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放肆
陸一帆出了興安機場,迎面而來便是三月出頭明媚日光。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對剛挂了自己司機電話,請人來接他們回家的肖澤暮說道:“澤暮,時候不早了,我就不多待了,直接買票回南商縣。”
肖澤暮聞言像是吃了一只剛長成形的酸杏子,皺巴着臉好一會兒,實在不忍心吐槽陸一帆這才10點多就歸心似箭的行為,只幹巴巴地說:“明天走也不遲啊……”
一帆笑道:“回去上課,開學都兩個多周了,進度落下太多,不好補作業。”
肖澤暮:“……”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裝着一心向學實則相思情急的念頭。
肖澤暮嘆了口氣:“等趙叔一起吧,把你送去車站我再回去。”
走的時候還是大雪紛飛,回來已然是一片澄澈疏朗,生機盎然的春色。一帆買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将毛衣裏面襯衣的風紀扣松開,這才呼出了一口氣。
車廂內空調開的足,和以往那種明晃晃很有些侵略感的汽油味不同,倒是幹淨了不少。大抵是知道通往南商縣的高速公路修通在即,交通公司十分有眼力見兒的,連一車內的基礎設施也換了個一應俱全吧!
耳機裏放的是熊羽那天晚上唱的《千裏之外》。同周傑倫的聲音不同,熊羽的咬字要比他更清楚些,因為少年人沒有經過過什麽生離死別,聽起來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牽強意味。
可是陸一帆的男友濾鏡一疊五丈厚,一葉障目到強行将其忽略,早已把嘴角上揚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迎春花。
剛聽到“用一生去等待”這一句唱完,耳機裏突然蹦出來一句“熊羽我喜歡你”的尖叫聲,随機一堆“哦~~~~~上去上去上去”的起哄呼哨此起彼伏,陸一帆嘴角的迎春花瞬間被早春的冰雹摧殘了個幹幹淨淨。
那聲音并不清楚,甚至還破了音,應該是在場下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某個春心萌動的同齡姑娘情難自已不受控制的沖動,然而卻被吧臺收銀小哥很盡職盡責地收入了“現場live”的錄音紀念版中。
最要命的是,這女聲聽起來很是耳熟,跟當時的小視頻裏頭上臺去跟熊羽一起唱情歌的姑娘聲音很是相同。
當時熊羽怎麽說的來着——“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現場版,特意挑了幾首唱得很好的給你錄了個翻唱專輯,就當給你的慰問品啦!”
陸一帆的眉毛差點氣歪了,一口老血哽在喉嚨上不來也下不去,悶在嗓子眼兒裏,堵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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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切齒地想:真是獨一無二的慰問品啊熊二羽!
少年人的心就是六月的雨,陰晴不定,去無蹤又來無影。
熊羽第一眼看見陸一帆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很是激動,不過因為隔得太遠,加之此人心大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因此一手欲接過陸一帆的箱子一手攬上他的肩膀,大尾巴狼一樣說道:“一大早我就過——诶诶诶诶诶你幹嘛去……”
他沒接到陸一帆的行李箱,反而被他手一扭,徑直扯着他往廁所走去。
小隔間的門砰一聲關上,陸一帆的手撐在他的耳邊,一點門咚的心情也沒有,反而面色看上去像要把熊羽給活撕了吃下去。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熊羽一頭霧水地問道:“怎麽了?誰又惹你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倒挺受歡迎的啊。”陸一帆磨了磨後槽牙,說道:“又是告白,又是跟人家小姑娘對唱情歌的,挺自在嘛!”
熊羽頓時明白這醋缸子吃的哪一年的陳年老醋了,只不過他心裏頭微微有些好笑,竟沒發現這壇醋後勁十足,竟能在長達二十多天以後,還經久不衰,酸味撲鼻。
熊羽噗嗤一笑,有些小得意地湊到陸一帆嘴邊輕輕吸了吸鼻子,說道:“哎喲,你回來吃什麽了,這麽酸。”
陸一帆有些威脅地看着他:“情歌唱得挺好聽啊!聽着人家姑娘跟你告白挺受用的吧!嗯?”
這倒有些出乎意料,那姑娘當時的确上來告白了不假,可是陸一帆又是怎麽知道的?
熊羽暗搓搓地将這一筆帳記到了幫他錄視頻的吧臺小哥身上,心裏卻在飛快地盤算要怎麽哄好這壇老陳醋。
“那時候是店長為了漲銷售,促進店內GDP增長才讓我這麽幹的。”熊羽擺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眼睛裏恰到好處地塞了點多一分矯情少一分幹癟的委屈,故作嬌嗔道:“我可沒答應。人家苦守寒窯十八年,守身如玉地等你回來,整日裏擔心你這個陸世美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今天早上人家天不亮就在這兒守着,哪知你一回來就疑神疑鬼的,我真是……我真是!”
陸一帆目瞪口呆地看着熊羽唱作俱佳表演了一通,十分震驚自己僅僅出去了一月不到,此人竟然進化到了這種程度,剛要強自維持自己含怒的表情,熊羽“啾~”一口,親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
陸一帆被這一口親懵了,像個被非禮的小媳婦一樣捂住嘴呆頭呆腦地看着熊羽。
熊羽十分滿意自己這行為創造的效果,展顏一笑:“我真是想死你了,一帆哥哥!”
事已至此,他還能如何呢?
陸一帆被撩撥地一把火燒了所有別扭,所有理智都成了飛灰被沖進了下水道裏。他按着熊羽的手,将自己的手墊在他的後腦勺後,溫潤而克制地保護着熊羽,可他的動作卻是急切而放肆的。
就像是雙手捧着瑩潤的冰玉,而口中,噙着灼熱的烈火。這十七年來,他行事從未如此不管不顧,而僅僅一年,偏偏在熊羽身上愈發得孟浪起來。
就算他再怎樣逼着自己少年老成,可他依舊還是少年。
好像只有親吻才能表達自己綿長的思念,只有撫摸聊以慰藉自己空泛的軀殼。
熊羽與他分開的時候,嘴唇都在微微發麻,他極度難耐地喘了一口氣,這才将呼吸調整到堪堪平穩的狀态。
他的眼睛又變得濕漉漉的,這讓一帆直接想起了那一天清晨他們去山裏看見的那頭小鹿的眼睛。輕輕眨眨眼,那水氣就被霧化成了綿潤的雲,悄悄地飄進了他的心裏。
一帆被他徹底打敗了,他覺得自己離擦槍走火也不過就是一線之隔,于是用盡了全部的定力才讓自己鎮定下來。熊羽身上的淡淡的煙味經久不去,陸一帆将頭埋進了他的肩頸,聞着獨屬于他身上的味道,逐漸平靜。
“到底誰教你這個的?以後少抽點。”一帆悶悶地說:“在酒吧學了一身的怪毛病。”
熊羽嘆了口氣,無奈地笑道:“好~”
其實抽煙這回事,熊羽倒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以前跟在他哥跟陳松屁股後頭的時候,他多少還有些奇怪——這玩意兒有什麽好抽的。
直到這些天經年持久的疲憊與思念逐步累積,他才用這種方式,稍微釋放了些許。
熊羽的雙手輕輕抱住了陸一帆的腰,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男朋友啊,你可太費煙了。”
一帆悶悶地笑:“那以後不抽了好不好,我在呢!”
“好~”熊羽眯着眼,繼續微笑。
熊家的小三輪承擔了他們家幾乎所有的體力勞動,當然這次也不例外。熊羽載着他千裏迢迢迎回來的“媳婦兒”和“媳婦兒的行李”,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回了小閣樓。
剛躺在熊羽的床上,陸一帆的疲憊就山呼海嘯一般地襲來,于是在堪堪閉上眼的那一刻,他模糊聽見熊羽問“那男朋友你拿到第一了嗎”,陸一帆微笑着揉揉他的頭,滿帶着困意嘟囔了一句“唔你猜啊……”随即就墜入了夢境裏。
一個濕漉漉的吻落在他的手上,聲音忽遠忽近的飄渺着,得意又自豪。
“那就是拿到了,到底是我男朋友啊!”
一媛和劉嬸正在602忙進忙出,熊羽下樓進門的時候一媛問道:“小羽,一帆呢?”
“睡了。”熊羽換了鞋,一邊往書房寫作業去一邊說道:“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我上去叫他起來。”
自他走了以後,他将自己活成了另一個勤學好問的“陸一帆”。他想要平平穩穩地跟陸一帆在一起,跟上他的腳步,這些都是必要且必須的。
一媛看在心裏,終于承認,自己當初決定前來趙川鎮,實在是一個再正确也沒有的決定了。
回來以後面對的自然是無休無止的作業與鋪天蓋地的練習題,好在陸一帆早已經學完了功課,因此補起來倒也不是很麻煩。
只是剛上一個周的課就要參加第一次月考,多少還是讓陸學霸有些措手不及。排名下來,理科一班驚訝地看着他們班長期霸占第一位的學霸竟然拱手讓賢,終于明白原來這位學霸到底也不是“答案轉世”,跟他們一樣,也會有成績波動的普通人。
對此熊羽卻十分不滿,在某日晚自習放學以後激情表示,自己要陪着陸一帆一起學,監督着他趕緊把成績補回來,防止此人開小差。
對于熊羽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做派,陸一帆也沒有反駁,因為熊羽從這天起就厚着臉皮跑到理科一班來自習了。這樣的福利,對于他來說,真是求之不得了。
學生時期的生活單調兒枯燥,明明覺得每天都一眼望不到頭,可蹉跎蹉跎着,高三迎接高考的日子就到了。
送走了高三,高二的學生就要開始為期一年的魔鬼訓練。想是為了做一個心理準備,高考這兩天,老師們都不約而同地一改五一放假的作風,沒有怎麽布置作業,幹幹脆脆地給學生們放了一個假。
劉嬸和一媛不知道去了哪裏,家中只留下了兩個少年看家。
端午臨近,趙川鎮上隐隐飄着清新的粽香,熊羽跟陸一帆坐在大寧河邊,拿着陳松給他們包好的粽子在河邊吹風。
熊羽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了一會兒星星,忽然慢悠悠地說道:“我真有點想我哥了。”
一帆手一頓,突然明白了劉嬸和一媛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