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串門

作為趙川鎮高中的風雲人物,熊羽倒也不是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他的兄弟陳柏喜歡住他們家樓上的小妹妹,李振峰喜歡鎮上理發店的煙熏妝老板。可是喜歡一個男人這樣的經歷,他身邊委實奇缺,自己連個參考的案例都沒有。

唯一一點性啓蒙,還得算在張曉佳畫的以陸一帆為藍本的耽美同人漫畫頭上。

天生不知道“害羞”倆字怎麽寫的熊羽,在意識到自己可能對床邊這個人怦然心動的時候,那天生的城牆臉皮竟然也大發慈悲地自動剝落了一層又一層。

月光溫和而清冷,卻把熊羽的臉烘得火辣辣得燒。

他轉頭又看了看陸一帆緊閉的眼睛,看到他的眼睫毛擋住月光在眼睑上印下的陰影,就像後山松樹上剛發出來的松針,勾得人心癢得想立刻上去撥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這樣做了。

陸一帆的眼睫毛又長又韌,劃過他的食指指腹的時候熊羽覺得自己心口也被松針劃了一下,癢癢的,想抓一抓。

陸一帆睡得很沉,一點知覺也沒有,任憑熊羽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夜風依舊吹拂着玉米地,波瀾不驚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聲音在心裏告訴熊羽:“是的,你喜歡他。”

這一晚陸一帆睡得大好,第二天竟也早早醒了。

他睜開眼八方不動地瞟了一眼雙手壓在自己身上睡得七仰八叉的某人,再看看他自己那床幾乎已經全落在地上的被子,心中柔軟成了一塊剛烤好的檸檬蜂蜜蛋糕。

不用說也知道,某人為了治自己掀被子的毛病,昨晚上胳膊應該被凍得不輕。

他還是沒有力氣,手臂酸軟,盡管比昨天早上的情況要好太多,但要在不驚動熊羽的情況下,把他的手塞進被子裏,還是有些困難。

不過好在熊羽睡眠質量太好,被陸一帆擺弄來擺弄去呼吸還是綿長的,只時不時發出幾聲軟軟的咕嚕聲。

果然,小老虎睡着的時候才能顯示出自己果然還是貓科動物。陸一帆想了想,存着一點私心地把自己的被窩掀開,然後将兩人一齊裹進了暖烘烘的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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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來,他剛想起床的心思又立刻夭折了。

熊羽就躺在自己旁邊,毫無防備地對他露出這幅睡顏。機不可失,陸一帆當機立斷,立刻縮回了被窩裏。

躺了半分鐘,他覺得心裏好像沒有被填滿,于是又狀若無意地伸手,把“小老虎”的腦袋往自己胸前靠一靠,然後心滿意足地睡回籠覺去了。

七天假期今天已經是第五天,而陸一帆和熊羽的作業已經被遺忘在大山深處,“美人鄉是英雄冢”,老祖宗說得果然不錯。

不過英雄也沒躺在墳墓裏太久,劉嬸就把倆孩子從被窩裏拖了出來。原因無他,陸一帆還得去把剩下的藥水打完。

好在鎮上的衛生所也能挂水,熊羽提着幾大玻璃瓶,陸一帆則抱着熊羽早應該預習的文科書,兩人懷着從睜眼起就萌發的小九九,浩浩蕩蕩地往衛生所出發了。

等到消磨完早上的時間,陸一帆剛進門就被剛回家的一媛抱了滿懷:“一帆!”

一媛從昨天接到劉嬸電話說“一帆燒得人事不省連呼吸都快沒有了”後,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她急得要命可又分身乏術,好在一帆的同學肖澤暮幫忙,這才讓一媛喘了一口氣。

她婉拒了別人要開車送她過來的好意,直接買了最早的一趟巴士從興安市殺回了南商縣趙川鎮,剛到家就看見廚房裏正在忙碌的劉嬸,得知一帆已經無大礙,能自己走去衛生所挂水,一顆七上八下的水桶心這才落回了井裏。

一帆下意識地推開一媛,趕緊回頭看了一眼熊羽,發現人家沒太介意,這才安下心來安慰一媛:“沒事,醫生說是身體虛,多吃點就好了。”

劉嬸端着“包治百病母雞湯”走過來,招呼衆人坐下:“來!我大早上去挑的七斤重的老母雞,身上那油都刮下來兩三斤呢!喝了準保馬上就好!”

一媛熱淚盈眶,滿懷感激地拉住劉嬸粗皮革一般的手,心裏一時又是激動又是難過:“嬸子,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在……”

劉嬸打斷她,拉着一媛等人坐下來:“說這些見外了,要不是你盡心盡力地幫熊羽,這小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野呢!我聽說你們兩姐弟相依為命。這世道不容易,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這個沒知識的,就當嬸子是你們的幹媽,以後你和一帆就是我的親孩子!”

一媛緊緊地拉着劉嬸的手,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心神激蕩,立刻喊道:“幹媽!”

“嗳!好!”劉嬸高興地給一帆一媛一人舀了碗雞湯:“我還特地加了些當歸,一媛暈車,一帆身體虛,正好一起補補!”

熊羽有些難過地開口:“一媛姐,都是我把一帆扯下了水,讓他感冒……”

“不是!”陸一帆打斷他,悶頭喝湯:“當時我自己反應有點大。”

一媛給兩個少年一人夾了只雞腿:“沒事就好,剩下這三天,姐姐給你們做點好吃的,好好補一補。”

她說道這兒,又想起了什麽對熊羽說:“對了,一帆在興安附中的同學托我帶了些文理科的複習資料,是附中今年高三的押題練習,還有B市各個大學的學校簡介,說是聽說小羽也要去B市,正好讓小羽有個參考。待會兒吃完姐姐給你們找出來。”

熊羽愣愣地擡頭看陸一帆,發現此人絲毫不驚訝,只是又悶頭喝了一口湯,耳垂不經意紅了一大片。

肖澤暮會知道自己要考B市的大學,還勞神費力地給他也帶了一份資料,這一切不用想都知道這是陸一帆私底下的功勞。

熊羽五味雜陳地看了陸一帆一眼,暗暗下定了決心。

剩下為數不多的兩天半假期,陸一帆和熊羽在家裏進入了“沖刺補作業”時間。熊羽拒絕了陳柏幾次三番打電話喊他出來打游戲的召喚,跟着陸一帆安安分分地在602裏學了個昏天黑地。

開學後,熊羽去了文科一班,正式開始了自己高二文科的學習生涯。

新班級帶給了熊羽莫大的新奇感,第一天下來熊羽發現自己學習效果奇佳,破天荒第一次在學校裏就把知識消化掉了。

他将這一成果歸因為國慶最後三天陸一帆陪他盡心盡力地複習,因此晚自習下後的放學路上頗為得意地沖着陸一帆炫耀起來。

而陸一帆呢?

一帆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捧着裏脊肉餅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地聽着熊羽在耳邊叽叽喳喳。

熊羽奇怪地問:“你得了假期綜合症[注]麽?”

“沒有。”陸一帆實在沒敢說自己沒精打采是因為班上有個人不見了他不習慣,只能往回找補地搖搖頭:“可能是身體沒好全,過幾天就好了。”

“我就說你還是要把最後那一瓶藥打完的!你看看,這就是沒好徹底!”熊羽立刻炸了:“要留了病根子我就給一媛姐告狀去。”

“那就是一瓶氯化鈉!打不打都無所謂!”陸一帆沒好氣地說:“氯化鈉知道不!就是生理鹽水!”

熊羽翻了個大白眼,不依不饒:“誰不曉得!人家醫生給你開了六瓶那玩意,肯定有人家的用意啊!我看就是沒打完的問題!”

“煩死了!”

陸一帆糟心地看着這個“告狀精”,然後快步往回走去,留下身後的人繼續大呼小叫:“诶诶诶——關心你呢!你這人怎麽這樣!日久見人心啊陸一帆!”

陸一帆惡狠狠地回頭怼道:“精力旺盛就留着背你的單詞去吧!”

“嘿你這人,怎麽好心當作驢肝肺呢——”

文科班的老師們自國慶以後就開始執行起晚自習後檢查背誦情況的環節,可是畢竟不在一個班進度不同,陸一帆每晚還得回家單獨考試,因此兩人在堅持一周晚自習等着一起放學回家後,此項活動就由熊羽單方面宣布取消了。

禍不單行,“晚自習一起回家”取消後,“早自習一起上學”也因為文科一班的語文老師而夭折。

文科一班和理科一班分別位于走廊兩頭,課間老師再一拖堂,基本連個上廁所的時間都欠奉。這麽過了一個半月後,熊羽才驚奇地發現,自己自國慶節收假以後,除了中午放學以外,他已經很久沒有跟陸一帆待在一起超過一個小時了。

鬼使神差一般,他突然就在這一刻,無比地想見到陸一帆。

于是這節地理課好不容易等老韓拖完堂,熊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立刻奪後門而出,只把老韓看得欣慰不已——熊羽這孩子是真的改邪歸正了,為了聽懂這道題,看把孩子憋得。

熊羽絲毫不管老韓那一顆錯付的真心,徑直狂奔到了理科一班的門口。

理科一班更為喪心病狂,10分鐘過了一半還不下課,數學老羅厚顏無恥地給理科班衆位留了可憐巴巴的三分鐘解決個人問題,接下來又是數學課開始随堂測驗。

陳柏坐在窗子門口,一眼就看見了跑過來的熊羽,因此立刻跑出來給了熊羽一拳:“你小子還知道過來啊!”

熊羽看了看教室裏轉過身去的陸一帆,先應付陳柏回擊了他一拳:“你怎麽不過去找我呢!”

“你以為我沒去!”陳柏認命地翻了個白眼:“我十次過去十次都在拖堂好不好!起碼我們這邊只有老羅喜歡拖堂,你就說你們文科班那幾個老師,哪一個不是‘拖堂重度愛好者’,拖堂癌,沒救了!”

熊羽尴尬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陳柏看陸一帆:“他幹嘛呢?”

陳柏瞟了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走以後不知道為啥,胡金辰老是來找他問問題。我靠我陸哥也是脾氣好,10分鐘都能用來給他講題,數理化生能問個遍,連英語閱讀都要請教,有時候廁所都沒時間上。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愛學習了,真他媽魔幻。”

熊羽手一僵。

“喏,現在不就是麽,估計問數學題呢。”陳柏很是不爽,嗤之以鼻地問熊羽:“我幫你把陸哥叫出來?”

熊羽突然覺得眼睛有點不舒服,搖搖頭:“算了,我就過來上個廁所,順便看一眼你們。你進去吧,馬上又要打鈴了。”

“嗐!真是!”陳柏看着老羅拿着一沓卷子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倆,趕緊說:“周末出來打球,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行!”熊羽拍拍陳柏的肩應道,然後在老羅将要行至眼前的時候,抓緊機會溜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長假期或節日後一些症狀,表現為疲倦,失眠,昏昏欲睡,口味欠佳,注意力不集中以至于焦慮、空虛或者容易發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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