個的他們,從來沒有把他們聯系在一起過。
小時候,她記得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那一晚的見面。
那時她不明白,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麽他們的關系總是那麽不冷不熱。
不久之後,父母和杜叔叔離開了,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那時的杜別,已經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了,像這樣年紀的男孩,在這裏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父母留下了一點錢,把山上的房子鑰匙也交給他,拜托他好好照顧她。
禾藍以為他們只是出去走貨,高高興興地答應下來,心裏想着終于可以逍遙一段日子了。
當天晚上,她拉着杜別到花園裏過家家慶祝。
杜別無語地看着她,一戳她的頭,“幾歲了呀你?”
禾藍鬧起來,什麽也不管,“你只需要說,你願意陪我嗎?”
杜別笑了,呼出一口氣,“願意願意。”
“你怎麽那麽敷衍?”她的語氣沖沖的。
“我怎麽敢?”杜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和她一起跪在泥裏捏泥巴,一向愛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