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18.
一個邋裏邋遢的男人在書攤前停下,他的劉海很長,幾乎擋住了半邊臉。他拎起一份報紙,丢了個兩個硬幣給老板。
老板放下老花眼鏡看了眼男人,又繼續低頭看書。他認得這個男人,據說是在附近的飯館做服務員,每次下班經過他的攤位,總會買一大堆雜志和書。
他們也不怎麽聊天,最近一次交流還是問價格。
男人掏出一個破爛的按鍵手機,還未到超市打折的時間,便随便找個地方坐着看他剛買的報紙。
今天的報紙封面印着大大的标題——周氏集團為公益小學捐贈五千萬,董事長稱未來需要更多的人才。
配圖是周疏的單獨照。
男人盯着圖片發呆。
兩年過去了。
周疏仍然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完美情人,歲月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殘忍的痕跡,相反磨去了棱角,使他看上去比曾經要溫潤儒雅。
男人小心翼翼的合上報紙,生怕壓皺那張圖片。
他去超市買了打折的肉和菜,慢吞吞的走進一個老舊的小區。
燥熱的夏天,連風都像是在吹暖氣。男人租的公寓沒有電梯,他圖便宜,選了七樓。
樓梯的燈壞了一直沒人來修,男人在夜間的視力不大好,要摸着扶手才磕磕碰碰的走到家門。
他放下報紙,脫下滿是汗水味的衣服,提着菜走進廚房準備做一頓簡單的晚飯。
哪怕天氣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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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也很少開空調,他有的時候連風扇都不開。住在老城區的電費不算貴,可他真的很省,寧願沖個冷水澡,都不肯給多幾毛錢電費。
三兩下吃完晚飯,男人洗了個冷水澡,頭發被他全梳到後面,露出一張疏朗白淨的面容,像極了……他認識的某個人。
不過他不是某個人。
他是兩年前和許珩陽一同掉進海裏最後下落不明的溫存。
溫存晾完衣服,才開始整理他的報紙。他拿起剪刀,仔細的剪下那面印着周疏的圖片和标題。然後在抽屜找出一個相冊,把他剪好的圖片貼在空白的一頁。
男人摸着厚厚的相冊,忍不住走神。
這兩年裏。
他不知不覺收集了這麽多和周疏有關的消息,不知道的還以為周疏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溫存放好相冊欲要去洗碗,結果後腦勺一陣劇痛令他不得不坐在地上用力抱着頭,手指拼命按着他發疼的部位。
他去過醫院。
由于沒有身份證,他沒辦法去看醫生。後來還是托着關系加了點錢,私下去咨詢醫生。
醫生說是因為他之前攝入過一種特殊的藥物,用多了會破壞大腦,幸好他停用很久,所以不算太嚴重。不過這種藥會有後遺症,就是會時不時反複無常的頭疼。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法,有一種進口藥可以抑制,但是這種藥很貴,不是溫存能夠負擔得起。
溫存并不在乎他的身體情況。
他要是在乎的話,估計早就回去找周疏了,而不是繼續隐姓埋名在這個小地方。
他知道自己這張臉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所以他盡可能低調的找了個家小飯館。
那裏又髒又亂。
接觸過沈羿的人,絕對不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溫存很享受這兩年的清淡,哪怕他失去光鮮亮麗的體面。像只又髒又醜的老鼠,住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吃着腐爛的食物。
都比待在周疏身邊要舒服。
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個人,而不是一只畜生、一件玩具、一個劣質替代品。
溫存躺在床上閉着眼。
明天要發工資了。
其實他的工資足夠他提高一下平時的生活水平。
兩年前,許珩陽的保镖對着他開了一槍,沒打中要害。
他記得整輛車內全是海水。
許珩陽和他的保镖通過破碎的車窗游出去,他也跟着。
……後來。
他太疼了。
猩紅的血從傷口處流出來,在海水中彌漫,染紅他的視線。
他慢慢的喪失意識。
他以為他要死了。
有一群年輕人正好在海邊玩,他們發現他,還給他叫來救護車。
然後溫存十分幸運的活下來了。
他每個月會定期給他們打錢,說是答謝費和醫藥費。
他們拒絕過好幾次,可是溫存很固執。辛苦打工賺錢,來報答他們救命之恩,這似乎成為他堅持看到明天太陽的動力。
他的救世主不在了,總要給自己找點盼頭。
不然怎麽熬過去呢。
……
“溫哥,你沒想過存點錢找個媳婦?”
同事蹲在後門走廊抽煙,看到下班準備去銀行的溫存,随口問他一句。
“陳哥你別笑話我了。”
溫存笑了一下,也沒要跟他繼續聊幾句的意思,急匆匆的拿上包走人。
他性格就是這樣,相處久了後發現他這個人沒什麽惡意,其他人也習慣了,偶爾還會和他聊下天,喝點酒吃個宵夜。
溫存望了望天色,不由得加快腳步。
在馬路邊等紅綠燈的時候,一個約摸三歲的小孩子頑皮的掙脫了父母的手,沖到馬路中央。
“啊!小俊!”
“小心!”
“喂!”
車鳴聲和尖叫在耳邊響起,溫存不假思索的沖過去拉住小孩的手臂往回扯。
所幸汽車迅速停下來,刺眼的燈光落在溫存的臉上,他不由自主擡起手去擋。
孩子的父母見狀,急忙圍了上來。
“謝謝你!”他們明顯吓得不輕,拉着小孩急忙說:“小俊!快趕緊謝謝叔叔!”
“不用。”
“你們沒事吧。”
這個聲音很熟悉,熟悉到即使他再次失憶,還是能分辨出聲音的主人是誰。
剛平複下去的心髒猛然跳了一下,把不堪一擊的支架撞得支離破碎。
黑色高檔的商務車走下來一個人。
車燈立刻熄滅,溫存這下是徹底看清楚對方的相貌。
他……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周疏相遇。
周疏煩躁的走下車看下情況,沒想到眼前的男子有幾分跟他要找的人很相似,想都沒想的扣住對方手腕,直接撩開他的劉海。
顯然,周疏很震驚。
剛要說的話全抛在腦後,僅是一個勁的看着他,恨不得看出一個洞來。
溫存下意識要逃跑,雙腿卻僵在原地紋絲不動。再加上周疏還握住他的手,絲毫不打算松開。
他們沉默的對視着,氣氛突然有點安靜到奇怪。
車上跟着下來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他見周疏和溫存不說話,也不準備加入他們的僵持,自己主動請小孩的父母到邊上讨論一下怎麽解決。
溫存觀察着那個陌生的男人,能跟周疏坐在一起,大概是他的新情人吧。
想到這裏,他唇角悄悄扯出一抹苦笑。很快的,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羿?”周疏試探性的喚了一聲他,見溫存沒有反應,接着再問:“是溫存嗎?”
“這兩個……有區別嗎?”溫存回過神,面無表情的望着他,“我誰也不是。”
說完,他甩開周疏的手,轉身就走。
“溫存!”
手臂被人很用力的捉住,溫存吃疼的眨了眨眼。
“我不是,先生你認錯人了。”
“跟我回去,溫存。”
“我不……”
周疏哪裏會給他機會離開。
他要是捉住了他的玩具,就再也不會放手。
溫存被他硬塞進車裏,只聽他報了個地址,司機馬上開車,留下那個還在和小孩父母商議的陌生男人。
“你沒死。”
周疏仍是難以置信的碰了碰他,似乎在确認這個是現實還是在夢境。
“為什麽不回來找我?”
“我高攀不起周先生。”溫存撇過頭不去看他,“我怕我回去了,會打擾到周先生的甜蜜二人世界。”
“你就會氣我。”
“我哪敢啊。”溫存往旁邊挪了一下位置,一點也不想和周疏有過多的接觸,“周疏,你就當我死了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