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遇匪
金燦的暖陽透過濃重的綠蔭投影到了地上,伴着風葉輕舞,印出一個個躍動的小光圈,斑駁絢爛。
一大片綠林過後,就是一整片的偉岸高山,地形險峻,人煙稀少。
一輛馬車,六匹黑馬前後而行。
除卻一身青衣,模樣散淡,眉目飄渺慵懶的宋安之之外。馬上其他五人個個魁梧身姿,斂神正色,精神抖擻,一看便知武藝非凡,當是受過嚴格訓化過的。
“前方常有土匪出沒,大家打起精神,留神格外小心。”領頭将士聲音铿锵有力,随即勒住馬缰,行至宋安之身旁,恭敬請命道:“宋将軍,末将與你并排而行。”
“韓大人過慮了。”宋安之寬解,随即看了看馬車,對着衆人大聲道:“待會兒若真出了狀況,記住先護好我的家眷。可曾聽明白了?”
衆位将士現出為難神色,左看看,右看看。最終,無人應答。
宋安之見狀,便肅穆了聲音,下達指令,“本将軍的話,現在就不聽了?”
“末将不敢。”
“好!那可是記住我的指令了?”
“記住了,護好宋将軍家眷。”衆人齊齊答道,聲色嘹亮,于着荒郊野外愈發清晰可聞。
“等等。”紫陽從馬車中彎身而出,随即端正的立好,神色威嚴道:“我家夫君一時糊塗,下錯了指令。區區一介女流的性命,怎敵得過身兼重責的大将軍呢?”随即轉頭,語氣柔了幾分,問道:“夫君可是認同妾身這番話呢?”
宋安之臉色有些難看,真是個不懂事的娘子,竟當場就拆夫君的臺。面上卻一臉閑适,解釋道:“本将軍此話之意,實乃堂堂一介能文會武的将軍,又怎需你們相護。手無寸鐵的女流之輩,弱不禁風的,才需衆位能将出力相助才是。”
真是會給自己找臺階下。紫陽搖頭一笑,随即斂了神色,鄭重道:“小女子話已言明,孰輕孰重,國要緊還是命要緊,衆位将士自己掂量着辦。”
“朱紫陽,你可真不知好歹。”宋安之神色少有的淩厲,真生氣的樣子。
“宋安之,我有我的身份,而這身份之下,我必須這麽做。”紫陽一臉淡然莊重,眸光間卻滲出些許無奈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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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之愠怒的眸光一轉,無奈的嘆了口氣,随即下令啓程。
*-*-*
山間的羊腸小道,人跡罕至。鳥叫之聲,盤旋于空空山谷,伴着高高的青苔壁崖間,愈發顯得人形渺小。
宋安之眉頭微收,一臉屏息凝神的樣子,相較于方才的慵懶,如今簡直判若兩人。
忽的,林間百鳥齊飛,一陣的騷亂。
伴着這異樣之景,宋安之神色一凜,“籲”的一聲停住了馬。其他将士,也跟着勒住了馬繩。
一瞬之間,便從山林之內竄出五十來人的樣子,個個頭戴方巾,身着粗布麻衣。
當真遇着強盜了?宋安之眉頭稍皺,随即道:“衆位好漢,在下乃是宋安之,今番臨危授命,去往……”
好漢不聽廢話,大批人馬已然沖了過來。
曉道理已然說不得,宋安之對着馬車忙大喊:“朱紫陽,快出來,我帶着你沖出去。”
又瞧了瞧身後,混蛋,也有土匪!
紫陽出了馬車,瞧見外頭已是一片混亂,正然勸道:“宋安之,你一個人快走。帶着我只會拖累你,到時兩人都不能活命。”
宋安之朝紫陽伸出的手沒有縮回的意思,平靜的悠然脅迫,“朱紫陽,你可以再拖時間。”
身後的平兒見狀,忙催促,“公主,快走吧!宋公子絕不可能一個人逃生的,若你再猶豫不決,到時真是所有人都要喪命于此了。”
“可,平兒……”
平兒心急打斷,“宋公子不能死。”随即跳下馬車,跟沖上來的匪賊交起手來。
“朱紫陽,你若不走,我的手只會一直這樣伸着。”宋安之語音清渺,透着一股子讓人不得不去信的力道。說話的當晌,空餘的另一只手,已然解決了一個不知好歹沖上來的土匪。
紫陽不舍的望了眼已然加入戰鬥陣營的平兒最後一眼,便握住了宋安之的手,一個借力便上了馬。
宋安之護着紫陽,一路疾馳砍殺,并經由幾位将士的掩護,終于殺出了陣營。
可身後那些人卻緊緊跟了上來,似乎目标只是他們一樣。黑壓壓的馬蹄狂亂,驚起遍地煙塵。
一匹馬承着兩個人的重量,縱然是匹名駒,也必然減緩了馬速。所以,那些人,離他們越來越近。
紫陽轉頭瞧見形勢如此危急,不由懇求道:“宋安之,你放下我吧!”
“你認為可能嗎?”他的聲音很冷,決絕的否定。
“你說過會成全我所有的想要。那麽現在,我就要求你放下我,好好活着,好好護住我大岳天下。”她的聲音急切,帶着幾分渴求的霸道。
“朱紫陽,你真狠心,真是自私。”耳畔他的聲音,伴着呼呼風聲,更添了幾分蒼涼的凄寒。随即又道,帶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如果你死了,我憑什麽再去幫你!”
真正的喜歡不該是這樣的嗎?難道,他的喜歡,是特別的。
“我想,那時,我已經跟你在一起了。”溫熱的氣息撲打在耳畔,伴着馬匹的躍動,他柔軟的唇時不時的點啄着她的耳廓。
他的意思是……如果自己死了,他也會跟着一起?
如此的形勢之下,被土匪反超已是必然。那麽,她該怎麽去做呢?
她發現那麽執拗的他,她什麽也做不了了。
宋安之……你真是傻。
最終,土匪們将紫陽和宋安之團團圍住。他将她護在身後,神色間不現慌亂,淡然而肅穆。
紫陽緊張的心神不由安穩了幾分。且她終于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了,就是好好的護好自己。這樣,也便等同于在保護他了。
“宋安之,我們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丢下我。”
他一愣,随即一笑,滿足的幸福。
紫陽只覺心間一疼,仿佛一瞬間,被撕裂的痛楚。
這是一種虧欠,拼盡一生也無法償還的虧欠。
這樣的疼,也讓她麻木的思維,驟然間清醒了不少。
跟上來的土匪,已然占據的其中人數的大半。似是這些土匪的目标那麽明确的是他們,為什麽呢?是因為自己,是因為李嵩正要對付自己。
除了此,還會有什麽其它緣由來解釋如此之反常呢?
而這些,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才這麽拼命的要護住自己。
因為如若不然,自己怕是只有死了。
真傻!
伴着一滴淚從眼眶中流下,她伸出手,狠狠心的朝着他的後腦勺,那會致人暈厥之處使勁劈了下去。
觸不及防間,他身子一軟,已然倒進了他的懷間。
紫陽跪下身,将他的頭放在他的腿上。溫柔的眸光,帶着些許心疼。
你那麽聰明,怎會不知道我也會知道呢?你明明知道,我也是不笨的。
是關心則亂嗎?所以亂了分寸,變得這麽笨了?
如今,真是又傻又笨了。
所以,又傻又笨的你,知道我最要什麽,最放不下什麽。那麽一定會幫我達成我的心願的,對不對?
滴落的一滴淚,沿着他的眉梢,一路蜿蜒而下,流至唇角。她伸出手,将其輕柔拂去。
宋安之,原諒我……那麽自私霸道,又殘忍。最後了,還要利用一下你對自己的喜歡。
如果真有下輩子,我該怎樣去償還呢?
唔……那樣的好,怕是再一輩子,也還不清了吧!
捧起他的腦袋,紫陽将其小心的安放在地上。微紅的眼眸望了他最後一眼,便大義凜然的站起身,平靜道:“好了,你們不是要我的命嗎?現在,可以動手了。”
一聲笑傳來,譏諷之間似又帶着幾分賞識。只見一個模樣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對着她道:“德宜公主,呵,當真有是有幾分過人的膽識和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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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之睜開眼,便見平兒的面龐,很是焦急的模樣。見他醒來之後,又轉為一瞬的欣喜,問道:“宋安之,公主在哪?”
他只覺腦後還傳來一陣隐隐的疼痛,支撐着坐起身,便見随行的五名兵士此時身形頹敗,血污狼藉的布滿在衣衫之上,卻并無性命之憂的樣子。顯然,那群匪類的目标不是他們。
那一記狠敲,當是她幹的吧!
他閉了閉眸,随即命令道:“我們上山。”
“将軍,我們只有七人,貿然上山怕是不妥。”領頭的韓羅澤出言勸道。
宋安之眸色一變,異常的平靜孤冷,“我只問你們,去是不去。”話音落,不待衆人答,就已然邁開步子,丢下衆人顧自走了。
平兒忙跟上,問道:“公子的意思是,公主在山上?”
宋安之步子一頓,眸間溢出一絲苦楚,快不可查,随即柔和了聲音道:“嗯,我們去救她。”
平兒重重的點頭。
宋安之只覺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邁的那般沉重。他想要快些,可又怕面對的是他不想去面對的結果。可慢一些,他還是怕,怕便是這慢的一步,就是錯過,就是天人永隔。
這樣章法大亂的他,無助彷徨的幾近讓他崩潰。
他停下步子,閉緊雙眸,深深吐納了一記呼吸。“平兒,我們快些走。”他道,平靜卻又沉重。
他不可以怕!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快些的知道結果。
即便……她,他再也見不到了。
李嵩正,朱隸溪,內奸外賊!我宋安之,此生定會達成你之所願。
朱紫陽,你當真是……已然妥妥吃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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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守營的土匪見到來勢洶洶,血色淋淋的一行人走來,忙跌爬滾打的跑進裏頭通傳。待到山寨大王趕至,便見兩方早已交起手來。
只是……這受傷倒地,一臉痛苦“哎呦”着的卻全是自己的人!對方一行七人,除了身上挂着點無礙其打鬥的小彩之外,皆是安然無恙,手腳健全。山寨大王知道如此下去,虧本的定然是自己。
于是,魁梧身姿忙大吼一聲道:“住手!宋好漢,我知道你女人在何處!”
宋安之停了手,随即讓其他人也停了動作。
李嵩正看來,當真是不敢殺她!
這……确是他在考驗自己?為的便是探一探他對朱紫陽究竟用了幾分心思,以便決定用不用自己。
好在,素來不動聲色的方寸大亂,是他一貫的做法。其也真真,恰到好處的掩蓋了他真實的焦急。
如今……她沒事,便好。
宋安之在心底輕舒一口氣,面上不動聲色的問:“在何處?”
山寨大王老實答:“在去往北平的路上。”
“北平?”
山寨大王誠懇的重重點頭,随即真誠解釋,“就是燕王他用重金雇我等捉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他朱隸溪都敢搶!”宋安之勃然大怒。
“莫不是,他想拿她威脅宋好漢?”山寨大王小心問。
宋安之不屑一哼,鄙視,“拿一個女人來威脅本将軍,簡直笑話!”
山寨大王眼中精光一閃,随即順承道:“是是是,女人是衣服,一件沒了再找一件。”随即,又好奇問:“那燕王抓你女人作甚?”
“本将軍怎麽知道!”宋安之沒好氣。
“是是是是是!宋好漢……”
宋安之不耐煩的打斷他的奉承話,問:“他們往哪條路走了?”
“就是好漢原本走的那條?”山寨大王恭敬回。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宋安之疑惑。這……可是出賣雇主的表現。
“他只出錢讓我們抓你女人,可沒出錢讓我們接下來不告訴你路線。”山寨大王順理成章的解釋。
宋安之點頭,終于誇了他一句,“有道理,聰明!”
山寨大王呵呵一笑,随即濃眉大眼一下,流露出希冀的光亮,好言道:“宋好漢的英雄事跡,我等佩服之至,不知現今是否有這個榮幸,請宋好漢與我等共飲一杯薄酒?”
宋安之無語。佩服我,還搶老子女人!這是什麽邏輯!有何道理!
山寨大王感應般的解釋,“這賺錢和佩服是兩碼事,佩服不能當飯吃,不能當女人睡,不能……”
“宋某走了。”宋安之再次不耐煩的打斷山寨大王的話,随即潇灑轉身,音色飄渺,“下次再與你們一道喝酒了。”本大爺,要急着去追我家女人了。
“宋好漢,祝你打勝仗,滅了燕王啊!這樣也出了一口他穿你舊衣服的惡氣了!”
宋安之憤懑,這都他娘的什麽狗屁祝福話!老子,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