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籃球賽前奏（二）
尚空脫掉鞋子之後的場景吓了我一跳。他裸着的右腳上饞了一圈紗布，慘白的紗布反射着橙色的燈光，顯現出格外厚重的感覺。
“這是怎麽弄的？！”我蹲下來有些責怪的問他。“這個樣子你今天還打球！”
“都說了沒事，被小釘子刺了一下而已，我的包紮技術差了點才會這樣。”尚空嘀咕着說道。
“你自己包的？”我驚詫道。
“嗯……”
“起來，”我把鞋子往他腳邊放了放，然後起身。“去診所。”
“真的沒事。”尚空無奈的笑着，穿上了鞋子。
“萬一發炎了怎麽辦，腳要是廢了怎麽辦，以後沒法一起玩了怎麽辦！想叫我推着輪椅和你像老太太一樣散步呀？！”我瞪着他責怪道。尚空的的眼裏閃爍起笑意，雖然無奈我的堅持，但最後還是乖乖地跟着我去了最近的診所。
到了診所，醫生拆開了他的紗布，竟然也驚訝了一下。
“釘子有多長？”醫生問。尚空偷偷望了望我猶豫着不想說，我還是瞪了他一眼。
“那個……不長，可能兩厘米吧……”
“呃……”我捂着嘴倒吸一口冷氣，感覺自己的腳都軟了。
“多久了？”
“昨天七點多吧……”
“給你消消毒，打一個破傷風針。”醫生推了一下眼鏡，然後起身。
“诶醫生！”尚空叫住了醫生，醫生回頭，“有那麽嚴重嗎？”尚空偷偷瞄了我一眼，他似乎有些被我的表情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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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很嚴重，但是嚴重了要截肢的。”醫生笑笑，轉身走去準備藥。
“呃……”尚空咽了一口唾沫，我抓着他的胳膊，心裏還一陣一陣的發緊。
如果今天沒有和他一起回家，沒有跑開，沒有回頭，沒有仔細看看他，沒有說服他上診所……那會怎樣呢……是不是，他的腿就沒有了……
我猛地一抖，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後狠狠的拍向他的頭。
“笨蛋！！！”
醫生給尚空的腳做了處理，處理的時候很痛，尚空狠狠的閉着眼睛咬着牙哼都不哼一聲，看得我心裏一陣一陣的痛。我告訴他疼你就喊出來呀！結果他冒着虛汗扭頭對我醜醜的笑了笑，笑得我差點哭出來。
紮針的時候醫生說要紮在臀部，尚空的臉上瞬時挂上了三道黑豎線，我看着他笑了出來，然後一個人走了出去。
晚上的風有點冷，我抱了抱手臂，發現天空竟然如此晴朗。天空中成千上萬的星座我只認識北鬥七星，夏天的時候習慣觀察它的軌跡，而現在看來它已經遠遠地飄向北方，快要消失在無邊的黑色天際了。
冬天來的時候，北鬥七星就到達遙遠的北方了吧。
即使從來沒有離開，但是見不到你的那段日子，我還是會含着眼淚總是想念你的。
“小晴，”尚空在我身後叫我，我回過神來，回頭看他。
“紮完了？痛不痛？”他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痛。”尚空回答得很幹脆，“不過是頭痛啊！”他擡起手捂住自己的頭，一臉埋怨的看我，我得意的笑起來，轉身向前走，心想，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麽笨！！！
從診所出來我堅持叫尚空直接回家，這一次他卻沒有向我妥協，丢下我徑直的朝我家的方向走去，我只好在後面跟着他。
快到家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媽媽站在樓門口等着我，想起還有尚空在身邊，我開始有些不知所措。想把他藏起來已經晚了，因為麻麻已經沖着我們開心的擺了擺手。我們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
“阿姨好。”尚空乖乖的和麻麻打招呼。
“你好你好，你叫什麽名字呀？”麻麻笑眯眯的問道，我眯着眼看着她的表情，她又在想什麽呢……
“我叫尚空，阿姨。”笑得竟然這麽燦爛……我瞥着尚空心裏暗暗想。
“和小晴是同學吧？以後有時間常來家裏玩！我家很歡迎孩子們呢！”感覺麻麻就要伸出手拉尚空進屋了，我忍不住開口。
“那好啦！謝謝你送我回家！明天見！”我朝尚空擺擺手，笑道，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再不走就要被拉進屋裏徹夜長談了。
“嗯！阿姨再見！”尚空偷偷白了我一眼，燦爛的笑着和麻麻道別。
尚空剛走沒多遠，麻麻就八卦的湊上來。
“怪不得回來這麽晚，有帥哥陪着呀！”我擡眼看見她一臉的激動，笑了笑沒做聲。
“小晴不是和尹澈青梅竹馬的嗎？從小就粘着人家，我都打算定下親了，不過這個尚空看起來也不錯，真是難選擇呢。”麻麻已經開始浮想聯翩了……
或許是從小我的生命中就有尹澈存在的緣故吧，他使麻麻對早戀一點異議都沒有，還總和我說“要珍惜這樣純真的時光”，“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很羨慕我有尹澈”這種話。
每次聽她這麽說我都會假裝沒聽到。難道當麻麻的不知道什麽叫難為情嗎？更何況漸漸地我已經明白了什麽是“喜歡”這碼事，總是被提起來會不好意思臉紅的诶！
“麻麻，”我不忍心繼續叫她胡思亂想下去，“我和尚空只是朋友，尹澈今天去他奶奶家了，所以拜托尚空送我回來。”
“哦！”麻麻的一聲“哦”格外的意味深長，她笑着看我好像在說：原來還是中意尹澈呀！我只能暗自感嘆我竟然有這種奇葩的麻麻，不過，比起用生命拆散早戀的母親們，還是自己的麻麻更加可愛呀！
第二天上學，我和尹澈說明了尚空腳上的傷，然後他決定最近不讓尚空訓練了，所以每天練球的時間就變成了，我和尚空坐在場下，尹澈在場上和學弟們打得熱火朝天。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尚空的小沮喪，馬上就要比賽了，自己卻只能坐在下面看着，沒法上場。只可惜面對這種情況我也愛莫能助，只能等他的傷一點點好起來，然後給他加油。
不過，他們打完一小場休息的時候，我會拉着尚空跑上去比賽定點投籃，但特殊規則是腳不可以離開地面。有時候尹澈也開心的跑上來一起比，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尚空養傷期間，上次見到的小學妹每天都會出現，給尚空帶來水或者是美味的冰棒，由于我一直在旁邊，她和我也逐漸熟絡起來。每次出現也會給我帶來一些小驚喜，漂亮的糖果或者是書簽，每次我們都聊得很開心。
她告訴我她的名字也叫小晴，不過是齊夢晴。我感嘆兩個人好有緣分，之後我們就成了蠻好的朋友。
尚空的腳一個禮拜之後才能随便運動，可是我依舊擔心一個星期還是不能徹底養好，想勸他不要練習的好，卻被他笑着說“沒事”拒絕了。
又能看見尚空和尹澈兩個人一起打球了，雖然有些擔心，但是這樣的場面還是很讓人開心呀！尚空還有三天可以練習，他會拼盡全力的吧。
我看見他們在逐漸提前的傍晚裏揮汗如雨，汗滴折射着橙紅色的燦爛光芒，晃見了教學樓南角那片剛剛飄落的梧桐葉子。
比賽當天珍貴的室內體育館終于向學生們開放了，四周密密麻麻的座位都坐滿了學生，那天在女生堆裏聽見的“條幅”，沒想到她們真的實行了。長長的差不多五米長，一米高，寫着“尹王子&尚少爺~必勝！無敵！”。我走進體育場的時候，那幾個女生正把條幅放在桌上，興致勃勃的叫着來來往往的人們過來簽名支持“尹王子”和“尚少爺”，而那條幅上已經遍布着好多名字了。她們看見尹澈和尚空走過來的時候，其中一個突然尖叫了一聲，迅速沖過來，然後雙頰通紅的對着尹澈和尚空說：“我……我們……可以和你們合照一張照片嘛……”尹澈看了一眼尚空，兩個人笑着點了點頭。
本來打算站在一旁看他們照的，尹澈卻非要拉上我站在他旁邊，搞得我好像是那群崇拜着“尹王子”“尚少爺”的女生一員一樣……呃……雖然的确有一點崇拜，但還不至于見到就尖叫的地步吧……
那群女生叽叽喳喳的告訴尹澈和尚空日後會印好送給他們每人一張的，他倆笑着點頭，然後拽着我走進了體育場。
話說，為什麽我總是被拖着走呢……
進場之後，他們都進了更衣室，我就在下面的休息椅上等着他們。由于整個訓練我從頭陪到最後，所以我光榮的被任命為文聯“陪護團主任”，我有一名部下，齊夢晴。
直到将近比賽的時候我才知道，尚空因為腳傷過的緣故，被當做控球後衛替補，先在場下候命，而尹澈打大前鋒，全場。我微微有點擔心尚空，怕他因為替補這件事沮喪，但他坐在我身邊的時候，嘴角還是帶着若隐若現的笑意。
“嗯……尚空？”我小心翼翼的試探着叫他，“你還好嗎？”
“嗯？很好呀！”尚空歪過頭對我挑起嘴角，看起來的确一點抑郁都沒有。
“你……”我還是不知道怎麽問出口。
“你放心，雖然學弟都很不錯，但是我這麽強的人不可能浪費了資源，一定會上場的。”尚空嘴角的笑诠釋了他所有的心境，他是那麽的，自信。
這次我覺得他的确是自信，而不是“自戀”。
快要開始的時候，運動員都在場上做着準備活動，尹澈帶着一群藍色的小學弟練着投球，而另一邊是火熱的紅色隊服，我遠遠的感覺那隊人都在板着臉狠狠地瞪着這邊的小藍精靈們。
看來這将是一場水與火的最終對決呀！莫名其妙的，我突然開始變得緊張，用力的攥着自己的手，狠狠咬着嘴唇。尚空發現我的奇怪舉動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抓過我旁邊的包翻了一陣，最後舉着一個棒棒糖在我眼前。
我望了望他，然後接過來，撕掉包裝塞進了嘴裏。
是檸檬味。甜甜的酸酸的，夾雜着清香，叫我的注意力一半都轉移到了這美妙的味道上。我扭頭對尚空笑了笑，的确放松了不少呀。
沒過多久，場上就響起了一聲悠長的哨響，裁判進場，準備發球。兩隊的中鋒弓着腰準備着搶到第一個球，我仔細的看了看，那個藍色的身影貌似是那天那個叫肖盟的男孩子。
球被高高的擲起，一藍一紅随之高高的跳了起來，修長的手臂交錯着指向中間的球。只見小藍手腕一挑，球便被挑到了自己身後的隊友手中。
接球的小學弟一碰到球就拉開了攻勢，拍着球跑了幾步之後将球傳到了尹澈手中，尹澈邁着大步，幾步就跑到了對方籃下，輕輕一跳……
“啊！！！”我“騰”的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尹澈！最棒！！尹澈！必勝！！！”對面的拉拉隊也開始猛喊。
尹澈這一球進的太過迅速，對方的球員全部都開始對尹澈刮目相看，私下裏也開始注意加強對尹澈的防守。
賽場開始變得火熱，場上的最低海拔是一米八零，最高的一個在理科，有足足一米九八，雖然尹澈只有一米八三，可他對比自己高出那麽多的大個子也絲毫沒有畏懼。但事實證明對方也不是吃素的，理科冠軍的确有很強的實力，沖文聯發起了一波波的攻勢，文聯後衛承擔着相當大的壓力。
一節打下來，文理比分為32比35，只是一個三分球的差距。期間休息的時候，尹澈沖我笑着走過來，我突然感覺他的身後有着放着光的光環，有些陌生，卻叫我情不自禁的崇敬的望着他。他伸出大手揉我的頭，幻想破滅，他不過是那個陪着我長大的小尹澈，沒有光環，他很普通。我暗自想道。
第二節尚空還是沒有上場，不過他倒是蠻悠閑的支着下巴觀察着場上的動态。齊夢晴就坐在尚空旁邊，總是偷偷地望他。這種小小的舉動就連我都發現了，尚空居然面不改色，連眼睛也不轉一下的裝作看不到。
這小丫頭一定喜歡尚空吧，我偷偷的想。尚空會怎麽決定呢？和她在一起嗎……可是這樣的話，尚空就不能總和我一起玩了vy……
啊！不對！！我猛然清醒。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這麽自私的為了自己就霸占尚空的幸福！！哎，實在是太過分了！哪有這種朋友……
“頭怎麽了？”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的時候，尚空回過頭對我問。
“呃……沒怎麽，嘿嘿嘿……”剛剛太懊惱，不自覺的擡手敲了敲自己的頭，沒想到被他看見了。怎麽一旁偷看你的女孩你都看不見，就能看見我呢。
第二節快結束的時候，尹澈跳起來投籃時被對方球員一掌推倒，距離那麽遠我都聽見了“撲通”一聲，頓時感覺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我捂着嘴看見隊員把尹澈圍了起來，卻被尚空拉着沖不上去。
“沒事的。”尚空低頭對我說。
的确沒過多久尹澈就被隊員拉了起來，臉上還帶着微笑，沖着場外的我擺了擺手，我才松了口氣将心放了下來。
剛剛犯規的理科隊員被罰下，替補隊員上場後比賽繼續。
對方的攻勢依舊那麽強烈，每一次被人家攻到籃下，我們的後衛似乎都有些措手不及。大多數情況對方前鋒直接進球，偶爾幾次被後衛截下來了，卻無論如何也傳不出去。整個隊的節奏全部都被打亂，尹澈在場上大喊：別急！穩住！但也沒法拉慢對方的節奏。
這樣的狀況叫下面支持文聯的同學們心急如焚，難道要這樣一口一口被人家吃掉嗎？連反抗之力都沒有，那輸的也太不夠壯烈了。
第二節結束的時候文理比分是45比59，已經有了一定的差距，但還不是不可挽回。中場休息的時候，兩個後衛已經是愁眉不展的表情了。
我起身給他們拿水，他們硬擠出了一個笑給我。
尹澈還好，依舊笑盈盈的，只是這次沒有閑坐在那裏，他站在隊員中間給他們分析對方的弱點，尋找突破口，争取剩下的兩節能超過對方并且贏得比賽。尚空也認真的聽着尹澈講話，偶爾還低下頭想着什麽。
大家一定都很努力了吧，所以即使這場比賽沒有贏了他們，也沒有什麽可遺憾。可沮喪的了吧。
可是……還是好希望他們贏。想看見他們臉上純真的快樂的笑，像是陽光一樣，能照亮最濃的黑夜……
大家研究了一下，決定下一節讓尚空上場，而我心裏還在擔心尚空的傷。雖然已經練習了兩天習慣了上場，可是練習和真正比賽的運動程度一定不同。他的腳不會會很痛，卻還咬着牙強忍着呢。
中場休息快結束的時候，尚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始做準備活動。我看見他臉上有超出常人的沉靜，仿佛越是緊張的時候，尚空反倒越穩定。他的眼睛閃着光，是那麽堅定的光。
第三節開始，隊員站在球場上，努力叫自己鎮定下來，好好努力。我坐在下面只能為他們默默祈禱，不要受傷，不要沮喪。
兩隊比分的差距似乎讓對方隊員越戰越勇，他們的情緒十分激動，行動也越來越大膽。
又一次的被對方攻到了籃下，在大家都以為會順利進一球的時候，尚空終于發揮了神奇的作用。
他就那樣輕巧的在對方運球時将球奪了過來，然後閃人，過人，傳球……一系列動作下來，球已經被隊員傳到了尹澈的手裏，而對方的球員還處于我方球場，尹澈沒人防，輕輕地跳起來抖了一下手腕，漂亮的三分球進了。
場上轟然響起了尖叫聲加油聲。
“尚空最棒！文聯必勝！尹澈最棒！文聯必勝！……”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尚空的上場似乎将後衛從尴尬的局面裏解救了出來，對方的急攻也失去了效果，而尚空和尹澈一前一後的配合默契的不成樣子，親眼見過以後誰都要忍不住的心潮澎湃。
就這樣，整個文聯的氣勢被漸漸地提了上來，比分也一點點的拉小距離，第三節結束的時候雙方比分已經到達了68比70，兩分之差給文聯帶來了極大的動力，理科一方也有了很強的危機感。
這次休息明顯感覺到大家的心情明朗了許多，我開心的跑來跑去給他們遞毛巾，送水，這種感覺充實而且布滿希望。
第四節是最最關鍵的一節，這節結束就徹底結束了這場比賽。大家上場的時候身上都透漏着若隐若現的殺氣，兩方似乎都冒着熊熊烈火，只是一方是炙熱的紅火，另一方是凜冽的藍火。
我端坐在下面絞着雙手，不知道這場比賽到底是怎樣的結局呢。
眼前不停的閃現尹澈和尚空在傍晚的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模樣，還有尹澈胳膊上的抓痕，尚空一瘸一拐的模樣……你們的笑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而人們所謂的結局，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張華麗的包裝。只要我們的內心存儲着美好的日子，無論被包裹上怎樣的外皮，我們都會是最幸福的那個。
所以，只要盡力就好了！
加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