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上擦身而過的過客有許許多多,對餘知白而言,唯有連面都沒見過的林含是他最害怕的人。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的他。

即使從來沒見過,聽見名字也得心悸許久。

說是談越的青梅竹馬,是他求而不得的男人。

早些年聽說高中畢業就出國進修,久未有消息,久到以為這個人只存在于傳言裏。

過去,談越對餘知白太好,好到以為全世界都是自己的,從未把這人放在心上過。

然而只有當真真切切瞧見那人了,餘知白才知道心中的震撼到底有多大,他又有多麽難過。

談越親昵的摟着林含,林含溫雅又體貼的詢問自己的情況。

他們像一對恩愛的情侶,而自己是笑料百出的小醜。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世界震塌的瞬間。

餘知白雙腿發軟,忽地往地上倒去,林含“哎”了一聲,去抓他,沒抓着,被談越拉了回來。

“別摔着。”談越對他的疼惜毫不遮掩,他怕林含受一點傷。

“阿越,你怎麽這麽緊張,我就是扶一下他。”林含走到餘知白面前,将他扶起來,上下打量一番。

他的打量讓餘知白無處可遁,對方的視線太過赤果。

餘知白掙脫開林含扶住自己的手,胸口堵塞着,像壓着百十斤的巨石一般。

林含見餘知白掙脫開,也沒惱,清清淡淡說了一句:“我認得你,你是餘知白。”

餘知白緊緊盯着談越,狼狽不堪。

他回道:“是麽,我不認識你。”

林含笑了笑:“不認識我沒關系,你和阿越以前的故事,我都聽過。早就想找你吃頓飯,想好好謝謝你幫我照顧他那麽多年,先前我不在國內,阿越任性,又太心疼我,若是有些話傷害到了你,別見怪,我替他道歉。”

三言兩語将陣地隔成陰陽,林含說話的語調溫溫吞吞,讓人覺得舒服。

餘知白冷着一張臉,和林含形成鮮明對比。

在場有不明白的人已經開始責怪餘知白:“人家好心幫你,你怎麽連句謝謝也不會說。”

林含聽到,轉身護着他:“這是我們的事,別亂說話。”

“去我們房間換件衣服吧,你這樣別人會笑話的。”

餘知白扯了扯嘴角,躲開他伸來的手:“謝謝,不用。”

笑話而已,又不是沒當過。

張導罵罵咧咧從一邊走過來,明明有火氣又忍着不敢發,在一旁咕咕叨叨:“我說談總,不是你讓我把餘知白換下來的嗎,我換了你怎麽還對我動手呢。您要安插您自己的人,我忙也幫了,怎麽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餘知白驀然擡頭,不可置信的将視線從張導移向談越:“你換的我?”

“不換你換誰啊。人談總有自己想捧的人,林含可是談總心尖上的人,你呢?你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別自取其辱了,趕緊哪來的到哪去。”張導揉着手腕攆人走,“走走走。”

“談越!”餘知白高聲質問。

談越顯然懶得回答,拉着林含上樓。林含一步三回頭的說:“阿越……管管他吧,他一個人好可憐啊。”

餘知白望着談越牽着林含的那只手,忍着一腔酸澀,強忍住心裏所有的難過。

他怒吼着:“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再演一部電影,知道我有多努力。你就這麽讨厭我,讨厭到連我最卑微的夢想都要剝奪?”

談越驟然頓住步伐,他回首,環視一圈。

四周看熱鬧的大有人在,餘知白狼狽,林含不解,張導事不關己,他成了所有人等待的答案。

林含:“阿越,你讓我去看看他。”

談越笑了笑,彈開手裏的煙蒂,他彎腰對林含:“噓。”

又擡眸望着餘知白,“想知道?”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我就不告訴你。”

餘知白:“談越!”他的手在抖,“你知不知道你從我這搶走了什麽?”

“不對。”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談越收回食指,“我花了兩千萬投資這部電影,叫買,不叫搶。”

他走到餘知白面前,低頭,勾起他的下巴,聲音很輕:“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封殺你,你不知道?”

林含在一邊抓回他的手:“阿越,別這樣,話說的過分了。”

談越回頭摸着他的臉:“又不是對你。”

他摟着林含,用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對餘知白說:“以前,我拿錢買你,是因為你床上本事還不錯,現在,我不想買你,是因為我厭了。我給你三秒,讓你體面的走,不要給臉不要臉。”

餘知白宛如一個小醜,上演時被嘲笑,落幕後獨自一人在舞臺中央顫抖。

他心疼的厲害,談越的話紮在心裏句句都是刺。

心口疼痛難忍,他咬着牙問:“你說什麽?”

談越笑了出來,擡高了聲量:

“我說——你他媽就是我拿錢買來的東西,別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多重要。懂嗎?”

他在人群中灰蒙蒙的退場,飛速逃離那個地方。

腦子在發暈,耳中在低鳴,口幹舌燥,肺裏像抽了氣似的難受。

他大口的呼吸,一聲聲的悶咳。

手機一直在響,電話也好,短信也好,微信也罷。

樂羽聲和洛川的聲音叽叽喳喳傳來。

——“餘美人,到了沒啊,報個平安呀。”

——“阿白哥,可還好?”

——“餘美人餘美人餘美人,沒有你我好無聊啊。”

……

餘知白蹲在高大的樹下,瘦弱蒼白的身體縮成一小團。

好久好久才緩回來一點。

身邊的行李箱遮擋了他的身影。

長發松松垮垮的挽起,單薄的後背像是又瘦了些,蝴蝶谷凸出的明顯。

他這一生都是一場戲,一場跌宕起伏又笑料百出的戲。

曾經的戲言一句句實現,愛情被碾碎在泥土裏。

曾經最害怕的人,以為只是活在謠言中的人,出現在了眼前。

多可笑。

……

“學長,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林含是誰?外面傳他和我傳的沸沸揚揚,你都不好奇?”

那時餘知白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與人常離的很遠,他往前走遠些,談越就跟的近些。

談越一直跟在後面追問:“你不吃醋?你不問我?這個人可是真實存在的哦。”

少年餘知白随腳踢開石頭,他冷冷回頭:“滾開,關我什麽事?”

談越笑的開心,幾步追上來,故意用肩膀碰他:“那可是你情敵呢,誰說不關你事。”

餘知白反問:“我喜歡你嗎?”

談越笑容一僵,随後扳回餘知白的肩膀,拉着人快步走遠,他的笑容去的快,将餘知白拖進無人的小巷。

巷中昏黃,只能聽見田園犬零星的叫聲。

無人路過的角落,兩條欣長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暗光遮了談越半張餘下的臉,方才的笑容不知所蹤,他食指勾起餘知白的下巴,淡淡又陌生的味道傳來,聲音喑啞:“你再說一遍。”

吱吱呀呀間,古舊的路燈忽然點亮,鋪灑下的金黃燈光照着他倆。

餘知白被攏在黑暗裏,擡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距離近的可怕,他扯了扯唇,不服輸的說:“我喜歡你嗎?”

談越的吻是濃烈的。

愛恨情仇,交雜的熾熱無畏。

就像恨不得将餘知白吞下一樣。吸.吮的他唇舌發麻。

他扣緊餘知白的後腦,按在牆角,暴風雨似的索取,吻的餘知白措手不及,又吻的他昏昏沉沉。

餘知白驚詫,掙脫。談越像找到了樂趣似的,反手扣着他的雙手舉過頭頂。

在無人問津的小巷深處,誰都不知道有兩位少年初嘗着愛情的禁藥。然後,無限沉淪。

“你放開。”不清不楚的聲音從舌尖竄出。

談越呼吸沉重,他輕笑出聲:“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餘知白臉頰通紅:“去找你的白月光。”

談越一怔,頭垂在他的肩上笑的停不下來。

餘知白感受到肩頭的顫抖,他怒:“你滾開。”

談越在他白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啵唧”一聲。

“我的好哥哥,你的口是心非,真是太可愛了。”

耳邊一聲聲的出現——

“知白哥!!知白哥!!!”

餘知白怔了怔,他緩緩擡頭,眼眶一片紅。

倪耶站在不遠處大包小包的堆在身上跟他揮手,餘知白深呼吸了好幾口,站了起來。

“知白哥!我來找你了,驚不驚喜!”倪耶蹭蹭蹭的跑來,少年像風一樣。

舉着手裏的奶茶:“我的最愛,分你一杯,可甜了。”

“怎麽樣啊知白哥,劇組的人都還好相處嗎?這個電影可是我好不容易說服我爸給你要的呢。”

餘知白的聲音有些啞:“你怎麽來了?”

“我沒什麽事啊,文化課學不進,還不如來劇組感受感受,反正你也在這邊,我就當來找你上私教了呗。怎麽,嫌我礙事?打擾你拍戲了?”倪耶嘚嘚瑟瑟的插着腰說。

“不礙事。”他又咳了幾聲。

“快進去吧,這山裏天涼,別凍着了,到時候上鏡顯得憔悴。”倪耶拉着他往酒店裏走,餘知白沒動。

“倪耶。”

“啊?”

“我不住這。”

“哈?你不住這住哪,我房間都開好了,專門來找你的。”

“我不演了。”

“哦。”

“……?”

“……!你不演了?!”

餘知白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看着酒店的方向:“我被趕出來了。”

倪耶怔住。

“誰!”倪耶一怒三丈高,“誰敢的!?誰他媽敢把我的人往外趕!”

餘知白搖頭:“沒誰,我不想演了。”

倪耶忽然就懂了。

“操了!又是談越!他幹什麽啊,也太無情了吧?這不是明顯就是跟你作對麽。太不是男人了,分手就分手,不做朋友最起碼也不做敵人吧,連條後路也不給,缺德大了!”

年輕人氣性大,倪耶胸口氣的一鼓一鼓的,他安慰道,“沒事,哥,我家電影多,我就不信了,我到時候全給你介紹,他有種全都禁了你啊!”

倪耶扛着大包小包拉着餘知白往酒店走:“去我房間,剛好我定的套間,不差床。”

餘知白沒什麽力氣:“謝謝,我就不……”

倪耶:“你答應做我老師的!我都快藝考了!我需要老師帶我集訓!”

餘知白:“你找……”

倪耶:“我誰也不找!我就找你!我就覺得你演得好!B大就你最牛!”

餘知白:“……”

倪耶拉着他:“走!不就一個談越麽,我怕他?!讓他來跟我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倪耶有喜歡的人,不是餘知白~這小子雖然年輕,但是真性情。

關于攻,看文案配角欄你們大概懂了?→.→

繼續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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