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蜀山擴招(1)

立春了,積血融化,凍結的瀑布也重新垂挂在山崖邊,枝葉抽芽,一些早花,比如迎春,也如金霞般開了漫山遍野。蜀山今天上上下下都透着股喜氣,穿山新衣服在三清聖殿前祭拜木神句芒,而後便嗚嗚泱泱湧去食堂吃春餅。我們這些劍原本是沒份兒的,于是派蛟靈去偷了十幾個春餅回來,大家一起解解饞。

蛟靈被食堂大爺一路追打,總算是不負重托把餅帶回來了。結果丹朱抓了兩個就往外跑。我和破軍在後面噓他,這肯定是帶去給他們家小老虎吃的。

丹朱回頭甩給我們一記眼刀,然後屁颠兒屁颠兒跑遠了。我看着,笑歸笑,心裏頭還是挺羨慕的。

你看人家丹朱,同樣是攻,對小老虎多好啊。雖然當面各種虐,但是誰要是敢說小老虎一個不字,他轉臉就能把你削得連親娘都不認識。

反觀我那位主人,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根本拿不準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唉……這不是又小半個月沒見到他面兒了。

不過這回倒也沒什麽可抱怨的。主人最近在和琅琊真人、桂生、藍田他們商量廣開山門招收弟子一事,各項考核準則、招收人數等等雜事他都親力親為的,每天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而明天便是第一天開山的日子,到時候那些報名入蜀山修行的小鮮肉們就要來蜀山參加第一場試煉。

我們衆劍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去看熱鬧。

第二天晨鐘剛響,蜀山便熱鬧起來。山門洞開,浩浩蕩蕩的人潮便沿着高高的臺階向上移動。我和丹朱破軍龍淵組成了四大天王組合蹲在三清殿房頂上看着那大約有一兩千人的浩蕩人潮縱橫排列成十個方陣。偌大的觀虛臺有一多半都被塞滿了。報名的大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一個個兒嫩得冒水,雖然也能看到那麽一些少年老成像大叔的。

按照以往的經驗,剛入山的小學員們是最好調戲的,你說什麽他們都信。我記得當年桂生剛剛被主人收入門下的時候,我跟他說新來的弟子都得在吃飯的時候跳一段大腿舞,然後他就真的硬着頭皮跳了。掌教當時的表情之精彩,我現在還記憶猶新……

桂生今天穿了一件石青色軟煙羅錦袍,披着祥雲銀披風,俊秀帥氣的小模樣看得好多經過的小侍女臉紅得跟蘋果似的。他和藍田這次是招生的主理,正在對考生們訓話。而主人靜靜站在桂生身後,似乎正在掃視那些未來可能的弟子。

一瞬間,我心頭猛地一跳,盯住了那千百個考生中站在第三方陣左後角的一個人。

雖然他的頭發是黑色的,不過我還是幾乎可以确定……這不是邱暮雪他弟弟邱暮霜嗎?!

什麽情況?!這小子跑來幹嘛?

我轉頭看龍淵,他似乎還沒有看出什麽異常。畢竟是被我強行拖出來曬太陽的,所以只是抱着劍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忍住想要吐槽的沖動,沒把這事兒說出來。畢竟邱暮霜跟邱暮雪一樣是白民國人,應該是白頭發,在完全确認前,還是先別到處亂叫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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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試煉其實是筆試,一人發了一根筆寫了一天。到晚膳的時候才把他們帶去食堂跟衆弟子一起用餐,而後由弟子們分別帶入空着的房屋內休息,等待第二天的試煉。我一整天都沒閑着,悄悄跟在第三隊考生後面,看到“邱暮霜”被帶入南亭峰與天刃峰之間的那片粉牆黛瓦的院落中。

我大大咧咧進門,老弟子們看見我都點頭哈腰恭恭敬敬地叫我“鴉九師兄好!”我随便找了一個問,“剛才進你們這兒的新人都住哪?”

“都住三進院那棟樓裏。師兄您有何吩咐?我去幫您辦?”

我擺擺手,徑直往裏走。一進三進院的門,便看到幾個面生的考生三三兩兩在院子裏閑聊,有些在打水洗漱。門此時一開,邱暮霜也端着木盆出來了。

他一看見我,馬上變了臉色,低着頭就想回屋去,只不過腳還沒邁過門檻,便被眼疾手快的我一把勾住了肩膀。

“我說,你這少白頭的毛病是什麽時候治好的?“我一邊說着一邊結結實實抓着他的頭發往下扯,想說會不會是假發呢?結果他疼得直跳腳,眼淚都快出來了。

“放……放手!”

我放開他的頭發,但還是哥倆好一樣架着他往外走,出了院子把他拉到後牆,一處被繁茂的薔薇藤擋住的地方,一把把他推在牆上,單手撐在他臉頰邊,居高臨下用危險的眼神看着小兔子一樣驚慌失措的他,“不跟着你哥哥,跑我們蜀山來幹什麽?”

邱暮霜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我……我來拜師學藝!”

我翻了個白眼,“你哥哥劍法那麽好,就算現在該使刀了,也還是天下第一刺客啊。不是說上個月他又弄死了一個朝廷大員,正在被通緝麽?你不跟着他學,跑蜀山來幹什麽?”

“是我哥讓我來的!他嫌我跟在身邊礙事……”

這麽說着,他竟然神色略略黯然起來。倒不像是在說假話。

我轉着眼睛想了想,“喂,你哥哥已經不要龍淵了,你不會還要來偷吧……”

“你別血口噴人!”他急了,大聲喊道。

他越是急,我就越是懷疑他跑來這兒是跟龍淵有關,于是挑起他的下颚,邪惡地一咧嘴,笑得像個采花大盜,“今兒個你要是不說實話,可別怪我做出什麽禽獸之事來啊。”

“你!你不講理!”

我也不說話,就是沖他笑。想我鴉九雖然在主人面前跟孫子似的,但在別人面前還是有那麽幾分魄力的。這小子被我盯了一會兒,架不住了,放軟神色,“真的是我哥叫我來的……他……他有重要的事要做,要去九黎一段日子……所以讓我來蜀山拜師,一是找個容身之處,二是學點本事……”

“順便也看看龍淵過得怎麽樣是不是?”我挑眉。

他僵了半刻,也終于還是點點頭。

看來……這邱暮霜對龍淵并不是完全絕情。可當初為什麽要用那麽激烈的手段趕他走呢?

他跑去九黎又要做什麽。上一次去九黎,就差點被喬嘉樹的蛇毒毒死,就算現在九黎中大部分又能為的妖怪都跟着妖皇出來了,也總還省下不少吧。他又想去找死?

我剛想再逼問一下他哥哥有什麽急事,連弟弟都不要了。問清楚了,也好考慮要不要把邱暮雪在這兒的事告訴龍淵。可是正要說話,橫空忽然插進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鴉九哥哥,侵犯未成年是犯法的哦。”

我一回頭,卻見一席九色華服的小屁孩,晃着小腿兒坐在樹枝上。

“你你你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我今天剛剛到蜀山,就馬上來看你了,你還不感動?”花癡自戀地撥了下額前的發絲,眼睛落在邱暮雪身上,然後突然就亮了。他從樹上三下兩下靈巧地跳下來,像小孩子那樣帶着一點點蹒跚地跑向邱暮雪,眨巴着一雙大部分都是黑眼珠的杏眼,伸出一雙粉嫩嫩的小手,“美人小哥哥,抱抱~~”

我一記天馬流星拳把他打飛。

邱暮雪驚吓地叫了一聲,憤怒地瞪着我,“你怎麽能打小孩子!”

“老子是在幫你哎!你給我看清楚,這特麽哪是小孩子,是天山童姥還差不多!”我又轉向正在假裝委屈癟着嘴從地上爬起來的花癡,“你自己說的!猥亵未成年犯法啊!”

花癡大眼睛一眨,兩顆眼淚就跟斷線珍珠一樣啪嗒啪嗒落下來,“疼~~~~~~~”

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真不知道以前為什麽會覺得他哭起來可人疼……

邱暮雪果然上當,跑過去将花癡抱起來,哄着,“不疼不疼哦~~”

現在邱暮雪背對着我,小屁孩越過他的肩膀,沖我挑釁一樣邪魅一笑。我氣得只想脫了鞋丢過去。但是邱暮雪又轉過來了,一遍輕拍小屁孩的背一邊問,“你是誰家的孩子啊,大哥哥抱你回去好不好?”

花癡用小手擦着眼淚,伸出一根手指頭指指我。

我和邱暮雪都愣了。

然後花癡就看着我,喊了聲“爹爹~~”

……“你給本神劍去死!!!!!”

……

被邱暮雪教育了一個小時不可以虐待兒童之後,我認命地抱着花癡,往流霜殿走。我打算一離開邱暮雪的視線,就把這賤人扔到水塘裏去。

這邱暮雪也是,腦子有問題嗎?我是劍哎!劍哪裏有生育能力!!

花癡喜滋滋抱着我的脖子,“哎呀,上一次被你這麽抱着已經是一年前的事兒了啊~”

“你別蹬鼻子上臉啊。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眼見着已經進了梨樹林,今年天氣暖的早,已經有星星點點的梨花開了,一兩點點綴在蔥茏葉片間,在夜色裏靜靜彌散幽香。我把花癡扔到地上,卻見那不遠的石桌上,仍擺着那副畫。

走上前去看,卻發現短短時間內,那幅畫已經被拼出了幾乎整個下半幅。是一個看起來長身玉立的人,穿着鴉青色的暗羽紋直裾,一手中握着寶劍,腳邊落滿梨花瓣。

我驚嘆,“你怎麽突然能拼出這麽多了?頭疼好了?”

花癡笑嘻嘻走過來,“這要多謝你啊。自從你跟我說了祭劍嶺嶺主有問題,我便派人去查訪所有祭劍嶺的典籍,我自己還去祭劍嶺住了個把月。說來也怪,在祭劍嶺的時候我的頭疼似乎沒那麽嚴重了,所以便拼出來了這些。”他說着,神色卻有些黯然,“只是看到祭劍嶺現在的樣子,不知為何我覺得非常難過。有時候做夢,也會夢到模模糊糊的人影,但就是看不清楚他是誰。”

我也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這不是已經有很大進步了嗎。總有一天,你會拼出他的臉來的。”

“但願如此吧。”

我發現花癡每一次談到關于這畫中人的事時,便會露出那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表情。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會兒的他簡直不像他自己。

看他那凝重的表情,我決定轉移話題。

“那你現在又跑蜀山幹什麽來了?還有啊,咋我到哪兒你都能找到我?!”

“想你了就來了呗~再說蜀山之前出了那麽大的事,我從祭劍嶺出來後一聽說就來了。”他沖我眨眨眼睛,“至于為什麽能找到你,你難道不記得我送過你什麽嗎?”

我猛然頓悟,從斜襟內的口袋裏取出了那次試劍大會我被人下毒後,他送給我的九色香囊。一拿出來,淡淡的藥香便彌散開來。時間久了,我竟然忘記了這東西在我衣服裏。

他趴在石桌上,用雙手托着臉頰,“這可是我忍痛用自己的毛做成的,裏面縫了以千年麝香為原料制成的藥香。長時間聞着不僅可以令你對毒藥産生一定抵抗力,而且我還随時都能知道你在哪兒~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

我瞪着他,一把将燙手山芋一樣的錦囊丢到他身上,“你跟蹤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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