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妖皇(4)

“哎呀,我怎麽聞到綠茶的香味了?“

破軍在一旁傻樂,腎虛瞪了我一眼,對喬嘉樹倒是彬彬有禮,“喬公子有何見教?”

“在下特來感謝神虛真人,昨日為我用藥。真人不愧有藥仙之名,一日之間,我身上的傷竟已經好了大半。“他的臉色确實煞白,說話的聲音也十分虛弱,眉目間的哀愁之色仍然盤桓不散。我承認,如果我是個雌劍,看到這等憂郁小生定然會母性爆發聖母附體。可惜我不是,所以我只想一腳踹到那有事兒沒事兒就微微蹙起的眉梢上去……

腎虛一聽被誇了,而且還是被同行誇了,甚為得意,擺擺手,“不必了,我現在是階下囚,別人讓我救你,我哪有說不的權利。更何況,我剛剛被抓的時候,你也幫過我。”

這回輪到我瞪腎虛了,他怎麽能救助敵人呢?

腎虛假裝看不見。然而喬嘉樹顯然已經感覺到了我滿滿的惡意,有些不自在地說,“那我先告辭了。若有什麽我能幫到忙的地方,喬某定然盡力。”

我哼笑,“成啊,那你把我們放了吧?”

他一愣,語塞了。腎虛一把将我腦袋推到一邊,“你別理他,他的嘴一直都吐不出象牙。”

喬嘉樹倒是淡然一笑,“不礙事,我與鴉九也算是舊識了。”

“呦?承認是舊識了?那怎麽在鎮命塔裏打架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手軟啊……”

在我的連番擠兌下,喬嘉樹只好匆匆告辭。看着他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腎虛使勁兒給了我一拳,“你這是又犯什麽病了!”

“誰讓他背叛主人……”我其實也覺得自己有那麽一點兒過分,不過一想到這家夥在鎮命塔裏明明企圖傷害過主人,之後試劍大會上又各種用眼神勾引主人,這點兒罪惡感又立馬煙消雲散了……

腎虛明白我的意思,他嘆了口氣,“他又不像你似的是我師弟的劍,談不上什麽背叛不背叛的。他當年被狐熵咬死,之後發生了什麽,你我都不知道。”

“反正我就是煩這個人。”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拉着破軍出去找大帳門口的侍衛賭錢去了。

不過從今天早上開始,妖皇的大帳裏就是空着的,他去哪了?

當晚月亮很彎,月華如冷霜遍灑無際荒原上,遙遠的地平線上幾縷游雲如輕煙般升起,很有幾分蒼涼壯闊的意境。軍營裏大部分人都睡了,我坐在腎虛的帳篷頂上,看着那點綴着幾顆星子的深沉天幕,覺得像主人眼睛的顏色。也不知道現在主人出關了沒有?聽說腎虛破軍和我現在還在九黎軍營裏,頭發有沒有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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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想,思念就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我想起主人那挺直的鼻梁、緊緊抿起充滿禁欲意味的嘴唇,修長的頸項,飽滿堅韌的胸部……想着想着,下巴上滴滴答答的,趕緊用袖子擦幹淨口水。

本體被封,想吹笛子都吹不了,只好摘了片草葉吹起來。吹到一半就聽腎虛在底下氣急敗壞地大叫,“大半夜的吵什麽吵!有沒有素質啊!”

我嘿嘿讪笑着,換去妖皇帳篷頂上吹。吹着吹着見到隔壁狐王大帳的簾子開了,巫鹹苗後等魚貫而出。狐王在大帳門口站了一會兒,溜達着往腎虛的帳篷去了。

我心想難不成今晚将是腎虛這個老處男童子身的終結?于是喊了一嗓子,“那個,狐貍大王啊!”

狐王腳步一頓,金色眼睛沖我瞥過來。

我在帳篷上沖他嘿嘿笑,“那什麽,你別看我們神虛真人文文弱弱的,性子很烈的哦~”

狐王揚起眉梢,“你想說什麽?”

“我們腎虛吃軟不吃硬的。”我也沖他挑挑眉毛,“你要是喜歡他,別猴急得上來就扒衣服,不妨培養一下感情先?”

“他是囚犯,又是個姿色平平的臭道士,誰喜歡他了?”狐王冷哼一聲,走了兩步,又回頭喊了一句,“你要是再敢偷看,本王挖了你的眼睛!”

我一攤手,“你以為我願意看啊……要是某人叫得跟殺豬一樣,不止我,全軍營都能被吓醒。”

他又哼了一聲,高傲地走了。

腎虛……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狐王剛走,我便看到披着厚厚披風的喬嘉樹也從中軍帳的防線緩緩走遠。我從帳篷頂上躍下來,叫了一句,“喬嘉樹。”

他腳步一頓,緩緩轉身,雙手揣在袖中,讓我想起一句詩: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我往前走了幾步,抓抓後腦的頭發,“那個……今天白天我口氣沖了點,你別見怪。”

他一愣,随即輕輕一搖頭,微微笑開,“如果我是你,一樣也會讨厭我這一個陰魂不散的過往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怎麽活過來了?為什麽加入了九黎?”

此刻他的面容浮現出幾許深重的傷感,“你還記得總是跟在我身邊的那條青蛇麽?”

記得,當然記得。我和主人之所以認識喬嘉樹,就是因為追着那青蟒蛇回了他的老巢。

別看那條青蟒總是笨笨的不說話,其實他可是蛇神摩呼羅迦的後裔。但是因為他年紀尚小,蛇神之力尚未完全覺醒,一直徘徊在喬嘉樹身邊守護他。可惜,當年斛熵将他重傷後,劫走了喬嘉樹。

“其實我不過見他受傷救過他一次,他便傻傻的一直跟着我。不論我怎麽趕他都趕不走……”喬嘉樹笑了笑,但那笑容比哭看起來還要令人難過。他擡起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你如此讨厭我的原因。我确實傾慕你的主人,即便我與他都身為男子,卻還是無法自拔地被他吸引。文修對我也很好,我也以為我夠懂他。只可惜,他不曾回應過我對他的感情。我一心一意追着他,卻忽視了身旁的阿青。”

我問,“轉生術不是要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麽?難道……這就是你從人轉化成妖的原因?“他點點頭,”不錯,阿青為了救我,施展轉生術,以他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令我轉生成妖。而他自己七魄盡散,三魂中也只剩一魂……“我愣住了。

那條青蛇話不多,而且總是對我和主人有很強的敵意。但是他一到喬嘉樹懷裏,就溫順得跟只小狗似的。

原來他對喬嘉樹的感情,已經深厚到願意以命換命了……

“所以,你不必再擔心了。我對你主人,已經死心了。”他凄然一笑,緩步走過來,“我曾經很嫉妒你,因為你可以一直陪在文修身邊。卻原來我自己才是那個不懂珍惜的人。”

我說不出話來。

他現在已經離我很近了,只聽他忽然用耳語般的聲音快速地說,“妖皇現在不在營裏,你快走吧,千萬別讓文修來。”而後,他在我手裏塞了兩樣東西,猛然轉身,快步離去了。

我打開手裏的紙條,發現是兩張符咒……

我和破軍的鎮寶符!

我腦子轉了個彎,馬上裝作若無其事溜達到妖皇大帳裏。現在妖皇不在,門口只有一個守衛。我将咒符貼上去,果然兩張咒符一起燃燒起來。我将本體背在身上,向上發出一道劍氣,在大帳的頂棚劃出一道口子,輕輕躍上去,沒有發出半絲聲響。

現在狐王去了腎虛帳子裏,他的近衛隊也跟過去了。相反狐王大帳前的守衛就只留了一個人,而且這個人的頭一點一點的,似乎在打瞌睡。我幹脆一道劍氣注入他啞門穴,令他暫時昏迷一下,潛入帳內,翻遍了所有箱櫃也沒找到腎虛身上的鑰匙。我坐在他床上,清醒了一下頭腦。

難道他把鑰匙帶在身上?應該不會,畢竟這太容易被腎虛順手拿走了……

我忽然想起來,狐貍喜歡打洞啊。

于是我将地上的地毯掀起來,果然看到一塊泥土被動過的痕跡,沒刨一會兒就刨出來一把細細小小的青銅鑰匙。

我将土又小心蓋回去,再将地毯放好。出去的時候用力踢了踢門口的守衛。

那狐妖守衛迷茫着蘇醒過來,以為自己剛剛睡着了的時候,我已經躲到大帳後面了。

現在需要的就是一把能夠通過軍營外部結界的桃木劍。我知道進出軍營結界的桃木劍只有百夫長有,除非巡山的小組才能領到一把。如果我現在去百夫長的營帳裏偷,雖然風險比較大,但也值得一試。

畢竟一旦狐王發現他那狐貍洞裏的鑰匙不見了,他一定會加強戒備,到時再要出去就難了。

百夫長都有自己單獨的營帳。我決定拿認識的百夫長——那只大黃鼠狼開刀……

帳篷裏傳出震天的呼嚕聲,我摸進他那烏漆麻黑的帳篷裏,險些被散落一地的铠甲絆個跟頭。鎖甲被我碰到發出一串清脆的碰撞聲,那呼嚕聲停了一瞬,我吓得馬上趴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好在鼾聲停了一會兒,又繼續了……

我悄悄摸到他床前,結果差點被吓了個跟頭……這家夥睡覺的時候怎麽還現出原形啊?

只見一只碩大的黃鼠狼蜷縮在床上打呼嚕,看上去竟然還有點可愛。這難道就是妖怪版的裸睡?

而它的懷裏就抱着一把貼着咒符的桃木劍。

黃鼠狼的穴位我不是很熟啊……幹脆一拳照他臉上打了下去。他的鼾聲卡在一半,便暈了過去。

我連忙拿起桃木劍,順便抱起地上的铠甲,沖向腎虛的營帳。

今天怎麽會一切這麽順利……我撞大運了?

破軍當時站在外面,看見我見了鬼一樣,“你從哪跑來的?”

“狐王走了麽?”

“剛走……”

“那就別廢話了快進來!”我沖入營帳,然後就傻了眼。只見腎虛嘴唇紅腫,發髻散亂,衣衫也十分不整,臉上怒色未消。我咳了一聲,低聲問破軍,“狐王幹什麽了?”

破軍一臉失望,“就聊了聊天,後來吵起來了,再後來親了親摸了摸,其他什麽也沒幹……”

腎虛氣得又把鞋扔了過來,“你們倆去色誘吧!”

我掏出鑰匙沖他抛了個媚眼,“你就這麽對待捍衛你貞操的恩人嗎?”

腎虛眼睛一下就直了,“你……你怎麽拿到的?”

沒有時間多說了。我先把破軍本體上的鎮寶符解了,然後把盔甲扔給腎虛,鑰匙和桃木劍交給破軍,“一會兒我去燒他們的西北方向的糧草倉,你看火勢起來了,外頭亂起來了,就趕緊帶着腎虛先從東面撤。你們不要等我,出去了就可勁兒跑。只要把桃木劍留在結界上,應該可以讓門多打開一段時間。”

破軍問,“那你自己呢?”

我沖他潇灑一撩額發,“我是誰啊?到時候肯定追上你們!“殺人放火這種事我們做劍的幹起來最是得心應手。我這一回沒有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蹤,直接張開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飛向糧倉,引一道炙熱的閃電劍氣至堆疊在糧倉附近的柴草上,火勢很快就沖天而起。一時間鑼鼓聲大作,整個營地從睡夢中驚醒。我又點燃了兩座糧倉,引來足夠的追兵後,才扔下火把在營地裏亂飛一通,給腎虛和破軍争取時間。

直到一聲尖銳詭異的嬰啼聲響徹夜空,一個長着山羊身體,猙獰人臉、臉上卻沒長眼睛的巨獸從天而降。它張開血盆大口,裏面尖銳的虎齒還染着幾分血色。

這便是之前從鎮命塔裏失蹤的狍鸮。

我化入本體,釋放出在體內壓抑已久的悍然靈力,沖向狍鸮。他用鋒利的爪子數次抵擋住我的攻勢,大口一張,吐出一團黑色的粘液。幸好我身體靈活及時閃開,身後未及躲閃的追兵被噴了一身,瞬間全身就像雪人一樣融化成了一地血水,死法甚為凄慘可怖。

我小心地躲閃着他的粘液攻勢,提運靈氣遍行周身,另劍光暴漲,化作一道巨大劍刃劈向他。狍鸮周身肌肉也鼓脹起來,周身泛起藍色光屏。待我的巨劍落下,塵煙四起,狍鸮一側身軀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令他身體一歪,險些跪坐下來。但那畢竟不是致命傷,反而令他更加憤怒了,發狂一般向我撲來。

我是不怕他的,狍鸮只是不好弄死而已,但實力還沒有天梁道人強。我既然能殺死天梁道人,他自然也不在話下。只是時間拖得越久,我恐怕會趕不上腎虛他們了。

然而還不待我迎敵,一道凜然劍氣從他身後襲來。狍鸮無法只好閃身躲避,一霎那我的面前有了空隙。

而我亦看到了來人。紫衣如幻,清皎如月,黑發臨風而舞。

我立馬就熱淚盈眶撲了過去,而他也一把接住我,将我輕輕環入懷中。

“主人我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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