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寸相思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李冠)
顏俞本以為那一吻便是永遠了,但是徐謙又悄然遠離了自己。後來以為不必娶映游,這惱人的事也跟着結束了,可是原來這世上的束縛真的多到數不清。今天本也是鼓足了勇氣前來,但他終于知道,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不是他們都無能為力,更何況,他們倆誰也沒說什麽不是嗎?
他本不知自己可以如此懦弱,倒是徐謙讓他知道了。
他想,他應該冷靜幾天。
魏致帶着寫好的表入宮去見魏王。魏王名喚魏方,已過不惑,卻終日戰戰兢兢,尤其是東晉自上一位晉王明确表明他們的稱帝野心以來,魏方幾乎每日都在想如何保全魏國。他沒有那麽大的野心,也沒有什麽當明王的自覺,只想在這亂世之中安安穩穩活下去。
一聽見魏致來了,魏方便疑心是出了什麽事,勉勉強強才在殿上擺出了個威武的樣子。
“見過王上。”魏致恭恭敬敬下拜,又将寫好的書表呈上,“半月前淵兒已與大楚安南伯齊定下婚約,特來上表告知王兄。”
只是訂親,魏方松了口氣,接過書表:“寡人都要忘了,淵兒今年便是弱冠。”
“正是,秋日便要行冠禮,冠禮之日淵兒需進宮拜見王上,到時還望王兄賜教。”
魏方忽然想到什麽,問:“齊方瑾齊先生可是在你府中?”
“是,王兄可要見那齊先生?”
魏致還想着王上是不是要趁機問點治國之道,不料魏方連連擺手:“不必不必,你好生招待就是,至于淵兒的婚事,寡人在秋日上貢時一并告知便可。”
“王兄,這正是為難之處,伯齊今年及笄,正符合帝君大選的條件,還需王兄及早将此事告知帝君。”
魏方“嗯”了一聲:“寡人派人快馬加鞭就是。”
納妃定在立秋之日,名冊已準備好,只待仲夏便可發至各家。李道恒看過部分女子的畫像,倒還真看上了齊映游,連着幾日上朝,眼神都在齊晏平處流轉,心想這齊晏平長相平平,卻生了個水靈動人的女兒。
齊晏平仿佛也察覺到了,下朝時憂心忡忡,徐貞連着叫了他好幾聲也沒反應過來,頗為尴尬:“徐兄。”
徐貞知道這事,便寬慰他:“你不必太過憂慮,日前謙兒傳信來,說老師與寧成君已談妥,大約過幾日書表便要來了,距離名冊下發還有些時日,你放寬心。”
如何能放得寬心?齊映游才十五歲,又是獨女,若是如孫秋意一般香消玉殒,他該如何自處?
這般憂愁的日子過了幾日,魏王的書表果然入了安南,齊晏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李道恒卻是大怒,狠狠将書表砸到殿下:“竟敢在予的眼皮底下玩弄花樣!嫌命太長了!”
李道恒雖未直指姓名,但不少人都知道說的是齊家,唐元躬身上前:“帝君息怒!”
李道恒沒看他,卻是狠狠瞪了齊晏平一眼,魏王這封書表到安南,估計整個魏國都知道寧成君弟弟與安南齊氏聯姻之事,他倒想不要臉硬搶,但還不想這麽早犯北魏人的衆怒。
齊映游,到嘴邊的鴨子都給飛了!
齊晏平也知道,天子之怒,縱然暫且息了,總有卷土重來之日,只是他顧不得這麽多,能保齊映游一時是一時。
此事引得朝中議論紛紛,有說齊晏平膽子大的,有說齊映游幸運的,還有的怕帝君發怒波及自己,成日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關仲闊卻是拍手稱快:“我看這齊晏平就很有骨氣,以後每家每戶的女子最好都這樣,早早地許出去,省得被人糟蹋······”說着說着,想到孫秋意,面上似哭卻笑,一派瘋瘋癫癫的模樣,“也是伯齊命好,可以嫁魏王的侄子,寧成君的弟弟,要是換了別人,哈哈哈······人各有命啊!”
周圍的人不敢勸,只有李定捷罵了兩句:“你這瘋瘋癫癫的幹什麽?趕緊給我滾回去!帝君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
“老子怎麽不能議論了?大婚之夜啊将軍!孟孫才十五歲,就這麽沒了!他敢做還怕人說嗎?別人能不能說我不知道,我有什麽不能說的?!”關仲闊罵罵咧咧,都到這份上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子闳,”李定捷叫了他的字,“你別這樣,還會有好女孩的。”
關仲闊死死咬着後槽牙:“難道我能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嗎?!”
李定捷沒法回答這問題,只是想到了那些逝去的故人,說:“我不能看着你跟他們一樣。”
無上忠烈,卻在死後得了個惡谥。
唐元對于此事,不可謂不盡心竭力,為了平息李道恒的怒氣,同時還不得罪他老師,想破了腦袋要找彌補的法子,找齊晏平談了好幾回:“兄長,如今挽回帝君聖心才是最要緊的事,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了老師,別讓老師擔心,聽我一回吧!”
“不行,我要是幹了這種事,那不是讓父親擔心,是讓父親蒙羞!”
唐元嘆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帝君的,你另外進獻個美人給帝君,既無傷大雅,又可保齊氏一族,何樂而不為呢?”
“帝君的後妃已經足夠多,更不要說其他沒有名分的侍婢,若是天下女子都到了帝君的後宮,百姓又怎可安寧?”
“若不是女子呢?”
齊晏平頗為驚訝:“唐相這是何意?”
“我記得老師那裏有一個小師弟,一雙丹鳳眼長得甚好,帝君必定喜歡。”李道恒時常淫心大發,見着好看的便要,有時候雌雄不顧,上了再說,去年唐元見到長成少年模樣的顏俞,就知道必定合李道恒的心意。
齊晏平一聽丹鳳眼就知道了:“你說俞兒?不可能,俞兒是父親手心裏的寶,平日寵得最過,若是父親知道你我二人想過此事,恐怕以後也不必自稱齊門子弟了。”
“平日寵得過那也是個外人,總不能為了一個異姓之人,連自己的子孫都不要了。”唐元說,“更何況,老師以前常說,愛人要從自己的親人開始,是不是這個道理?”
齊晏平從來也不知道,唐元竟是這麽一個人,為了讨帝君歡心什麽事都做得出來,這樣的人任楚相,大楚怎麽還能中興?但是自己畢竟為人臣子,實在得罪不起唐元,只得說:“俞兒我是動不得的,你自己去與父親說。”
唐元在齊晏平那裏碰了幾次壁,幹脆直接到李道恒面前獻寶去了,這天下,哪有帝君要不到的人?到時就算齊晏平不同意也沒有用。
“臣知道這幾日帝君日夜為納妃之事煩心,特地來為帝君解憂。”
李道恒深感今年的女子不如從前,除了齊映游,竟再沒有哪個女子能有這般端莊秀雅的神态。他人雖荒淫,卻偏偏最是喜歡端方的大家女子,如孫秋意、齊映游之流。齊映游與魏氏結親,他實是惱怒了好一陣,唐元這麽一說,他也沒多大興趣,只敷衍似的道:“說來聽聽。”
“臣确是未曾見得齊映游一般的端莊女子,但是,有一男子,”唐元悄悄擡眼觑向李道恒,“卻是勝過許多女子,不僅骨相皮相俱佳,而且性情潇灑恣意,不拘一格,想必帝君會喜歡。”
李道恒一聲嗤笑,只當唐元誇大其詞,這天下都是他的,有沒有這樣的男子他會不知?
“想來帝君定是不信,”唐元跟着李道恒從太子到帝君,少說也有近十年,自然知道他怎麽想,“只因此人乃齊方瑾齊先生門下的學生,尚未加冠,更不曾離開齊宅,所以得見的人并不多。臣準備了此人的畫像,帝君一看便知。”
”齊方瑾的學生,能有什麽好東······“
李道恒一句話沒罵完,卻是被唐元展開的絹布震住了。唐元長于丹青,畫中那一雙丹鳳眼雖靜止不動,李道恒卻不由得浮想聯翩,仿佛美人已在他身前顧盼生姿。
“叫來看看。”
唐元知道,李道恒雖沒有表現出十足的興趣,但這一句已是夠了。“此人今年春初已同齊先生一并周游去了,須得等他回來。而且,按照此人的個性,叫是叫不來的,還得有合适的時機。”
“你安排,予要盡快見到他。”
“臣必定竭盡全力。”
齊映游尚不知自己逃過一劫,只在魏致的納征之禮到齊宅的時候重重吓了一跳,心中有些失望,她本以為會等到徐家的納征,卻不想等來了北魏的:“父親,要讓映游遠離故土嗎?”
齊晏平何嘗舍得?他就這麽一個女兒,乖巧懂事,任勞任怨替自己侍奉齊方瑾。嫁給魏淵,此後便是魏國人,若無大事,後半生相見的機會也不多了。可是,他還能怎麽選呢?天下這麽大,但他們能去的地方那麽少。
嫁給魏淵也不是不行,總好過嫁給別的不認識的男子,齊映游将一腔委屈納入腹中,祈求道:“父親,映游唯有一請,可否将親迎之期往後推些時日?映游想在家中多留些日子。”
齊晏平明白她的委屈,但是身為女子,許多事情由不得自己決定,于是點點頭:“為父會和寧成君商讨。”
馮淩躲在廊道裏看那些北魏來的人,只覺好奇,尚不知這些人将會永遠地帶走他的映游姐姐,教他那點念想都消散風中。
齊映游從偏廳出來,便觑見馮淩的小腦袋,她走過去,問:“淩兒怎麽在這裏?”
馮淩長得慢,如今只到齊映游的肩膀,微微擡頭:“這些都是給映游姐姐的嗎?”
他說的是納征之禮,齊映游心中忽然盡是苦澀,勉強點點頭,忍着哭腔:“淩兒要快快長大,好好照顧自己。”
馮淩拉着她的手,為齊映游的關心歡喜不已:“淩兒快快長大,照顧映游姐姐。”
齊映游不說話,只是笑,但是馮淩仿佛看見姐姐眸中有薄薄的淚。那時的馮淩還無法理解映游姐姐奇怪的神情,人怎麽能一邊笑一邊想哭呢?
作者有話要說: 貌似修文和改文案效果都不大,俞兒确定是要涼了…
俞兒:我暴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