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謀算

“如果不喜歡他,為何夢裏還要念念不忘着他的名字?”

她有些委屈,拽住他的手手往回縮了縮,緊緊拽住被褥,“你生我氣了,對不對。我也想忘了他的……”

“好了,別說了!”宋安之正顏打斷,不含表情。

紫陽肩顫了顫,似是被吓到了,随即柳眉微鎖,有些怨念的瞅着宋安之。

宋安之冷色嫌棄,“收回你這樣子的表情,本公子看膩了。”

紫陽怨念的眸子轉為震驚和絲絲委屈。

宋安之随即長嘆一口氣,道:“本公子已經被你傷的體無完膚,終于徹底死心了。”

紫陽憤懑,小聲嘟囔,“我哪裏傷你了?”本公主一直都在小心的呵護你。

宋安之不改正顏之色,只是眸間多了些許細微不可察的哀涼,問道:“朱紫陽,我只問你,如果我們一直下去,你會喜歡上我嗎?”

紫陽垂眸做沉思狀,随即擡起頭來,唇剛啓正待要答,卻被宋安之喝斷,“本公子要你說實話!”

紫陽眉頭一皺,哀怨的神色瞟向宋安之。

宋安之閉了閉眸,随即堅定着聲音重複道:“是的,是實話,再不是騙我的假話!”

你曾言要聽好聽的話,現在又要聽實話,那究竟是要聽好話還是實話呢?是……好聽的裝的很像實話的假話?紫陽咬咬唇,吐字,“可能……也許……”

宋安之的心伴着這兩個拖沓的詞,抽了兩抽,再受不住,淡然陰冷的眸光轉為狠戾,肅殺的望着紫陽。

紫陽不由咽了口唾沫,視死如歸般的快速冒字,“我也不知道。”

宋安之勾嘴笑,這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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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笑了。”紫陽逮了個正着,很是幸災樂禍。

宋安之随即冷了眸子,瞪着她。

紫陽不樂意嘟囔,“明明就是,裝什麽裝!”

瞧着她鮮豔欲滴的唇,宋安之大腦瞬間熱氣方鋼的血液逆流,真的好想咬上去啊!如此……欠咬的嘴。

還是離她遠一些吧!否則,真擔心一時頭腦發熱,激動沖動的做出什麽後悔終生的出格的事情。

于是宋安之起身,踱着步子,朝着窗邊走去。

移轉的月光,将他颀長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個暗影。夜光凄迷之下,獨影寂寥,莫名的哀思滿溢。

紫陽咬牙,沒什麽事又裝什麽風雅,好難受。

“朱紫陽,我說的是真的。對之于你,我的耐心,耗盡了。”

他吐字清晰,平靜沉穩,很認真的樣子,不像是開的玩笑。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了這句話。那麽,是真的心,怎又難受了下,該死!其實……這是好事,那麽自己,又是在難受着什麽?是被一個明明那麽喜歡自己的人,突然對說不喜歡自己了的那種受挫感。如此分析下來,那麽自己如今的難受,就是在犯賤矯情!

“很好!那本公主也不必再裝了。”紫陽坦蕩欣慰道。

宋安之的眸光不由一沉,随即一笑,雲淡風輕。似是全然忽略過她那微含挑釁的話,平靜問道:“你有多喜歡朱隸溪?”

莫離的生疏感,又帶着幾分熟識的親和,此時的他,像極了一位經久不見又極為談得來的摯友。紫陽一愣之後,陷入沉思。

是有多喜歡呢?

紫陽沉思許久,以期尋求出一個恰當的比拟來量化這種喜歡。只是……貌似找不到的感覺。

“是一種再也無法愛上其他人的喜歡。”宋安之的話音篤定,深有感觸的樣子。紫陽的心被戳中的微微一顫。對的,就是這個樣子。

他今日的表現,似是真的釋然的樣子。怎會,變得那麽快呢?

瞧見她一臉不解的探究着自己的神色,宋安之開口道:“有何問題,你不妨開口問我?”

“宋安之,你怎突然間開竅頓悟了?”

“本公子素來豁達不羁,知其可為而為之。你昏迷馬車之時,生死之間,呼喚的竟不是本公子的名字。本公子,死心了!今番既有如此良機,且他朱隸溪也似放不下你。如此,我宋某人何不妨做位月下老人,來成全你們這樁良緣。”

紫陽的思緒盯準了良緣二字,罵道:“良緣,你哪裏看出這是良緣了。”這明明就是孽緣,會孽死人不償命的,好不好!以後敵我兩方最後的交鋒,是自己該殺了他呢,還是他該殺了自己!

“彼此喜歡,就是良緣了。”他的神色,有一瞬的飄渺,似是有一絲寵溺的光亮溢出,投送入她的眉目間。

這樣恍惚的一瞬,紫陽只覺,心莫名的又是一疼。怎,總覺得,即便他說的如此灑脫不在意,可還是有種不信的感覺呢?這又是在,矯情犯賤了麽?好不願承認,可是明明就是的吧!人家坦坦蕩蕩的已然放開了好不好,審時度勢,進退有度,聰明如他,又怎會執拗于此。不像腦袋一根筋的自己,認準了一個他,一輩子,不對,兩輩子就都是他了。

宋安之稍稍停頓,便有接着言來,“如果讓我遇見,我宋安之會為之放下一切,只求能夠放縱的好好愛上一次。即便這失之德義,天理不容,但有那麽美好的一瞬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間,即便人生短暫,也已是無悔。”飄渺之意,藏着濃濃勸誡意味。

趁着紫陽發愣的當晌,宋安之再次開口,聲音是不容置喙的篤定,“我要成全你們。”

“我不要你的成全!”紫陽反駁的迅速,似是不經思考。況且,你的成全和你失了耐心有半銅板關系。真是,人心難琢磨,特別還是聰明人的。

宋安之轉換攻略方式,随即溫顏相撫,“聽話,算作是償還我先前對你的好了。”

紫陽受挫,幽怨的眸光瞟向宋安之,“能不能換種償還方式?”

“肉償什麽的本公子已然沒有興趣了。不過,你可以試着色|誘一下。但是,即便色|誘成功了,本公子也應當還是不會變主意的。”

紫陽噴血,無力的垂頭,倒落在床榻之上,“你出去吧,本公主身心俱疲,沒這個精力了。”

“你這是答應的意思?”宋安之問。

“不!我是再思考怎麽讓你回心轉意的意思。”紫陽的頭躲在被窩裏,無力而悶悶的發聲道,随即探出頭來,帶着些許讨饒的意味哀嚎,“宋安之,本公主真的不願去見燕王啊!”嗚,會被折磨的很慘的。他可是,比你還要難對付啊難對付啊難對付!

關門聲響起,宋安之完全無視過他的嚎叫。

好黑心,好善變的人!哼!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逃跑?且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反正打死也再不見燕王的。

約莫半柱香的時辰之後,紫陽輕手輕腳出了門,鬼鬼祟祟的去敲響了隔壁平兒的房門。

門“吱呀”一聲,很快開了。紫陽收回四處查探的目光,卻對上了宋安之一雙幽深含笑的眸子。

吃驚之餘,紫陽忙定了定心神,反應迅捷的扯出笑臉打哈哈,“呀哈,宋公子住在此處啊!嘿嘿,平兒呢?”

“張嘴。”

虛心作祟,紫陽被他無緣由的一喝,無意識的竟乖乖張了嘴。一喝黑藥丸飛入口中,反應過來的紫陽本能的低頭,要将其吐出的臨了,頭頂卻傳來宋安之緩緩悠悠的聲響,“若你想被一直綁着,你就把它吐出來吧。”

被綁和被迷暈,還是被迷暈吧!

于是,紫陽擡頭,一臉苦相的将其吞咽下,并提出要求,“我的馬車裏要墊褥被。”

“嗯。還有何臨終遺言?”

“宋安之,在進北平前,我還要再和你深談次。”

“你的意思是……”

“趁着這睡覺的一路,本公主要好好理理思緒,想出讓你改注意的方法。”

宋安之搖頭,“沒有辦法的了,因為本公子已經對你沒興趣了。”

“真沒了?怎麽能那麽快呢,宋安之,你真善變。”

“多謝誇獎,只是以後誇人要用對詞,本公子這叫進退得度。”

紫陽扶門框,眼神漸生迷離,聲音略含糊,“宋安之,我可能要暈了。那個,你能扶我回去嗎?”

“來,扶着牆走,功效是一樣的。沿着這個方向,好走不送。”

紫陽迷離的眸光蘊出驚訝和些許的委屈,這家夥變臉倒真是快。

扭頭,扶牆艱難走。

一步,兩步,三步剛邁,人就倒了。

可就在她倒下的臨了,一雙有力的手圈住了她的腰肢,腳步一輕,已然被他橫空抱起。

紫陽睜開眸子,離散的眸光得意的笑,“宋安之,嘿,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摔到地上的。”

丫的,感情這丫頭方才是假裝的!就該讓他倒地上。“讓你不倒地和對你有興趣是兩碼事!”

“是嗎?騙人!”

宋安之眸光冷肅,質問:“你不是不希望傷害我,那幹嘛還要死氣白咧的似乎要讓我再喜歡上你的樣子。明明,不是不會喜歡上我的嗎!”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考量些許日子之後跟你談判的籌碼。到底,我在你心裏頭還有多大的分量呢?唔……你這個人,有時候,我真心搞不懂。且,你若敢不給我次同你談判的機會,而是一直迷暈我的話,我做鬼,鬼也是不會,放過你的……”

迷離的聲音漸漸細不可聞,她長俏的睫毛微閃,努力掙紮着半眯起眼睛,艱難的重重吐字,“不是……吓唬你的……”

此時的她,安然的睡容,靜靜倚靠在他的懷間。月色朦胧之下,萬籁俱靜,其清淺的呼吸隐約可聞。徐徐的風,吹動她額間的碎發,翩然搖曳。

這樣的時刻,以後當是不會再有了吧!

思及此,他寵溺且含滿幸福的眸光不由轉為一抹哀痛的絕然。

讓你醒,我怕,我會再松不開手了……那時,你的國,你的家,怎麽辦?

如此……還是日後讓你變成鬼,來纏我吧!

宋安之還記得那日,他去見郭解口中的神秘之人。錦衣華服,那人被他而立。那個身姿,他熟悉。震驚之餘,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腦海。他知,或許他再也留不住她了。

但戲還是要演足,于是對着那抹背影,他吃驚喚道:“李大人?”

背影轉身,含笑,“宋先生似乎很吃驚?”

宋安之眸光一沉,随即坦誠道:“的确出人意料。”李嵩正便是郭解口中的神秘人,也便是朱紫陽被綁架與他脫不得幹系,甚至于他還在暗地裏協助其順利完成。之所以如此,是因他還不信任自己。而這,是他在考驗自己。思及此,宋安之嘴角一勾,帶出些許嘲諷的意味,道:“看來,李大人還是不信任在下。”

李嵩正并未有狡辯之意,直直答道:“宋公子表現不佳。”

他的佳,當是要自己在知曉朱紫陽被抓之後,不聞不問吧!簡直笑話,雖我宋某素來有着風流之名,可也極重情義。而這樣的名聲之下,便是對之自己的女人被搶之事,他又怎會棄之不顧。于是,宋安之道:“我宋某就是這般的人,大人若不滿意,辭了我的官職便是。”

李嵩正緩了臉色,和氣道:“我曾聞宋先生有情有義,今日一見,倒也是實。只是,朱紫陽卻絕非善類,對之與她,你情義不得。”

“大人是想我同意将其送給燕王?如此,即合了燕王的意,也可除去朱紫陽這個随時的威脅,順帶着也好安分了我的心。真可謂一石三鳥,高明啊!”

李嵩正一笑,賞識誇道:“跟先生這等明白人說話,就是輕松。”随即又露出悵然之色,略帶惋惜道:“只是……半點私念都藏不得了。”

宋安之嘴角一勾,只笑不語。

李嵩正問道:“不知先生如何選?”

宋安之雲淡風輕的眸間,現出一絲冷冽,反問道:“大人有給在下選擇的餘地嗎?”他如果選讓朱紫陽留下,自己與她還有活命的可能嗎?這說明,他在意她,而這種在意已然超越了自己的性命。如此,李嵩正怎敢再用自己。既然已是無用之棋,又帶着幾分危險性。那麽自然,是殺之為妙。

李嵩正的這廂試探,真是血淋淋的可以!試探之餘,還不動聲色、且合情合理的除去了朱紫陽這只随時可能反撲的險棋。且自己,還必須無可奈何。

對之宋安之不客氣的反問,李嵩正卻是極其寬容的待之以和顏悅色,“當今局勢之下,如何做是為明智之舉,宋先生當已看的透徹了。”

“只可惜了朱紫陽這世間難得的絕妙佳人,失之,當真讓人痛徹心扉啊!”宋安之潇灑神色間,無比惋惜。

李嵩正滿意一笑,“這樣铮骨又美妙的女子,的确世間少有。可這種少有,也是世間的禍害,他燕王的劫數!”

宋安之露出些許吃驚之容,問道:“莫不是大人也聽得“滅燕王,朱家女”的傳言了?”

“他朱家的天下,終将毀在她們自己人的手裏。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翁它日得利之時,宋先生就是翁手下第一功臣了。”

宋安之眸間蘊喜,擺手拒道:“大人言重了,安之拙才,大人卻還如此器重在下,就是安之此生莫大的福氣了。”

李嵩正大笑出聲,随即解釋讨好道:“今日的天窗亮話,若得罪先生之處,還望先生見諒。你我都知,朝堂之上險象環生,人生難測,更何況是如今之亂世。”

宋安之豁達道:“大人肯與在下言明此意,就是信任在下之舉,安之不甚感激。”

李嵩正滿意點頭,随即老奸巨猾之色洋溢眉角,道:“趁着朱紫陽未送予人前,安之可再好好享用一番那。”

宋安之恍然大悟,開竅道:“大人說的極是,安之謝過大人美意。”

這便是今日,為何自己态度轉變如此之大的緣由。

而李嵩正口中的享用,本公子也只想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抱着你不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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