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恩寵

四爺看着在他跟前垂首的福晉,難得對福晉親近和軟道:“這兩年是難為了你,等過些日子,咱們一同去圓明園散散心。”

在他心裏,這是他難得的示好,福晉就算不感激涕零也要動容閃過淚光才好。

誰知福晉只是平平板板道:“額娘今日還吩咐了我抄佛經。爺若是有興致,便帶着李氏和格格們去散散,年氏如今有身孕,暫且不宜挪動,我一定會照看好她,爺不需擔心。”

就像一盆冰水嘩啦啦潑下來。

四爺所有的興致和心裏的溫熱都煙消雲散。

馬車裏又重新恢複了徹底的寂靜。

只有輕微的吱嘎聲響起。

大約是被福晉這一盆冷水潑過了頭,四爺回到府上的中秋家宴,一對上年側福晉蕩漾着星光柔情似水的雙目,就覺得格外回暖起來。

還未入席,就先開口關照,詢問年氏今日用的好不好。

宋嘉書這時候已經吃了個八分飽,邊插蜜瓜吃邊欣賞古裝真人版愛情連續劇:四爺的心尖愛妃。

果然就見年側福晉一直微蹙的秀眉也舒展開了,整個人都像一朵終于見了太陽的小花,欣喜明亮的答了一句:“爺放心。”

雖然只有三個字,但從真情流露的年氏口中說出,硬是說的纏綿悱恻,足足拐了有一百八十個彎。

但顯然這一百多個彎非常精準的拐到了四爺的心坎上。

畢竟比起福晉那個平平板板一條大路通羅馬的拒絕,年側福晉對他的深情依戀可謂是溢于言表。

四爺和福晉回府入席,下人們便忙擡了兩張大桌和圈椅來放在原本上頭設下的虛席處,然後将早就準備好的酒菜都一一流水樣上來。

見兩張桌面上菜品齊備,由兩位側福晉起,再帶着格格們一一給四爺和福晉敬酒,說些中秋團圓的吉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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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一輪,福晉就微笑道:“大節下的,你們都松快些自己吃酒做耍吧。”

耿氏趁機跟宋格格換了座位,來到了宋嘉書身邊,此時抓了一把椒鹽小核桃仁,邊吃邊跟宋嘉書咬耳朵:“爺又再跟年側福晉說話呢,你快看李側福晉的臉,都綠了。哎呀,正好配這身綠衣服呢!”

李側福晉到底是有一個二十一歲女兒的人,今年剛過了三十七的生辰,于是這些年早不穿什麽嬌嫩的顏色了。

素日倒是穿飽滿又不失莊重的的寶藍、果綠、绛紫色多一些。今日她正好穿了一件果綠色緞繡玉蘭蝶夾衣,還用了湖綠色的素羅裏子,滾了三層縧邊的袖口,也是層層疊疊的綠色。

宋嘉書看過去,燈燭璀璨明亮,照的李氏這件衣服綠的熠熠生輝,果然映的雪白的臉色也發綠。

宋嘉書看完後,就提醒自己:以後晚上可別穿綠色。

大約是兩個人的目光比較壯大,李側福晉有所感知,忽然就對她們看過來。兩個人瞬間低頭,宋嘉書立刻把一枚剝好的杏仁擱到嘴裏,跟耿氏一起裝作兩只路過的若無其事的松鼠。

李氏恨得牙癢癢。

得到後失去比沒得到過還痛苦。

鈕祜祿氏和耿氏這兩個,從來沒得過四爺的寵,這會子還在這兒沒心沒肺的看熱鬧,真是腦子缺根筋!

而自己,居然被這兩個人看了熱鬧!

李氏氣的暈頭巴腦的。

要不是僥幸伺候四爺得了兒子,這兩個格格算什麽!早就該像宋氏那幾個活死人一樣被丢到犄角旮旯等着咽氣了!鈕祜祿氏也就罷了,到底有個好姓,從前還能妄想摸一摸側福晉的邊兒,耿氏更是漢軍旗下五旗出身,又沒有自己的恩寵和多子,這輩子也就是個守着獨子過日子的小格格罷了!

宋嘉書和耿氏雖然低着頭,但還是感受到了頭頂火辣辣的目光。宋嘉書不由在心裏反省:下次吃瓜,可一定要在西瓜射手本人的射程之外。

——

福晉喝了一杯桂花酒。

這還是今年為德妃準備賀禮時順手一并釀造的,味道頗為甜醉醇厚,因是酒水恐送進宮去又生事,于是就留在了府中。

福晉穿着整套吉服的大衣裳,頭上頂着沉甸甸的朝冠,雖然在宮中只是象征性用了幾口菜,但此時卻一點吃東西的欲望都沒有。

她只是端坐上首,看着四爺跟年氏愉快的說話,看着李氏如一根着了火的黃瓜似的盯着下頭兩位格格。

福晉輕輕一哂。

從前許多年,被李氏的得寵頂在眼前的許多年,她曾經想過這一天,有人奪了李氏的恩寵,讓四爺眼裏也再沒有她。

可真到了這一天,福晉卻沒有什麽大仇得報你也有這天的痛快,而只是疲倦。

李氏的死亡視線被福晉的起身打斷。

“時辰還早,請爺繼續用些酒菜,我倒有些撐不住想回去歇歇。”

四爺面對福晉,也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好,福晉今日也累了。叫人送一席去正院。”

後半句是對着操辦中秋家宴的李氏說的,于是李氏連忙回神,強撐着笑容的接過四爺這句話,然後帶領着格格們恭送福晉。

然而餘光看着年氏起身行禮時,是四爺細心親手扶了一把,李氏臉上的笑容又快撐不住了。

宋嘉書連忙在心裏掏出計分板,再給年側福晉加一分。

她再次入座後,終于從李氏的視線中脫離,就端起旁邊的茶準備喝一口。茶盞還沒遞到嘴邊,就又被耿氏拱了胳膊,險些把茶盞扣在身上。

于是順着耿氏努嘴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李氏院中的綠水提着食盒過來了。

宋嘉書腦子裏蹦出了‘郡主’兩個字。

果然李側福晉親手拿出食盒裏的兩碟子月餅,奉到四爺案上。

“爺,這是懷恪親手做了送了來的。”

擺在桌子上的兩碟月餅,只是最普通的旗人之家用的翻毛月餅,上面紅色的花紋還印的有點歪了。

這樣倒更顯出是郡主親手為阿瑪做的月餅來。

果然四爺神色柔和許多,立時拿了一塊放到口中,點頭道:“果然還是懷恪做的月餅好吃。”

然後想起一事:“昨日星德還特意上門來與我磕頭請安。”

見李氏着急,四爺就安慰道:“你放心,我已囑咐女婿好好照顧懷恪,告訴了他懷恪這孩子打小嬌慣體弱,我就這一個女兒,好好的交給他,可得給我看顧好。”

李氏就笑起來:“爺心疼女兒,女婿也是個好的。”然後起杯敬四爺。

宋嘉書的目光不由就落在對面的宋氏身上。

四爺不是只有這一個女兒,而是活下來的就這一個女兒。宋氏伺候四爺最早,連生了兩個女兒卻都夭折了。

宋氏卻還是木着一張臉。這樣的話這些年她聽過太多,早就痛的沒感覺了。況且就算她有感覺,也不會有人拿她的感覺當回事。

每個人還是會說着,懷恪郡主是四爺唯一的女兒,誰也不會提起她那兩個夭折的女兒。

——

宋嘉書身上系着兩個梅花暗紋的小荷包,一個天青色,一個淡粉色,桌上放着一碟子包着糯米紙的戒面大小的松仁糖。

提起郡主,李側福晉又得一分。

宋嘉書再次拿了一塊松仁糖放到代表李側福晉的天青色荷包中。實在是兩位側福晉輪番出招,宋嘉書深覺,虛拟的計分板有點不夠用的。

耿氏在旁奇怪道:“姐姐這麽喜歡吃這種松仁糖啊?這個好做,我屋裏的青草自己就會熬糖做。大廚房的人做的到底不如咱們自己丫鬟一顆顆松仁挑出來的幹淨仔細,趕明兒我就做了給你和弘歷送過去。

宋嘉書點頭表示致謝,這糖确實又香又脆。她又拿了一塊,連着糯米紙和松仁糖一起放在口中:就是不知道最後最重要的一分今晚歸誰——這一分端看四爺今晚宿在哪裏。

中秋佳節,按理說四爺該去福晉處。

可福晉方才又打發人來說了,今晚有些不舒服,已經給四爺告罪不能繼續熬夜過節,先睡了。

宋嘉書很合理的懷疑,福晉這是在給兩個側福晉拱火呢。

雖說年氏懷着孕不能伺候,但她初次有孕嬌弱的很,四爺留下陪她也是常有的事情。而李側福晉這一個月見四爺極少,今晚肯定也是不會放棄的。

不知道打出柔情牌的年側福晉,和打出女兒牌的李側福晉,誰能成功拉走四爺呢?

宋嘉書聽到自己心裏報分員的聲音:觀衆朋友們,讓我們對到達賽點的賽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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