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色|誘
猶如薄霧一般的黑,籠罩着羅漢床上一個蜷縮着的單薄小身影。
油光閃閃的長黑發,沿着肩膀及膝滑落,垂揚至明紅的綢墊之上。她的頭有氣無力的擱置在兩膝間,柳眉微蹙,眼睛彌散的睜着,幽遠而沉重,恰似一團中有千千結的雙絲網,淩亂糾纏,難以解開。
朱隸溪側頭,便見這樣一幅模樣的她,心似被一糾,突兀的一瞬疼。繼而眸光一沉,緩緩起身。
腳剛及地,一雙紫荊繡花鞋便闖入他的視線。他擡頭,冷冷眸光掃向她,對上的卻是她明媚似若暖陽的笑。心跟着無緣由的一滞,漾出一種莫名的奇異熟悉感,恰似尋覓良久,終于得之的歡欣。
朱隸溪的眸光稍許的愣怔之後,随即恢複如初,劍眉微挑,沉聲問:“被折磨的很開心?”
“不是,是在讨你歡心,希望寄人籬下,能過得好那麽一些些。”紫陽聲色柔軟,卻全然不現楚楚可憐之姿。
“你這是同上次一樣,在色|誘本王?”朱隸溪的眸光陰冷。
紫陽的心難受了下,随即點頭坦誠道:“嗯,算是吧!”只是……是色|誘着讓你不再喜歡上自己而已。
這是她思量一夜做出的抉擇,也是她所自認為的,對之于大家最好的結束方式。
她并不寄期望與讓朱隸溪再次的喜歡上自己。雖然他的喜歡,或許可以被借助于幫她逃離此地。
只是……她不要了,更可以說,她不想逃了。他與她之間,注定了對立的生死界限。如果能死在這裏,死在朱隸溪手裏,她覺得是一種圓滿。
而對于宋安之,她覺得這樣才是該有的償還方式。那日他突然間變了的态度,雖然說得煞有其事,但終究是有那麽些許說不過去的破綻。如果一切是假,那麽,對之于他,自己所有的只是更多的虧欠而已。而這種虧欠,讓自己怎能心安的去享受他所謂的幸福。
“彼此喜歡,就是良緣。好好的放縱愛上一次,即便這失之德義,天理不容,但有那麽美好的一瞬存在于自己的生命間,即便人生短暫,也已是無悔。”這是你宋安之的态度。
而我朱紫陽,只會是……
如果一種愛,注定的無法僅僅只是愛,注定了夾雜着欺騙,且終将撕人心肺,不得善終,無法得到一個完美的結局。那麽……還是不要的好!
那樣的愛,已經那般的折磨了自己,也牽連了宋安之,又何必再牽扯上一個還未入局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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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己好好的保護你們的方式,雖然……看似有點殘忍。但是,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得到心的安然。
朱隸溪冷笑,不屑,“就憑你!”
“是啊!就憑我了……”朱紫陽語氣悠然,淡然含笑,随即眸色一轉,傲然神色睥睨,“本公主今番提點王爺一句,王爺若希望它日不至于身不由己的喜歡上本公主,那麽勸你一句,還是離本宮遠一些的好!”
朱隸溪劍眉微皺,深潭般的眸間探尋意味濃烈,繼而嫌棄的瞧了眼紫陽油光光的頭發,諷刺道:“要色|誘本王,先把自己打理好了再說!”
紫陽不輸氣場,傲然直視,悠然反問:“哦?不知昨日把本公主壓倒在床榻之上的人是誰?”這種不知分寸的傲嬌嚣張氣焰,是朱隸溪所厭惡的吧!否則,他為何那般的不喜徐婉瑩呢?反正,現今的,是他越不喜什麽,自己便要做什麽。
嗯哼,這個樣子的自己,會把你氣成個什麽樣子呢?
或許,壓根不能氣到你的,因為你根本不在意自己。你的惱,只會對之于曾今,那個你那麽在意的她。而那個她,再不是今日的自己了。
朱隸溪雙眼微微眯起,一道寒光沖從中射出。随即穩健的步子緩緩行至一旁,抽出放置于一旁的随身佩劍。
紫陽只覺刀鋒閃出的寒光在眼前一晃,冰冷的刀面就已觸及自己脖頸間的肌膚,寒心徹骨的涼。
她一驚,裝作雙腿一軟,便軟趴趴的朝地上倒了下去,肩膀微的顫栗,卻依舊嘴硬道:“王爺可知殺了我,是會引起民憤的。”他最恨別人威脅他了,也看不起不經吓的人。
朱隸溪俯身,唇貼近他的耳畔,冷聲道:“沒有人會知道是我殺的你。”
如果真能這樣死了,也是好的。只是……在你手上,越不怕死,就越不會死。故而紫陽擡頭,再不嘴硬,反是略帶些膽怯的問道:“那王爺要如何才能不殺本公主?”膽小怕死的人,是他最讨厭的。
朱隸溪劍眉微蹙,随即轉身收劍。背過她的目光,卻是一種的莫名的郁悶哀涼,夾帶着些許沉思的精光。冷峻的聲音,不見起伏道:“本王還沒折磨夠你,又怎會殺了你。”
繼而長劍貼指尖一劃,鮮血溢出,他俯身在将一滴鮮血染至暗黃織錦褥墊之上。一系列動作之後便踏步出了門,全然未曾再理睬倒在地上的紫陽。
紫陽起身,看了看床上的血跡,不解……
衣架之上他的衣服還在。她不由走至前,目光留戀。修長的漂亮指尖輕點,緩緩拂過,極其小心的樣子,似在呵護着一樣極其珍愛的物什。
“你在做什麽?”
她一驚,瘦小的肩膀一顫,随即快速的縮回了手。低着腦袋轉身,垂着目光輕聲道:“我剛想收起來,讓人給王爺送去。”
朱隸溪眸光一沉,探尋的意味濃烈,繼而命令,“幫本王穿上!”
她的眉頭不可察的稍稍一皺,朱隸溪只覺心竟跟着無緣由的冒出一團小火,“不是要讨好本王嗎,那還愣着作甚。”
她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朱隸溪只覺心間火氣不由的更盛,伸手用力一勾,行雲流水間,就已将她攬入自己懷間。
她錯愕的眸光微擡,對上的卻是他微含得意笑顏的眸光,沉穩的聲音恰如戲谑,卻又不容置喙,“你若當真好好表現,說不定本王終有一日會喜歡上你。”
她的眉還皺着,不僅如此,還溢出了些許凄然的苦楚。朱隸溪只覺被他激起的那團火,有一股腦兒把她吃下去的沖動。這個女人,他太看不透,太能撥弄他本是平穩不起波瀾的心,太會惹他生氣了!
他生氣了,因為他已經在意了?紫陽的眼中不由露出些許絕望的光亮,頹然而消沉。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已然飄遠的思緒,伴着唇上突然襲來的霸道侵略而被迅速的抽回身體。
朱隸溪是在做什麽?吻,吻自己麽。
紫陽呆呆的被吻着,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待到再次清醒,房間卻再無朱隸溪的身影。
轉頭,他的衣服還在架子上,一切如初。只是唇上麻麻的感覺殘留還在,似述着方才真實的一切。
自己做了什麽!
失策!!!
門外,清清瞧見依舊一身雪白中衣的朱隸溪從房內走出,神色似微惱,嘴角微勾又似含笑。好,好……奇怪的表情。于是上前一步,疑惑問:“王爺不是進去拿衣服的嗎,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留給她了。”朱隸溪話音冷而快速,随即看了看一衆在門外候着的丫鬟,便甩手吩咐,“快進去吧。”
衆丫頭領了命,齊齊的邁着小步走了進去。見無人之後,朱隸溪才面無表情的小聲對清清道:“知道要做什麽了?”
清清腰板一挺,腦袋一擡,鄭重大聲道:“好好觀察小姐,一一報予王爺知道。”
朱隸溪眉角微抽,無奈道:“清清你可以再說的大聲一點。”
清清忙捂住,抱歉道:“方才太激動了。”随即貼近朱隸溪耳朵,小聲再小聲,“奴婢一定會好好做的,王爺放心。”
朱隸溪轉頭,隔着雕花窗棂再瞟了眼屋內,便擡步離開了。
清清這才入了屋內,便見整理床鋪的小丫頭在對她使臉色。于是走了過去,然後瞧見了褥墊上的一抹嫣紅。吃驚之色溢于言表。
看到清清如此表現,紫陽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似乎還是不明白的感覺。
朱隸溪,究竟什麽個意思。要告訴大家,她要了自己?嗯哼,那這樣做,又是為的什麽呢?
好疑惑,好搞不懂啊!
還有方才,他竟然……吻……這也好不像是他會幹的事情!上一世,他沒對自己用過這招啊!不過上一世的自己,也不是現今這樣的一個善變扭捏的性子。
僞裝的好痛苦啊!紫陽苦惱,眉頭似都要扭到了一起。轉頭瞟見清清一臉探察的光亮,随即鎮定了儀容,模樣頃刻間平靜如水,一臉淡然的快似飄飄然出塵的樣子。
不能讓朱隸溪看出自己的異樣,在未想好具體的應對策略之前,裝淡定是最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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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陽光之下,一襲紫衣的女子,墨發随意飄灑,流瀉輕揚。窈窕的身姿,緊致玲珑,纖腰足手盈握。
她正望着一汪碧波池面發愣,冷不丁當頭澆下一盆涼水,躲之不及。
紫陽向後跳将起身,憤怒的眸光高臺,對上的是一個一身精致豔紅衣衫的女子。
她……徐婉瑩!
紫陽暴走,吼道:“你個壞女人,潑我作甚!”
徐婉瑩一愣,随即傲嬌神色一展,對着紫陽狠戾一瞪,便從丫頭手中奪過木盆,狠狠朝紫陽砸了過去。
紫陽左閃,堪堪躲過。壞女人,這世還這般嚣張!
本公主,這一世,再不隐忍了。哼……敢跟本宮鬥,沒那麽好過的!随即快步一閃,馬上不見了人影。
徐婉瑩左右張望一番,疑惑問:“人呢?”
方才潑水的丫頭,搖頭。繼而神色一驚微露恐懼,手指着身後稍哆嗦,拖長音調結巴道:“在……在,王妃身後。”
徐婉瑩轉身,便見一身濕淋淋的朱紫陽,落魄之中,更顯一種妖嬈的美。一時氣急,才顧不得紫陽眼中露出的滿滿殺氣,跋扈神色一現,潑辣罵道:“狐媚子,妖精,竟敢蠱惑我家王爺。”
紫陽捋捋額間碎發,向後稍昂頭,嘴角勾出一抹嫣然笑,聲色柔媚,“就蠱惑了,王妃能奈我何?”
原來,朱隸溪是這麽個意思!竟然出動潑辣又善嫉的徐婉瑩來對付虐待自己。
狠,夠狠!
“來人,将她給我綁起來,打五十大板。”徐婉瑩氣急吩咐。
紫陽卻一絲絲都不怕,朝着樓下加大了分貝喊道:“清清。”
不待多久,一個小身影跑着碎步出現在衆人眼前,于木樓之下,擡着水靈的眸光喘氣問:“小姐,喚清清何事?”
紫陽眼眸中現出些許委屈,聲色無奈道:“這個女人要打我。”
清清為難,目光轉向徐婉瑩,“王妃,王爺并沒有吩咐說,你可以打小姐。”可貌似也沒有說,不可以打。那還是不要打了吧,五十大板,好痛哦!
徐婉瑩一笑,肩膀因氣急而微顫,陰冷道:“本王妃就要打了,清清小丫頭,你實相就給我讓開。否則,連你也一起!”
清清小丫頭身子一哆嗦,低聲勸道:“王妃娘娘,你若太過分了,王爺會生氣的。”
“本王妃就過分了,來人,綁起來。”徐婉瑩不由分說的威嚴吩咐。
紫陽一捋額發,未等徐婉瑩口中的來人至,輕靈身姿一躍,纖細的漂亮手指就已然抵住在了徐婉瑩的脖頸間。身子前傾,稍用力,就将手無縛雞之力的徐婉瑩死死扣在了木樓的欄杆處。
“不要太惹惱本公主了哦,本宮這一世,可是再無顧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