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禦賜
九月十八日,康熙爺的聖駕到了圓明園。
随行的有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這三位不足五歲的小阿哥。今年新生的二十四阿哥,康熙爺雖鐘愛這個小兒子,但他實在還太小,就沒帶出來。
四爺是跟随護送聖駕的銮駕一起從宮裏出來的,福晉則提前兩天已經到了圓明園布置安排。
聖駕駕臨圓明園對雍親王府雖然是件天大的事情,但對宋嘉書等人的影響并不大,她們只需要老老實實呆在府裏即可。
要說影響,大概是從府裏抽調走了許多各處的下人,一時用人不如原本湊手而已。
但誰也不敢為了這個去四爺和福晉跟前叽叽歪歪,總不能說‘讓下人別去伺候皇上,來伺候我吧’。
于是都幹脆的閉嘴,府裏各院都開始學習鈕祜祿格格前段時間的作風,閉門不出做乖寶寶狀。
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給四爺和福晉找麻煩。
宋嘉書是眼見着這一個月的功夫,福晉和四爺都整整瘦了一圈,四爺再穿上他那寬袍廣袖的衣裳,都顯得在身上晃蕩。
——
圓明園中,福晉為了接駕而忙的焦頭爛額。
凝心院中,宋嘉書則正在對着弘歷發愁。
她一向覺得孩子的東西應該自己收着整理,也是從小鍛煉孩子自我管理的能力。所以自從把四爺賞的多寶盒搬到弘歷的西側小書房後,她就沒再去碰過。
直到今日弘歷請弘晝來玩,兩個人嫌書房窄小,就把多寶盒抱到更加寬敞的東側間來玩,宋嘉書才發現,在多寶盒裏面的物品冊頁上,每一頁都紅通通的一片。
她不由好奇伸手:“弘歷,把冊子給額娘看看好不好?”
弘歷立刻遞上。宋嘉書定睛一看,那片紅居然是好多個印章痕跡湊成了一片。弘歷才五歲,俱宋嘉書所知,他就只有一個刻了自己名字的小印。還是從前四爺得了一對小玉獅子,讓人做了一對小印,分別給了弘歷和弘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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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冊頁上,就蓋滿了弘歷的名字。
宋嘉書險些眼前一黑。
她不由想起乾隆著名的黑點之一:在各色文物上‘咔咔’蓋章,老往正中心蓋不說,還一張畫反複蓋。
弘歷很寶貝這個多寶盒,弘晝顯然是做過許多保證,才能來看哥哥的愛物。所以弘晝也沒有像以往那樣直接下手扒拉,而是眼巴巴的伸長了脖子看,等着弘歷把裏面的玩物取出來一一遞給他。
耿氏沒留意到宋嘉書的眼前一黑,看弘晝這麽乖巧就笑道:“這府裏能管了弘晝脾氣的,除了爺,就只有弘歷了。”
宋嘉書倒了一口氣鎮定了下,才溫和問道:“弘歷,你怎麽蓋了這麽多印啊?”
弘歷把一個珊瑚細雕拇指大小的微縮如意遞給弘晝,擡頭回答額娘:“因為蓋了印就是我的。”
宋嘉書這才發現,弘歷不是亂蓋的,而是每一件東西的名稱上蓋了一個。
她險些脫口而出:這是屬于國家的文物。
不過想一想,現在這個國家也是愛新覺羅的,你跟他說愛護國家財産他也沒概念。在弘歷心裏,這個多寶盒這就是他的東西,他要蓋印留念。就像很多年後,所有的珍玩古董天下萬物,都是他的。
宋嘉書覺得肩上保護文物的重擔沉甸甸的。
她笑了笑道:“這物件的名冊蓋印也罷了,還好不是什麽詩啊畫的。不然在畫中間蓋上一塊紅該不好看了,弘歷說是不是?”
弘歷還小,聽額娘的話就點頭認同,還擡頭好奇:“誰會在畫上蓋章呀?”
宋嘉書:好的,這句話我記住了。好孩子,我就當你從現在起就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了!以後可別咔咔蓋章!
耿氏在旁聽了笑道:“弘歷平日看着穩重,到底是個孩子,有護食的孩子氣呢。”
說完又有些心神不寧地望着窗外,喃喃自語了一句:“也不知道圓明園那裏怎麽樣?”
雍親王府是她們的依仗和一切。
她們在這個王府都不算正經主子,凡事不能拿主意,只能看着。王府煊赫的時候她們可能只能旁觀,然而當這個王府倒塌的時候,她們卻絕對會倒黴。
不能努力,只能幹等的日子,是比較煎熬。
畢竟大阿哥、廢太子女眷們的下場都在那裏,一圈一輩子,兒女也都跟着從榮耀變為倒黴。
宋嘉書就見連耿氏這種抄佛經只為賄賂福晉的人,都忍不住雙手合十:“佛祖保佑,盼着爺那裏接駕一切都順利,盼府上一切順遂。”
聽說福晉和年側福晉處,這些日子更是在小佛堂供了不知多少的佛經,多少的香火。
年側福晉懷着身子,都不忘祈福、親手做經幡。在這時候,整個王府的女人盼的都是一樣的。
四爺好了,她們才能好。
——
到了用膳的時候,大膳房送來的是一張酒席。
親王府奉迎聖駕是個喜事,福晉曾金口承諾,等順利過去這一喜,就給府裏從上到下每個人給多發兩個月的月例。
府中之喜,人人同沐。
所以她們這些不得往圓明園見駕的雍親王府女眷,也按照福晉的意思,各院收到了一桌酒席,還一院給了兩壇上好的惠泉酒。
府裏旁人自然是高興的。只有兩位側福晉心裏不太爽快——到了這種大事上,才知道福晉跟側福晉雖然只差一個側字,但就是名不正和言不順的區別。
福晉陪着四爺見駕,而側福晉只能在府裏窩着。
耿氏誠邀宋嘉書去她屋裏吃酒:“先前擾過姐姐一次酒,今日算我借着府裏的酒賠罪還席。”還特意又拿出錢來另外做了小菜。
宋嘉書就把自己屋裏的酒席分了下去,也算這個月來,凝心院所有人對自己‘閉門不出政策’堅決執行的褒獎。
雖說着是還席,然耿氏心裏還存了想讓兒子出頭而不得的苦悶,反而借着府裏的酒席,又正大光明的澆了一回愁。雖不至于喝醉,也算喝了個痛快,叽叽咕咕的唠叨了半日,直到了快要下鑰的時間,才肯放宋嘉書走。
好在這回是在淬心院喝的,耿氏回去直接可以倒在自己的床上。
白寧提着燈籠,陪着宋嘉書走在淬心院回去的路上。
宋嘉書回想着為了這一次面聖,雍親王府這月餘來的暗流湧動,人心波瀾——這樣的日子,只怕還要過許多年。
她擡起頭,看着九月十八日,天上一輪略微有些殘缺的滿月,忽然想起昨日看的周敦儒的《西江月》。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青史幾番春夢,黃泉多少奇才。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
九月十九日晌午。
宮裏忽有內監來至雍親王府賜賞。
禦賜之物到的時候,四爺和福晉還都未歸府。
只得由阿哥們和李氏、年氏帶領幾位格格一起開了中門,擺香案跪接禦賜。這會子就看出雍親王府孩子着實少來,弘時只算個半大人,後面跟着兩個更是标準小孩子。
一應安排打點,還是要靠兩位側福晉。
原本李氏年氏領頭在最前,弘時帶着阿哥們随後,誰知李氏在宣旨太監負手而立等着衆人排隊跪好時,忽然推了弘時一把,讓弘時跪在了最前頭。
格局驟然變成了,弘時單獨領着雍親王府衆人跪接禦賜。
一時衆人都驚了。
宋嘉書悄悄拉了驚呆了的耿氏一下,兩人仍舊跪在原處低下了頭。
餘光還能看見年氏微微顫抖的身子。
這大約給她氣的夠嗆。
宮裏的太監是最見多識廣的,尤其是這種內務府出來的大太監,他就是專門負責往外跑,各府宣旨送賞的。
他宣過圈禁抄家的旨意,也宣過封爵賜婚的旨意,世間百态,別說哭臉、笑臉,甚至當場撕破臉鬧沒臉的事兒他都見了太多。
雍親王府這點子異常就像是毛毛雨,這位周太監連眉毛都不動,見所有人都跪好了,就慢條斯理的宣了旨意,留下禦賜,然後領了荷包帶着小太監們迅速撤退。
李氏也不去管臉色蒼白的年氏,笑眯眯用帕子親自撣了撣弘時因下跪而有些皺的衣裳,道:“爺不在家,自然是長子出面接旨。”
然後不等年氏開口,她拉上弘時轉身就走了。
——
年側福晉險些給李氏氣死過去,回了東大院就再忍不住。
“丢人現眼!無知蠢婦,丢盡了爺的人!”
壽嬷嬷和緋英一邊一個架着自家主子,吓得瑟瑟發抖。
她們從未見過年氏發這樣大的火。
壽嬷嬷又是惶恐又是心疼,鬥着膽子勸道:“主子,主子!您不能動怒啊,要想想肚子裏的小阿哥。”
年氏的盛怒忽然化作淚流了下來:“我就是心疼爺。他為了迎駕這件事耗盡了心思。如今聖駕還未回宮,就先讓人送來了賞賜,顯見的是爺這回得了皇上的心,皇上才賞的這樣快,給爺臉面。”
“偏生李氏這個蠢婦,當着宮裏人做出這種丢人現眼的事兒!宮裏人的睫毛都是空的,宮牆都會說話,什麽事兒能瞞住人。誰看不出雍親王府竟然內宅不和,有阋牆之禍?非要丢人丢到宮裏去!”
壽嬷嬷無法,忙讓小丫鬟去請大夫。
主子這樣動怒傷感,實在不是保養之道。
年氏見一個小丫鬟跑出去,蹙眉道:“叫人去給爺和福晉送信。把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訴爺!”
壽嬷嬷一個哆嗦。
雖然東大院跟西大院常年不對付,但那都是小事和口角。可若是這次狀告實在了,那就是結下大仇了!
壽嬷嬷婉轉勸道:“宮裏賞賜,前院必會有爺留下看家的親衛和內監去回禀的。”
年氏搖頭:“他們這些下人如何懂這裏頭的厲害?何況又怎麽敢說李側福晉和三阿哥不是!只怕爺不細問,也就被他們含糊過去了!”
“要讓爺早些知道,早做防備。如今這京裏,盯着爺的人還少嗎?讓旁人知道了府裏的嫌隙……禍起蕭牆,不得不防。”
壽嬷嬷是內宅裏的見識,但她知道自家主子,從小跟着兩位少爺一起,還有些知道朝廷的見識。聽主子這話深了,立刻不敢耽誤不敢回嘴,忙找出東大院的牌子來,把太監包林叫過來,讓主子吩咐。
“東大院直接讓人持牌子去圓明園了?”耿氏驚訝的聲音都有點變了調。
她扭頭跟宋嘉書道:“我知道年側福晉生氣,但也沒想到氣成這樣啊,真的當面鑼對面鼓的不怕西大院知道,就派人立刻去告狀啊!這簡直是揪着李側福晉的頭發打臉啊。”
宋嘉書立刻揮手指揮白南:“你去請大夫,請不請來不要緊,但記得說清楚,昨兒耿格格用了府裏賞的酒,剛剛接聖旨又吹了風,現在犯了倒醉倒下了,我忙着照顧她和兩個阿哥,讓大夫給配一碗好的醒酒藥。”
清醒的耿氏一怔,然後立馬領悟,扶着頭哎喲喲倒下去。
是啊,四爺和福晉都不在家,東大院和西大院要是真的明火執仗火拼起來,可別殃及他們。
好在剛才弘歷和弘晝接了各自的賞賜,也都在凝心院東側間一起玩呢。
如今把大門一關,讓外面兩位神仙自己打去吧。
——
圓明園。
四爺臉上忍不住露出分明的笑意來。
其實自從前些年皇阿瑪罵過他喜怒不定後,他都盡量忍着不動聲色,常年冰着一張臉,不肯露出分明的喜怒來。
可這回他實在是心裏暢快,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皇上昨日帶了三個皇子大駕圓明園,這一日過得快活随意,兩人說起話來,竟讓四爺覺得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父子親密的時候。
那時候皇上對太子爺疼愛逾衆又分外嚴格,對他們這些兒子們也是個個挂在心上。
那時候年輕英武的皇阿瑪在他們這些兒子們心裏,也是無所不能天神一樣的人物。
今晨皇上起駕的急,是為着京中折子昨晚就送了來,有兵部備軍和今歲稅收等家國大事,不敢不報。故而今日一早,聖駕就回紫禁城去了。皇上臨行前還拍了拍四爺的臂膀道:“偷得浮生半日閑,朕昨日過得倒是悠閑自在。”
甚至也不讓四爺護送他回去,只說“你的幾個幼弟難得出來,沒玩夠,你做兄長的,在園子裏陪他們兩日吧。”
然後留下了三個小阿哥,自己起駕回紫禁城。
四爺心中快慰:這是皇阿瑪對他的信任,才肯放心把同為皇子的弟弟們交給他照看。
因三位阿哥年幼,也只早上在正堂叩別了皇上,就沒送出園子。而四爺騎馬跟着銮駕送了二裏地,在皇上三番兩次的催促下,才打馬回了圓明園。
一路上臉上都是笑。
原本就山清水秀的風景在他眼裏就更美了,一切都明亮的不得了。
回到圓明園,越看自家這個園子就越覺得好,心裏都開始規劃怎麽再闊一闊,湖上還能再起個方便釣魚的亭子。
進了福晉的屋,看福晉也是難得露出一點放松的神色。便知福晉這些日子也辛苦的狠了,送走了皇上,這才敢松半口氣歇歇——得等園子裏三位小阿哥也撤了,這口氣才敢真正全松呢。
四爺心情大好,就開始計劃着明兒帶三個幼弟,牽上豢養的獵犬,出去追追兔子,小孩子應該都喜歡這種活動。
尤其是宮裏的小孩兒憋的久了,更愛撒歡。
正跟福晉說着明日要帶着伺候的下人,府裏的人就到了。
先到的是四爺府裏的親衛。
宮裏一大早就出來送賞賜,可見是皇上昨兒還在圓明園游幸的時候,就命人回宮傳旨了。
四爺聽了眉目更舒展:說明皇阿瑪是真的高興,給他做臉呢。要是回宮了再例行賞賜,倒顯不出什麽了。
四爺也就聽得極有興致,一一問了都賞了誰,賞了什麽。
親衛就跪在下頭一一道來:皇上賞了府上三位小阿哥,都是一套文房四寶并一套十支的宮扇和一對扇墜;賞了有子的兩位側福晉,李側福晉是一對玉如意,褒獎她為雍親王府生下的一兒一女;懷着身孕的年側福晉是兩盆玉石盆景,其中石榴都是用紅寶石雕的。
兩位有子的格格是金紋緞、閃緞各兩匹,蘇州織造進貢的杭細和綿綢各六匹,然後是各一只石榴形的玉石水盛,上頭也刻着多子的吉祥話和特徽。
四爺聽着都是好意頭的東西,就颔首。
倒是沒有四爺和福晉的。自然不是忘了兩個迎候他的主角,想來是皇上準備等幾個小阿哥回去後再賞。
福晉也心裏一寬。
四爺沒有推出去自己的兒子争盛寵,只是友愛弟弟,皇上反而給了雍親王府臉面,各個雍親王府阿哥都賞了不說,連誕育過子嗣的側福晉和格格也賞賜,可見龍顏甚悅。
四阿哥的心情就更美了一點。
不過這愉悅,在年側福晉的太監包林也趕到圓明園後,就驟然夭折。四爺深刻的體會到了樂極生悲這個詞。
包林按着年側福晉的意思将接旨時的意外一一說明後,就趴在地上,不敢看四爺臉上可怕的表情。
福晉捏着手裏的佛珠,只覺得這珠子冰涼圓滑,怎麽攥也不熱乎。
她就這樣看着四爺咬牙霍然起身,也不等人掀簾子,自己扯了簾子就出門去了。湘妃竹細細編就的精致竹簾在他身後響動個不停。
福晉低下頭嘆息:好蠢的李氏。
這看人不能看順境。
順風順水的時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做的挺好。就像那船,就算不會劃槳,順着風水也能駛出去很遠。
可一到了逆風,就顯得出真本事了。
不會弄水劃槳的,這船倒退也罷,只怕還要翻了。
旁邊的宮女惴惴不敢說話,福晉擡起頭來,依舊是四平八穩的聲音:“把今晚的菜單子拿來給我瞧瞧,秋日天燥,阿哥們的飲食更要着緊。”
——
四爺這回是護送聖駕到圓明園的,這園子裏自然沒有閑雜人等,他的幕僚們一個也不在。
于是四爺在書房自己坐了半日。
周守禮這個殿上太監首先是能面聖的。皇阿瑪回去不問便罷,要是問起來,周守禮肯定會全盤托出。
他跟周守禮素來沒有交道:其實自從太子爺廢了,又身負窺探帝蹤這件大罪後,皇子們敢結交宮裏太監的人也更少了。
既沒交情,周守禮不見得會為他作掩護。
而且,結交太監的皇子少了,不代表沒有。老八素來是最會做人的,老九又是個漫手撒錢的財神爺。周守禮這種負責宣旨,經常往外跑的太監,跟他沒有來往,跟老八老九就未必沒有了。
一想到這些人可能都跟狼盯肉一樣,發現了他們府上妾室蹦跶,才三個兒子就争的在宮裏人面前露出嫌隙,四爺就覺得臉皮都被人扒了下來。
可恨他不了解周守禮這個人,不知道他素日跟誰親近,會把這件事告訴誰。貿貿然找上周守禮,只怕更會落入別人彀中。
他相信年氏,這樣急切不是為了告狀,是想讓他有所準備,早做打算。
可四爺一時間竟然想不到怎麽來彌補這個缺——若是前朝的官員,反而沒有那麽難辦了,但一旦涉及宮裏,四爺發現自己全然都是無力感。
尤其是皇阿瑪這次贊許了他,他就更不能動了,否則皇阿瑪只會覺得他受不起好,稍微給他點好臉色,他就敢去勾搭宮裏的太監。
“哐啷”。
蘇培盛聽見杯子砸了的聲音,不由在門外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爺可要換杯茶?”
換來了一個“滾”字後,他就把自己縮的更緊貼在門口,不敢再說。
——
雍親王府。
宋嘉書還在照顧‘酒醉’的耿氏時,迎來了前院的張有德。
一聽他來了,整個凝心院,包括在床上躺着,還有模有樣額頭上搭了塊毛巾的耿氏都是一怔。
張有德也是四爺跟前最器重的大太監。
蘇培盛主要是時刻跟着四爺,負責一切瑣事,利索周到,口才也好。而張有德,四爺一向看重他沉默寡言的穩重,常常在自己出門的時候把他放在府裏前院盯着事務。
在四爺心中地位如何,可見一斑。
一般往後院來的事兒,都是蘇培盛手下的小徒弟們。張有德手下的徒弟一般都在前院和外頭各處候着,除了大年節下進來給各位主子磕頭,別的時候宋嘉書幾乎從來沒見過這位四爺身邊倚重的太監。
太監也最忌越權,今日張有德突然到了後院,必是帶着四爺的意思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