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光下的了結
這天傍晚的時候，甩掉了手中的一切一個人奔向了天臺，邊跑邊回想着剛剛自己看見的那張笑臉，心裏的酸楚不住的往上翻湧。藍欣這一次為尹澈帶來了自己做的便當，尹澈接過來的時候笑容竟然那麽燦爛，那麽的燦爛…我什麽都做不了，除了這樣狼狽的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推開天臺門的時候，我看見不遠處穿着白色襯衫的男生倚着圍欄站在那裏。輕飄飄的衣角随着微風輕輕飄動，因為略向前傾而凸顯出來的脊骨輪廓，還有他身後被夕陽拉長了的影子，這一切，都被傍晚獨有的濃重的橙色陽光所籠罩，給我一種安靜唯美，甚至到孤獨、寂寥的感覺。
被我的推門聲驚動，他直起身子回頭望向了我的方向。看見我的瞬間，他的臉上綻放出了漂亮的笑，仿佛開在傍晚的花朵，能讓你暫時忘記那些煩擾，和他一樣無憂無慮的笑出來。在我心裏，他那種最初的令人“脊背發涼”的邪笑，如今已經變得這樣熟悉甚至親近，只有真正用心在意了，才會發現，他的笑也是那麽的好看，帶着絲絲的溫暖。
或許在你脆弱時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最容易帶給你感動的吧。
我走上前去，和他一樣用手肘倚在圍欄上，擡起頭看遠處的天空。
“問你個問題。”一向沉默的男生，今天意外的開了口。我有些驚訝有些好奇的轉過頭去看他，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繼續望着遠方，慢慢開口：
“如果你喜歡的人，叫你不要再和我在一起，”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你會照做嗎。”
他回過頭靜靜的望着我，也許是光線太過溫柔，我感覺他的眼睛裏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尹澈他…這麽說的嗎？”我迷茫的問他。
“不用在乎那些，回答我就好。”
真的猶豫了。尹澈這樣說的話是不是代表還在乎我，而尚空給予了我脆弱時的陪伴，我怎麽能說離開就離開他…到底，該如何回答呢…
“我…一定要這麽殘忍嗎…”
“…傻瓜。”尚空嘴角的笑蕩漾開來，眼睛裏的光反射着陽光一閃一閃的。可無論如何我都感覺那笑容好複雜，到底摻雜了什麽樣的情緒，才會笑得那麽讓人不忍直視呢…
我覺得心裏有塊地方塌了下來，動了動嘴唇，終于把那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尚空你…真的喜歡我嗎？”
話音落下的時候，我發現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挑起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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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晴，”他轉回頭看向遠處，“你沒必要這麽傻。”
“呃？”
“我只是在幫你，幫你抓住尹澈的心，像你那樣一天到晚只懂得偷瞄，不懂得行動，我看着都累。”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我們之前從來沒有過交集啊…我以為你是喜歡我才…”
“我只是和你一樣，喜歡着一個人卻感覺無論如何都抓不住她，我努力接近她，卻發現進入她的心裏好難，因為她的心裏，已經住進了另外一個人…”
尚空看着我的眼睛，聲音仿佛從天而降的雲霞，萦繞在我腦中。我差點就以為他是在和我告白，因為他的眼神，是那樣的認真，那樣的深邃…
“呵…”他輕輕笑着收回了剛才的認真，挑起嘴角，邪氣的笑了起來。
“幫你把尹澈拉到你身邊，藍欣才能一個人啊…”他輕輕地說，那麽輕描淡寫，而一旁的我，已經驚到下巴砸到腳面了。
“啊？！你是說你喜歡藍欣？！”我完全的驚叫了出來，尚空只是輕輕一笑，沒有否認。巨大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原本以為尚空喜歡的人是我，即使我不喜歡他，但至少這證明我還不是那麽差勁的。可現在，就連尚空，喜歡的人都是藍欣…有些欲哭無淚的無力感…
“為什麽那麽肯定尹澈對你沒感覺？”尚空話題一轉問到我身上。
“這哪還用為什麽，平常的一切都表明了他喜歡的不是我，不然為什麽只和藍欣有說有笑，和我…”我嘟着嘴說，但心裏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過，反而擡眼看了看尚空，大義凜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是苦了你了，再怎麽說我還能埋伏在尹澈身邊，能看見他笑，你和藍欣都不在一個班，哎！和你一比我都優越多了。可憐呀可憐…”我咂着嘴感嘆，滿眼悲怆啊，尚空卻在一旁兀自的笑了起來。
“你不适合這種表情。”他嫌棄的瞥了我一眼，繼續笑。
“嗯嗯，凡事都不要只看表象，也許會有轉機。”他憋住笑，抿着嘴看我。
我半信半疑的笑了一下。會嗎？真的會有所謂的轉機嗎？可是我要怎麽看得見未來的顏色呢？
尚空說讓我第二天下午去音樂教室等他，有事情要告訴我。我笑，說有什麽事情現在不能說，他敲我的頭，說這次一切他說了算。
于是第二天下午，我如約的來到了空蕩蕩的音樂教室。由于音樂教室處于走廊的最盡頭，周圍又沒有平時上課的教室，所以這裏除了音樂課，其他時間基本不會有人來。
我悄悄地走到半開的門前，映入眼簾的是一架黑色的鋼琴，鋼琴的斜對面是一排淡黃色的木質階梯，窗外的綠樹蔥茏，為整個屋子添加了不少的活力，向裏面望了望，才突然地發現還有一個人在裏面。尚空倚靠在牆上，眼神望向窗外，有些失神。心貌似放下了一點點，不知為什麽感覺他在我就安心了。
“找我來唱歌嗎？”我笑着走進了屋子，他也從剛才的失神中走了出來，擡頭朝我笑了笑，可是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他的表情那麽疲憊，連一向邪氣的笑，都失去了邪氣。
我走到了鋼琴旁，打開蓋子，單指按了幾個鍵子，清澈的響聲飄蕩出來，只是不成曲調。
“小晴啊，”一旁的男生低低的叫了我一聲。他叫過我的那些聲裏，這是最低沉的一聲。今天他真的有些不對勁，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一會兒…”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積攢勇氣想說什麽，我盯着他等待下文。
“無論發生什麽，配合我…我只是想要幫你…”他的話斷斷續續，我有些緊張，直覺告訴我會有事情要發生，而且，好像會是不幸的事情…
“你怎麽了，不會是想找人綁架我賣掉吧？”我盡量使用輕松愉快地語氣想沖淡心裏的不安。
“對呀，被你猜到了。”他垂着眼睛笑了，微微露出潔白的牙齒，竟然在這有些晦暗的環境裏給人陽光的感覺。
“要跑的話趁現在快跑哦，一會就來不及了。”尚空從牆上直起身子，朝我走過來，剛走了沒幾步，我看見他的眼光向門外一閃，随即上前一步扣住我的肩膀，轉身往牆上一按，用胳膊将我禁锢在了他面前的狹小空間。
我被他的一系列動作完全打懵了，胳膊肘因為突然撞擊在牆上，有些痛的發麻。我就這樣瞪着眼睛看見他的臉越來越大，氣息越來越近，最後不得不在這樣的壓力下緊閉上了眼睛。
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算是合适。但他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吻下來，我微微睜開眼睛，發現他只是停在不遠的距離，我看到他的眼睛裏充滿莫名的悲傷，那樣認真的看着我。
仿佛聽見了急切的腳步聲，然後距離那樣近的人突然遠離了自己，我睜大眼睛，看到尹澈提着尚空的領子，朝尚空那張平靜的臉揮下了拳頭…
我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捂住了嘴，愣在那裏發不出一點聲音。
“這就是你答應我的不再找她？！你叫我來這裏就為了讓我看你們…”尹澈咬緊牙關再次揮起了拳頭。
什麽？答應不再找我？難道尚空昨天的問題，都是真的！他們兩個，背後到底都說過什麽？！
我看得到尹澈眼裏愈燃愈旺的怒火，而一邊的尚空好像沒有一絲要躲避的意思，只是等在那裏，等着拳頭落下。我的心裏開始有些慌亂了。
我飛奔上前一把握住了尹澈已經揮起的拳頭，他力道大得我都微微一震。被我握住的尹澈有些驚訝的回過頭看我。他臉上的憤怒還沒有收拾幹淨，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可怕的尹澈，那麽憤怒，那麽無法抑制。
“不要再打了！你這是幹什麽…”好像是被他的憤怒吓到了，我竟然不自覺地發出了哭腔，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尹澈隐忍的看看我，又看了看尚空，仿佛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收回了拳頭。尚空不以為意的挑起了嘴角，帶着一絲的腥紅，邪氣的笑着。
“小晴，我是多管閑事了嗎？”尹澈轉身面對我，眼底鋪滿了黯淡。
“你…”
“是呀，多管閑事，我追求小晴關你什麽事，她又不是你女朋友！”尚空笑着插上一句，尹澈咬牙攥了攥拳頭，繼續面對着我。
“小晴，很喜歡他嗎？”我望着尹澈，心裏涼了一半，“如果真的喜歡他，那我就不再打擾你們…”
“不要你管！你個大混蛋！混蛋！！！”
心徹底涼了的時候，流出的眼淚都沒有溫度。我狠狠的推開了尹澈，轉身朝外面跑去。
說什麽不再打擾我們，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為什麽我那麽努力的喜歡你，卻只能得到你一句“不再打擾”。既然不喜歡就不要表現得這麽在乎，如果真的這麽在乎，就不該随便的放開我讓我和別人在一起！
自始至終我都是一個人像這樣奔跑着，流着淚，聽着孤獨化成風飄過耳邊，而前方的你根本就不曾聽見我的聲音，你看不到我為你的淚流滿面。
此刻的自己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陪伴着，我拐過一個拐角又一個拐角，踏上一節臺階又一節臺階，朝着那片可以容納我的悲傷地天空奔跑，不敢停下腳步。
發覺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我側身躲進了天臺小門側面的隔間。過了一會，看見尚空那張寫滿擔憂的臉從我面前經過。我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心微微的發疼。
“小晴！”天臺門被推開的聲音，“小晴你在嗎？！”
我克制着淚水，聽着他叫我的名字。他的身影顯得有些無助，像是找不到媽媽的孩子，叫人那麽心疼。
“小晴！你在嗎？！”我的眼淚無聲的掉落下來，一滴接一滴的連成線，畫出悲傷的形狀。
“對不起，我這樣做不是想要你難過，我只是希望尹澈能有個結果。”尚空對着空氣說，我捂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沉默了一陣，我看見他白色的身影從我眼前閃過，腳步聲那樣的慌亂。尚空，對不起，是我太不争氣，連自己喜歡的人都抓不住，害你也無法走近你的女孩。只是…真的謝謝你，在那些難過的時光陪在我身邊，讓我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不只是守望，讓我能夠結束這樣無邊無際的等待，謝謝你那麽擔心我，讓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也許是下意識的期待，尚空離開後，我并沒有馬上走出隔間，好像是在等着誰的出現，可是我等的那個人，始終都沒有出現。
坐在天臺上，親眼見證着夕陽的落幕。冗長的過程，最後等來的只剩黑暗，連最後的一絲紅色雲霞都要收回懷中，或許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的吝啬。
望着漸漸變成深海藍的天空，感覺自己的眼淚悲傷都變得那麽渺小。眼睛帶着幹澀微痛的感覺，望見對面教學樓明亮的白色燈光，被吞沒在更加強大的黑暗夜色中，角落裏的蛐蛐上氣不接下氣的鳴叫，吹來輕輕的風，滑進眼睛裏有點涼涼的舒服感覺。
從今以後該怎樣生活呢？陪伴自己這些年的那個人，因為他，自己才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的那個人，失去了他，以後該以怎樣的姿态活下去呢？
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裏的酸楚突然地又複發了出來。我感覺到這麽久以來被眼淚淹沒的envy鬼從淚水中爬了出來，和我保持着同樣蜷縮的姿勢，同樣難過的表情，痛苦着，掙紮着。
睜開眼睛時，我發現身邊的黑暗被橘色光線割斷，回過頭，我看到身後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細長的影子出現在那裏。逆着光，望見男生插着口袋站在門口，我用力眨了眨幹澀的眼睛，轉回了頭。
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很狼狽吧。
聽見男生輕輕的走過來，我低下了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樣子。他蹲在了我身邊，涼涼的晚風似乎瞬間多了些溫度，少了些孤獨。
“小晴，一定流了很多眼淚吧。”他輕輕的說。
“答應我，這以後不再像今天這樣流眼淚，只許…幸福。”他好聽的聲音裏流露出難以捉摸的悲傷，我擡頭看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着星星一樣清澈的光芒。
可是尚空，你能告訴我以後我該怎樣生活嗎？怎樣幸福起來呢？
“還有，對不起，對你做的這些…原諒我…”
男生起身，伸出手拉我起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住了他的手站了起來。也許有了站起來的勇氣，從今以後就能有重新生活的勇氣了吧。
只是當我轉身的那一剎那，門口的身影，又一次讓我的心髒開始疼痛。
尹澈站在那裏。
我有些驚訝，回頭看尚空，他的臉上卻只有淡淡的微笑，他回過頭看看我，對我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一個人朝門口走去。我的腳下像被什麽粘住，一點都動彈不得。我不敢靠近尹澈，哪怕一步，也不敢邁出。
他們兩個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有些擔心他們會動起手來，卻沒想到尹澈一直表情溫順，看尚空的眼神裏再沒有了那時的憤怒，反而多出了說不出的複雜。
尹澈收回眼神，望向我這邊。我看到他面帶微笑的朝我走了過來，我還在慌張的想到底要不要逃走時，他卻始料未及的一把抱住了我。
太過不真實，以至于我呆在他的懷裏，拼命的思考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做了一個夢，一個原因不明的夢。
“小晴，”突然感覺到有溫熱的氣體撒進自己的脖頸，大腦突然的清醒了起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那麽我也不會這麽隐瞞。”他的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他的聲音也是我熟悉的聲音。只是我不太能明白他說的到底代表什麽。
“小晴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呢。”小晴，我，你。三個人稱，兩個人。
“我喜歡你丁小晴…”
直到聽到這一句，我才真正的肯相信我聽到的這一切。這麽久以來的委屈難過突然地全部顯現在了腦海裏，混合着眼淚決堤一樣不停地湧了出來。
他抱我抱得很緊，叫我有了一絲真實的感覺。我流着淚的眼睛終于微笑了起來，緩緩的擡起手反抱住了他。
那麽溫暖的感覺…
淚光中，眼神越過尹澈的肩膀，逆光看見了站在橙色燈光中的尚空，那張邪氣的臉龐，仿佛帶着淡淡的笑容，他深邃的眼睛，有着星星一樣清澈的光芒…
謝謝你…
三天後…
“尚空，這個還是還給你吧，”我向對面的男生遞過了那個精致的小盒子。
“因為不知道是不是很貴重，所以去飾品店裏問了一下，說這種石頭叫做’芙蓉石’,也叫愛情之石,所以這個還是送給藍欣比較合适…”
“呵呵，什麽芙蓉石愛情石的，我随手撿來的罷了，既然都送給你了就別送回來了，當它沒有意義好了。”尚空笑着拒絕了我伸過來的手，臉上邪氣的笑依舊毫無保留的蕩漾。他還真是會撿，怎麽我就撿不到這種寶貝？
“那藍欣知道的話會不會誤…”
“我有說過我喜歡藍欣嗎？”他打住我的話眯起眼睛問我，我不禁一愣。
沒說過嗎？那是什麽時候開始我誤以為尚空喜歡的是藍欣的呢？
“幫你把尹澈拉到你身邊，藍欣才能一個人啊…”
只是說了讓藍欣一個人，的确沒說自己喜歡的人就是藍欣。可是這不就代表不希望藍欣和別人在一起嗎？除了喜歡，還能有什麽呢？
大大的問號從我的頭頂冒出來，我回過神來想抓住尚空問清楚的時候，他卻已經丢下我，插着口袋走出了好遠。
或許有些事情不必明白得太多，或許該明白的對方自然會說。既然你選擇了對我保留，那我就尊重你，像你期望的那樣，努力幸福的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