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餘知白到家很晚了。
拿出手機看到許多未接,想了想,給倪耶回了過去。
那邊着急的聲音快從聽筒溢出:“哥!你在哪?”
“我在家,別擔心。”餘知白嗓子幹啞,靠在床頭,爬起來倒了杯水。
臀連着腰線的一根筋疼的厲害,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廚房。
倪耶:“你還好嗎?你有沒有事!?”
餘知白:“放心,沒事。”
沒什麽力氣再說話,他匆匆挂了電話,撐着酒櫃咳的喉管生疼。
外頭雨霧朦朦,噼裏啪啦的下着。
雨水順着窗戶的玻璃棱往下滴滴答答。
晚春的天氣一下雨就涼,一出太陽就熱。
從櫃子裏拿出一捧藥,吃了十幾粒,又放了進去。
單人沙發皮質軟糯,餘知白清瘦高挑,往裏頭一坐,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毛毯溫軟,他蜷縮着,看着窗外的煙雨。
白色真絲睡衣領口敞開着,鎖骨上精巧的十字架若隐若現。
他發着呆,無知無覺流下眼淚。
陰雨天容易感懷,也容易回憶。
有人說過,一直沉迷于過去無非是因為曾經的記憶太美好。
這句話,餘知白深有所感。
……
“喂。”
又是這個人。
那天放學,餘知白又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他掉頭就走,“啧”了一聲,知道自己被這個叫談越的學弟纏住了。
他怎麽那麽煩。
天天放學在高年級蹲他。
輕佻的口哨聲到處響,這個低年級學弟黏糊餘知白的事已經不是秘密。
“喲喲,又來了又來了,大家快看啊!餘美人的小男友!”
談越一身寬松的紅色籃球服,肩寬腿長實在是好看,腦袋上箍着白色護額,單手拍着籃球朝餘知白走來。
餘知白腳步加快,心裏忍不住埋怨:他是屬跟屁蟲的嗎,一天到晚纏着我。
“學長,你走慢點。”談越打趣,兩三下跟上。
身後有人玩笑道:“喂,學弟,咱們班的班花交給你了啊,照顧好他!”
談越笑起來陽光又帥氣,比了個ok的手勢,屁颠屁颠跟上餘知白。他比餘知白高上半個頭,兩人一拐彎到了沒人的地方,談越臉上的笑立刻收了起來。
單手扯住餘知白一把按上牆,整個人都壓了上去。
餘知白心裏咯噔一下:他有完沒完?又來?
“真要我當你的好好學弟呢?哥哥?”哪兒還見什麽剛剛乖巧的影子,談越欺身壓下的那一刻收回了所有的陽光和溫暖。黑雲壓城般帶着危險迫使餘知白擡起頭。
“哥哥,乖乖站好讓我親,弄疼你我不負責。”
餘知白不可思議的擡頭,驚愕久久不下。
他嗓音都快劈了:“你說什麽?”
站好幹什麽?
親?
“你有病吧?”餘知白覺得莫名其妙,推開談越。
這個人真的腦子有病,自從給他一把傘,天天來騷擾。早知道那天就不該幫忙!
從前只跟着,現在天天明目張膽送他回家。
這人情緒陰晴不定,人間乖順,人後發狠。餘知白想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得寸進尺。
餘知白:“你離我遠點。”
他推開談越,三兩步的快速離開。
談越揚眉,笑得不懷好意,放大聲調:“負距離算遠嗎?”
餘知白差點摔下去。
他回頭瞪着談越,談越像沒事人似的聳聳肩。一手比個“o”,一手食指伸進去。
餘知白雙耳通紅,指着他:“滾。”
餘知白心煩,早知道惹到這麽個煩人精,當時就不應該多管閑事,他愛被打死被打死,關他……
他的手腕忽然被一把扣住,心裏的腹诽還沒叨叨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餘知白被一陣大力死命按在牆上。早年的牆壁坑坑窪窪,磕到就是條紅印子。
而他尚未清楚發生了什麽,後背一痛,耳邊輕佻的聲音撓的人心都發癢。
“哥哥,你怎麽比我還不聽話?”
不聽話的後果,往往很嚴重。
嚴重到無法想象的嚴重。
在那個十幾歲的年紀,情窦都還未開。
傍晚的時候,随着溫柔的晚風,衣角揚起,額發也揚起。
毫無感情的,帶着暴戾的,危險而又讓人讨厭的吻兇狠的落下。
搜刮所有清甜,連一絲角落都不放過。
餘知白愣着。
口中闖入不屬于他的味道和柔軟。心口像觸了電似的,麻的徹頭徹尾,從腳跟到發絲都顫抖了起來,酥顫來的洶湧和氣勢磅礴,将他的三觀擊潰的連個渣都不剩。
他瘋了!
他真的被親了!
談越的反應能力相當快,在餘知白狠狠踹出那一腳的時候已經躲到了一邊。
猩紅的舌尖在唇邊掃了一圈,談越又笑起來。
餘知白靠着牆瘋狂的喘息。他差點缺氧。
他真讨厭談越笑的樣子。
欠扁!!
餘知白怒:“你夠了!”
談越搖頭:“你太甜了,不夠。”
餘知白:“談越!”
談越:“親都親了,叫老公。“
餘知白:“……”他氣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餘知白:“你滾,滾的越遠越好。”
他抖的厲害,鬼知道是為什麽!扶着牆一步一步挪。
談越笑的斷了氣:“不至于吧,我就親了你一口,怎麽路都不會走了。”
餘知白深呼吸……不理他,不理!
談越:“用不用我給你采點陽,免費,別客氣。”
餘知白反手就是一書包扔到他的頭上,談越往後一跳:“親你一口就這麽兇,我要睡了你豈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餘知白像被雷劈了一樣。
“滾!”
“滾!!!!”
那天可謂是讓餘知白記憶猶新。
想手撕談越的心不是一點兩點,好在談越老實了好些天,沒來煩他。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運動會。他們高二折騰的如火如荼。
高三沒有項目,都在準備高考。
但那年的校長一心倡導德智體美全面發展。是真發展。
于是一大早把高三學子全部趕去了運動場,要他們跟随“青春的氣息”給高二各班加油助威。
一班對一班,巧了,高三三班的餘知白對的是高二三班。
高二三班,誰不知道談魔王。
數月前空降,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入校第一周就被人暴揍了一頓。
老實了三天。
三天後挨個報仇,但凡那天對他動手的,一個都沒逃得掉,見着談越就喊爺。
那年的談越還愛恨分明。
餘知白的一把傘,被他惦記到了心裏。
果不其然。
談越大放光彩,每一項比賽都惹的少女瘋狂尖叫,第一拿到手軟,跑的張揚又肆意。到終點了還不忘對着看臺抛了個電眼,餘知白差點吐出來。
少女們激動的快要厥過去,談越的名字在運動場一陣一陣的翻滾。
餘知白被太陽曬的頭疼。
領獎臺上談越要說獲獎感言,餘知白跟老師說:我頭疼,先去班裏。
轉身的那一剎那,談越站在領獎臺上,聲音随着運動場的喇叭傳入所有人的耳裏:“有個秘密,告訴你們啊。”
“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叫——”
餘知白捂着耳朵飛快的跑了出去。
只要跑出來,不想聽的就聽不到了。
後來,同學回到班上,都以異樣的眼神看着他。
餘知白靠着窗生悶氣,就知道談越那小子不會放過他。
當着全校師生說喜歡他,他以後怎麽混?
同學的視線太刻意,餘知白無處躲藏。
放學時,談越出現,大家都對這倆人紛紛避而遠之。
“你過來。”這是餘知白第一次對談越主動說話。尤其是在放學後。
談越吊兒郎當的跟在後頭:“才幾個小時不見,這麽想我?”
他們兩人站在校教學樓的後頭,那有一株參天大樹,梧桐的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
樹下兩個少年四目相對。
“我們好好捋捋。”餘知白深呼吸,“那天你被群毆……”
談越打斷:“那是我懶得回手。”
餘知白:“……”
“行。那天你懶得回手,我是不是幫了你?”
談越:“你是指那把傘?還是指扶着我的腰,送我去校醫務室?”
餘知白:“……”
他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餘知白:“我餘知白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恩将仇報。”
談越好笑:“我怎麽對你恩将仇報了,我是揍你了還是欺負你了?我對你還不好?”
好個屁。
餘知白愠氣上頭:“那你今天領獎臺上瞎說什麽?大家回到班裏都以異樣的眼光盯着我。”
談越:“咦?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有個喜歡的……”餘知白面目通紅,憋回去後半句。
“哦~原來你聽到了啊。”談越湊近他,餘知白被逼的後退一步。
“我看你跑的那麽快,還以為你什麽都沒聽到呢。是啊,我有個喜歡的……怎麽了?”
“你平時對我說喜歡什麽的那些話我就當沒聽到,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當着全校師生的面這麽說,你讓我怎麽見人?我不喜歡男生,更不喜歡你,不要那麽自戀也不要把我拖入難堪的境地。你已經打擾到了我的生活,請你自重。”
餘知白有點動氣,這麽多字一口氣說完。
談越靜靜聽着,雙手随意的插着兜,俯視着可愛的男孩。
看他生氣,看他耳垂與脖子的粉。
“你好自為之。”餘知白丢下最後一句話,“別再來煩我了。”
他走的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決絕,比如頓住的那一小下。
談越看的清清楚楚。
他靠着樹幹,看餘知白離開。
清瘦高俊的男生,背影都幹幹淨淨。
純潔的像早春的白櫻。
他怎麽就那麽想,讓他沾上點紅呢。
回了家,餘知白總是覺得心裏有個疙瘩。
翻來覆去睡不着,拿出手機給樂羽聲打電話。
樂羽聲那頭游戲打的劈裏啪啦,接到餘知白的電話嘻嘻哈哈:“嗨,餘美人,想我了?”
“我問你,談越今天領獎說了什麽?”
“啊?”這麽直截了當的問,樂羽聲還反應了一會兒。
“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別管,告訴我。”
“還能有什麽秘密啊,告訴我們他有喜歡的人了啊,是個大美人呢!”
餘知白一愣:“什麽?”
樂羽聲:“幹嘛這麽奇怪,人家有喜歡的人還不正常?本來就那麽帥的大帥哥,到哪不是香饽饽,別人天天開他是個同的玩笑,估計他也不想再被誤會了吧,就借這機會澄清下。”
餘知白:“就,就這樣?……沒了?”
樂羽聲:“沒了啊。”
餘知白:“那為什麽……大家看我的眼神都那麽奇怪?”
問題一抛出,樂羽聲也開始支支吾吾:“啊……這個……這……”
餘知白:“阿聲!”
樂羽聲:“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要不……不說了吧……”
餘知白:“說!”
樂羽聲:“……他,他就說……高三三班餘知白喜歡他,還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