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婚紗
“喵嗚~”
奶聲奶氣的貓叫突兀出現, 打亂了所有節奏。
沒了噪音,膽小的小貓去而複返, 又一次從躲藏的角落回到客廳。
看兩人靠的親近,得寸進尺跳上沙發去勾南初的頭發,蹭着南初的手背意圖撒嬌求抱。
如同從海底最深處冒出的氣泡在距離重見天日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驟然被戳破,被蠱惑的靈魂眨眼歸位。
南初猛地回了神。
意識到自己是在做什麽,不禁渾身一抖,後怕的感覺上湧,手腳都在發軟。
她在做什麽?!
明明說好了再等等的,結果星瀾一個眼神就讓輕而易舉讓她丢盔卸甲。
差點,差點就......
慌亂之下騰地站起身, 幹澀的喉嚨咽下一口口水, 眼神再不敢看星瀾了, 死死盯着腳背:
“那個, 時間好像不早了,我有點困...先上樓休息了。”
止不住的, 連聲音都在輕微發抖。
即便知道自己借口生硬到極點也沒辦法,她只想立刻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好将自己情不自禁下的漏洞百出盡數藏起來。
“我先上去了!”
離開的步伐淩亂, 纖細孱弱的背影背負的都是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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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懵懂的小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睜着大眼睛迷糊一陣,翻下沙發跌跌撞撞想要跟上去。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沒能追上。
委屈地又叫了兩聲,甩着尾巴回到星瀾腳下盤起尾巴端正坐着, 看着客廳被留下的人。
星瀾看着南初背影消失的方向,無意識蜷了蜷掌心,空空落落, 什麽也沒能留下。
翻湧的情緒再不甘心,也只能被壓抑着歸于沉寂。
期望有多大,期望破滅後的失望多大,掌心殘留的觸覺和淺淡的香味成了最大的諷刺。
果然,他還是不配期待太多,是嗎?
呆坐半晌,擡手捂住雙眼,掩去滿眼狼狽。
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到底是他做的不夠嗎?
南初,你究竟是在猶豫,還是,
你根本看不見?
...
如春的C市在一場春雨後終于結束了整個寒冬皲裂萬物的幹燥。
南初如約在任春秋的陪同下來到C市電視臺錄訪談節目。
臨近結束的中場休息時間,星瀾電話打進來,說自己已經到了電視臺外面,問她是不是快要結束了。
那晚有頭無尾的對話被她單方面結束後,本以為星瀾會在之後再次詢問。
她甚至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去想了諸多種借口......
結果一個也沒有用上。
星瀾像是對她想說的話沒有任何興趣。
當夜沒有追問,事後也沒有詢問,就仿佛......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事畢便完全摘出了記憶。
這明明是她最想要的結果,可真的發生了,又止不住地升起矯情的心思,失落難受。
所以還是她想多了嗎?
星瀾那晚若有若無的親近只是一時興起,她卻頭腦發熱,沖動的把假想當了真。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此刻不合時宜的情緒,躲着藏着不讓電話那頭的人發現:“嗯!還有十分鐘左右,很快結束了。”
星瀾:“結束後就出來,我在大門口等你。”
南初:“好。”
理想總是追不上多變的現實。
這邊才說好,那邊卻臨時出了情況。
剛結束,又有個環節出了問題,導致這個環節所有相關的訪談都要重新補錄,初步計算,錄影時間至少要順延半個小時。
“這算是你們節目組的責任吧?”任春秋不滿地找到節目負責人。
對方自然是點頭哈腰一個勁地道歉,承認是他們失誤在先,并且再三保證會對多耽誤的時間進行補償。
補錄本身沒什麽,南初脾氣好,也不覺有多麻煩。
但最關鍵是星瀾已經在外面等了她有一會兒了,再錄半小時,耽誤的不僅是她的時間,更是星瀾的時間。
星瀾的時間可比她的要寶貴太多了。
于是趁着任姐和節目負責人商讨的空隙,懷着十二分的愧疚拿着手機走到一邊給星瀾發消息:
南初:【星瀾,我這邊錄影出了一點問題,需要補錄,暫時出來不了。】
星瀾:【補錄要多久?】
南初:【大概...還要半個小時。】
這條消息發出去,南初自己都覺得沒臉,于是忙不疊補充:【星瀾,你還有工作沒有做完對不對?不然你先回去吧,任姐也在,等結束了她可以送我回去的!】
星瀾:【知道了。】
知道了。
南初咬着腮幫盯着這句簡潔的回複看了半天,很糾結。
星瀾回複這個的意思是知道她太會耽誤時間,答應先回去了吧?
是嗎?
應該......是吧?
“初初!”
補錄的準備工作做好,任春秋在後面叫她:“過來,要開始了,”
“好,來了。”
南初應了一聲,抿起嘴角不再猶豫,收了手機轉身快步回到錄制現場。
說是半小時,其實是按照最快的效率計算了時間,實際在半小時之後又延長了十多分鐘才結束。
此時是首都時間十點半,夜色濃重。
南初走出電視臺大門,才發現雨已經停了,不過從尚且積水濕漉的地面來看,應該也是剛停不久。
“這個季節,天氣變化得最厲害,南老師最近要注意保暖,不然很容易感冒。”
說話的是跟他們一起出來的男主持人。
南初客氣地對他道了一聲謝,一陣寒風過,攜着倒春寒的空氣灌進領口,冰得南初抱臂一個冷噤。
她今天出門時還不覺得多冷,只穿了一件偏厚的毛衣,連外套都沒有穿。
男主持見狀,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去。
南初見狀一驚,連連拒絕說不用,男主持表現得很堅持。
“不管怎麽說,今天是因為我的失誤才會耽誤到現在,南老師再拒絕我的好意,那我真的要愧疚死。”
說着,十分熱心腸地想要主動幫她披上。
南初實在是不習慣跟不熟悉的人太多親密,更別說穿他的衣服,擺着手直往後躲。
任春秋皺緊了眉頭,擋開男主持的手想要将南初拉到身後,倒是有人動作比她更快一步,将帶着溫度的西裝外套熟練披上南初肩膀,順便攬着她的腰半擁着帶到自己身側。
“多謝好意,她不需要。”
清冷低沉的聲音傳來,南初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星瀾棱角分明的下颌輪廓。
任春秋眉頭輕挑。
随後識相退至一邊,笑吟吟将“英雄救美”的美差拱手讓人。
男主持沒料到會有這一出,目光在南初和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士之間來回轉了一圈:“這位先生是?”
星瀾沒有回答他的意思,對任春秋點了點頭,擁着南初轉身:“走吧,回家。”
南初順從點頭,禮數周到地對男主持和任春秋和道了一聲先告辭。
手指攏住外套,一纖細一挺拔的兩道背影親密靠在一起,漸漸融入夜色,消失不見。
男主持尚且站在原地傻傻沒反應過來:“這......那位先生?是南老師的——”
“男朋友。”
任春秋收回目光,适時接下話頭,用最正大光明的稱謂截斷對方的遐想。
“男朋友?!”
男主持聞言,臉上詫異之色更甚:“可是南老師不是才剛出道不久麽,怎麽會?”
怎麽會這麽談戀愛?
前途不要了?
“從來沒有硬性規定明星不能談戀愛。”
任春秋偏了偏頭,揚起嘴角輕飄飄扔下一句話,指尖一轉将鑰匙甩進手心,穩步走下臺階。
“以及,南初是個演員,不是偶像。”
南初坐上副駕,暖氣襲來,車裏車外兩重天。
脫下外套抱在懷裏,看着車輛緩緩駛入車流,心裏像是被塞了慢慢的檸檬,酸軟澀然之後又是一把糖撒下,将所有味道都帶上了一點浸透舌尖的甜。
“星瀾,你怎麽沒有先回去呀?”她問,聲音放得很輕,在安靜的車內依舊清晰可聞。
星瀾扳動方向盤轉過路口:“我沒有說過要先回去。”
南初:“可是你說知道了啊?”
“你說會延遲半小時,我說知道了,有問題嗎?”
南初将對話理了一遍,眨眨眼,抿緊想要上翹的嘴角盯着正前方,甜味有發酵的趨勢。
“沒問題。”
她脆生生說完,頓了一下,接着話題跳開,又問:“星瀾,你吃晚餐了嗎?”
“還沒有。”星瀾看了她一眼:“餓了?”
南初不着痕跡揉揉肚子,有點不好意思:“有一點。”
她午飯沒吃多少,晚上又接連錄了三個多小時的節目,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計了。
星瀾:“回去吃,我給張姨發了信息,晚飯剛熱好。”
南初得到預想中的回答,心滿意足:“嗯!”
到家坐上餐桌,沒吃幾口,南初收到白傾傾的消息,問她禮服準備好沒有。
南初咬着筷子,神色疑惑:【為什麽要準備禮服?】
對方靜默一陣,回了她六個點點。
白傾傾:【乖,答應我,就算戀愛上頭,也請騰出一點腦容量放在偉大的圈錢事業上好嗎?】
白傾傾:【張導不是發了通知,一個星期之後會有電影首次宣傳活動需要我們參加麽,少女,別說你沒注意,我在群裏看見你回複“收到”了。】
白傾傾:【還截了圖。】證據确鑿。
南初禮尚往來:【......】
好吧,她想起來了。
雖然并沒有戀愛上頭這回事,但是她還是好愧疚!
南初:【我有罪,我認罪T.T】
白傾傾:【ok原諒你。所以禮服的事就是沒準備了?】
南初羞愧萬分地回了個:【是的。】
白傾傾:【我就知道!明天有空嗎?來我家一趟,許大老板昨天弄了好幾件新款的禮服堆在我這,你來挑挑。】
南初将最近的日程安排在腦袋裏過了一邊,确定明天也是閑出屁的一天,噼裏啪啦開始打字回複加感恩彩虹屁——
“不是說餓了?”
星瀾遞了她幾個眼神都沒被注意,有意見了:“吃完再玩手機。”
“我沒有玩呀。”南初低着頭說:“我忘了有宣傳活動沒有準備禮服,傾傾正好有多,讓我明天去她那裏挑。”
星瀾夾菜的動作微頓。
随手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南初碗裏:“不用過去。”
南初手已經放在發送按鍵上了,茫然擡頭:“可是我沒有準備衣服。”
“我已經給你準備了。”
星瀾垂眼掩住雙眸,語氣平淡,在南初微怔的注釋下繼續說完下一句:“明天帶你去取。”
“?”
南初愣愣收了手,有點沒反應過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和星瀾來到一家私人訂制的工作室,都沒想明白她自己都沒記住的事情,星瀾怎麽會知道?
“星瀾,我是有跟你說過宣傳活動的事嗎?”
她皺着眉頭努力回憶:“怎麽我不記得了?”
星瀾下車走到她身邊,順手幫她将亂了的一縷頭發整理好:“你沒說過。”
“那你怎麽會突然想起要給我準備禮服?”南初更好奇了。
“不是突然。”
“嗯?”
星瀾收回手,動作自然地牽着她往裏走:“你總會用到的。”
不是突然,他已經,準備很久了。
工作室品牌叫lofo,裏面遠比南初想象得大,原本以為只有進門一層,沒想到整個小樓都是。
底層擺了許多等身人臺,穿着各色婚紗,依次看過去,無一例外每一件都是設計獨特,一眼驚豔。
目前看來,比起高定禮服工作室,這裏看起來更像是私人婚紗設計工作室。
“lofo的創始人懷恩先生是德國人,成名到現在一直是設計行業的翹楚,擅長設計各類禮服,其中婚紗設計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像是猜到她心中疑惑,星瀾在上樓時主動跟他解釋。
“懷恩先生常駐地一直在國外,這邊的工作室偶爾才會過來一趟,近日他都在,你先試一下裙子,如果有不合身需要改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訴他。”
南初将目光從缭亂的婚紗上戀戀不舍收回,乖乖點頭:“好。”
不是她見識短淺,作為女孩子,天生愛美的心讓她們真的很難拒絕漂亮的裙子,尤其是婚紗。
南初自然也不例外。
從少女心思初開,就和所有女孩子一樣很利落地直接跳過考慮結婚這一步驟率先想到了婚紗。
一開始只是單純渴望将這樣漂亮的裙子穿在身上,不過在有了星瀾之後,這種渴望就變得不單純起來。
——從“想要穿婚紗”,變成了“想要穿上最漂亮的婚紗,打扮成最漂亮的模樣嫁給星瀾”。
并且随着時間推移,願望日漸強烈。
甚至有一次在跟室友無聊閑逛,路過婚紗店時沖動上頭,頭腦一熱就拉着人進去裝模作樣拿出準新娘的姿态試了一波又一波。
還在試穿時将自認為最好看的的一套拍下來發給了星瀾。
并且為了不被店員發現她們并沒有購買意圖,室友還很配合地跟着試了好幾套伴娘服......
總之是個非常愉快的下午。
——如果忽略她們兩手空空離開時店員快要翻上天的白眼的話。
不記得那個時候星瀾有沒有回複了。
那件很喜歡的婚紗具體的樣子也淡出了記憶。
只是隐約還能想起一字領的地方是一只寬大漂亮的蝴蝶結。
人類的通病,總會在美好的記憶一邊模糊的同時一邊将它美化。
即便她已經想不起那件婚紗的模樣,但是在她後來見過的所有裙子裏,依然沒有一件可以比得上它。
上樓之後,一位輪廓立體身量高大的男人在女助理的陪同下面帶笑容朝他們走過來。
對方西裝筆挺,膚白碧眼,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從領帶到袖扣無一不透着特屬于德國人的精致。
看來這位便是懷恩先生無誤。
星瀾和懷恩先生應該是老朋友,兩人第一時間打過招呼,懷恩才将帶笑的善意目光落到南初身上。
他用母語對她說了一段內容,南初聽進耳朵,再用表情完美向他诠釋了什麽叫茫然懵逼雜糅齊聚。
懷恩身後的女助理同時也是一名翻譯,見狀主動上前想要幫她解釋懷恩說的內容,卻被星瀾出聲打斷:
“抱歉,可以麻煩先幫我們把裙子取來嗎?”
女助理一愣,很快禮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等待的時間,懷恩将他們引到一旁沙發上坐下。
他看起來很高興,盛滿笑意的眼神一直在他們之間來回轉,偶爾扶一扶眼鏡,和星瀾交談的語氣也透着輕快的愉悅。
南初坐在星瀾身旁,默然聽着他們用最嚴謹的語言互相交談,目光百無聊賴落在面前精致的一套茶具上面,認真欣賞上面漂亮的雕花。
不肖一會兒,女助理抱着一個大盒子回來。
淺粉色盒身,白色盒蓋,最顯眼處印着燙銀lofo的标志,系用的緞帶都少見地使用了花紋精致的蕾絲。
包裝漂亮得過分了。
只看盒子外表,都不由讓人對裏面的裙子升起無限期待。
懷恩率先站起來,說出簡短一句話的同時做了一個擡手示意的手勢。
這句不用翻譯,南初也能看懂了。
于是跟着轉頭,目光齊齊望向女助理的方向。
拉開蕾絲緞帶,打開白色包裝紙,小心捧出裝在防塵袋裏的裙子,拉開拉鏈取下防塵袋熟練抖開——
白紗掙脫束縛飄動散落,裙身布滿的亮片承接着滿室燈光,将所有閃爍明亮都揉碎成了禮服上堆疊的點綴,讓所有人眼前為之一亮。
懷恩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自認是完美完成了好友的囑托。
目光裏帶着不謙虛的贊許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又欣賞了一遍後,方才迫不及待轉向即将成為這條裙子真正主人的姑娘,期待着她最誠實的表情反饋。
如他料想的一樣,後者給出的反饋的确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甚至是,超出了他的最大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