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蜀山擴招(2)
文試的結果要三天後才能出來,但第二天武試便開始了。第二場試煉就設在蜀山西北面那片密林中,蜀山從鎮命塔中引出一群名叫照膽的妖怪,此妖怪個頭不大,長得像兔子,耳朵可以用來滑翔,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它們其實膽子很小,而且不喜歡傷人,但是它們有一樣絕招,就是可以洞悉人心中最恐懼的東西,并且呈現在那人面前。只要能克服恐懼,抓住照膽的人,便算是通過此局。
武試可比文試有意思多了,一衆劍又浩浩蕩蕩飛去那片杉木林。一到這裏我就又想起主人之前跟喬嘉樹在這兒私會的場景,心裏一陣不舒服,不過很快便被比試轉移了目标。
那一群嗚泱嗚泱的考生像小綿羊似的被趕進林子裏。白日裏的杉木林中針葉如翠玉,陽光斜射在蒼老的高聳的樹身上,厚厚的苔藓覆蓋的青石大地。不多時,便有一隊考生遇到了一只照膽,沒一會兒就見那幾個小年輕在那小兔子面前醜态百出,有立馬昏倒的、有尿褲子動彈不得的、有呼吸困難引發心髒病的,反正十幾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去抓那兔子。
蛟靈恨鐵不成鋼地罵那幾個熊孩子沒出息,我瞥他一眼,“你行你上?”
蛟靈還真的梗着脖子去了,結果沒一會兒,這小子便抱着最近的一棵樹狂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大哥救我~~~~~”
我當然沒空管那作死小能手,心裏頭倒是惦記着邱暮雪,便在林木間找了一陣兒,躲在一顆高高的杉樹上遠遠看着他。他那一隊有七個人,此刻還手裏拿着發給他們的網子戰戰兢兢在林子裏走。邱暮雪明顯最是沉着冷靜,忽然一頓腳步,做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停下來。
一只照膽确實正在他們十步之外的樹叢裏躲着,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機警。
只見他從地上拾起一顆石頭,沖着照膽躲藏的地方就扔了出去。小兔子尖叫一聲竄了出來。一瞬間,那七個人都驚叫着向後退,有兩個人直接轉頭就跑了,另外五人也都吓呆在原地。我看到邱暮雪也摔倒在地,仿佛很恐懼很絕望似的往後蹭着,嘴裏卻喊着“別過來!救命啊!母後救我!!”
母後?
為什麽從他嘴裏會出現這個詞?
我正以為他們要輸了,卻見片刻後,原本癱軟的邱暮雪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手裏死死抓着網子。他大喊一聲“大家閉上眼睛,這東西不是真的!”
其餘四人裏有兩個有了回應,果然閉上眼睛,蹒跚着走到他身邊。他們商讨着什麽,不多時,忽然兵分三路,向着那照膽緩緩圍過去。困獸之鬥的照膽吓得腿直打顫,尖叫兩聲,便乖乖束手就擒了。
看來這小子跟在他哥身旁那麽多年,雖然找了不少事兒,但也總歸不是吃素的。看來這次蜀山是非得收下他不可了。
“你好像很在意那個小美人嘛。”我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一張欠揍的俊臉。
我翻了個白眼,“你幹嘛一直跟蹤我?你不會愛上本神劍了吧!”
花癡張開雙手一副胸懷天下的樣子,“本宮愛天下所有美人~你的相貌勉強夠得上本宮的标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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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得感激涕零?”我看着邱暮雪他們歡天喜地把照膽抱走。此時離他們不遠的另外一隊也抓到了照膽,我卻發現有點不對勁。
那一隊人在遇到照膽時太冷靜了,連一點驚吓的樣子都沒有……
怎麽會有人對照膽沒有反應呢?就連段雅旭那種資歷老的弟子們見到照膽也會先吓個跟頭的……
不過剛想到一半就被花癡打斷了,“你最近怎麽沒有粘着小修修?”
他一提這事兒,我就滿心添堵。可是表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什麽,只好說,“主人忙啊!你是不知道,當了掌教那可就是肩負起了保護全華夏人的責任!”
他點點頭,一副很理解的樣子,“哦,你是不是失寵了?”
我立馬炸毛,“你才失寵了呢!我跟主人可是真愛!”
“既然你閑着,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兒?”他沖我眨眨眼睛,那副神情,怎麽看怎麽像在誘騙未成年的怪叔叔。
“……去哪?”
“靈山~”
“你有病啊!靈山可是巫族的地界,我去敵人的老巢作死嗎?”
“這話就不對了。”花癡對着我搖搖手指頭,“你只是一把劍,本來是一把武器,是沒有立場的。有立場的是你的主人而已。比如你今天跟着小修修,那些白胡子巫師是你的敵人,改天你要是跟了我,他們就不是敵人啦~”
“想得美!”我決定結束跟他的無聊對話,去終點的茶棚裏吃點兒今天新做出的糯米豆沙團子。
可是花癡還在後面喊着,“喂,你難道不想知道關于祭劍嶺嶺主的事?”
我腳步一頓,心裏有些奇怪。我确實懷疑自己可能是祭劍嶺所鑄之劍,并且與嶺主有某種關系,但是此事從未對花癡說過。他是怎麽把我跟嶺主聯系起來的?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我為什麽要知道,自己一邊玩兒去。”
終點弟子們正忙着把抓回來的照膽扔到箱子裏,稍後運回鎮命塔。桂生和藍田忙着登記抓到照膽的人。我坐在一邊的茶攤裏咬着蘋果,注意到了一點點怪異。
大多數帶着照膽回來的考生,都太平靜了。
尋常人受了驚吓後,總歸會有點殘餘的驚恐挂在臉上。可是這些人完全沒有,淡定到詭異。
我随便晃悠到桂生和藍田跟前,桂生緊張地看着我,似乎是怕我給他們添亂似的死死按着名冊,“鴉九師兄有何貴幹?”
我背着手笑吟吟,“我就随便看看。”
現在來交照膽的三個少年看起來面目平常,神色恭敬,藍田把裝着照膽的網子從他們手裏接過來,他們正要走,我卻把他們叫住了,“慢着。”
三個人回頭看我,有些惶恐疑惑。桂生向他們介紹我,“這位是掌教座下的鴉九劍靈師兄。”
他們連忙向我行禮,我擺擺手,笑容和藹可親。
“你們膽子都很大,看到照膽不害怕嗎?”
為首的清秀少年拱手道,“回劍靈師兄,怕是自然怕的,不過想到眼見并不為實,便勉強撐下來了。”
我便問,“你最害怕的是什麽?”
聽我這麽問,那少年一愣。
桂生在一旁幫腔,“好啦鴉九師兄,你怎麽能讓別人把最害怕的東西随随便便告訴你啊。”
藍田倒是沒說話,若有所思地看向我。
“大家閑聊一會兒,有什麽關系。大不了我先說咯。”我笑吟吟地盯着那少年,“我最怕——深海。”
那少年也只好回答,“我剛才看到的是……一個長相兇惡的老人。”
我稍稍收起笑意,盯着他看,看到他額頭冒汗,“劍靈師兄……我哪裏說得不對嗎?”
我拉出一個笑臉,搖搖頭,“你做的很好。”然後放他走了。
我探着頭往名冊上看了看,桂生警覺地瞥着我,“你又要幹嘛?”
我說,“這些考生的祖籍家庭背景啥的你們都查了吧?”
桂生氣呼呼看着我,“當然啦,我和藍田師兄每一人每一項都有親自核查,兩天兩夜都沒合眼!”
藍田此時過來問道,“鴉九師兄,出什麽事了?你好像對剛才那個考生很在意?”
“有可能是我想太多。桂生,能不能把剛才那個人的資料給我看看?”
桂生正想反駁,但藍田卻幫了句腔,“桂生,就給鴉九師兄看看吧。
桂生沒想到師兄竟然幫腔,不情不願地抽出一張紙遞給我。剛才那少年名叫劉佳韶,本是登陽縣人,父親是個做絲綢生意的商人,商鋪字號都寫得清清楚楚。在求學原因的部分他寫的是父親早年遇到過山魈,被一個蜀山修真人所救,所以從小他就對蜀山十分向往。很是稀松平常的身世,沒什麽特別的。
我就是覺得這個人不對勁。不,應該說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都不對勁。
晚上我聽和悅說主人今晚不住在無欲宮,而是回昭華宮來。我便跑去等着了。我與主人已經三天沒說上話,他一進屋看見我,面上并沒有任何表情,擡起手讓侍女為他脫下外衣,淡淡問了句,“有事麽?”
連句好聽的話都不說,上來就問有沒有事,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啊……
當初剛好上的時候成天見了我就笑,眼神那個寵溺,溫柔得跟暖男似的。現在變成“老夫老妻”了就連多說一句都不肯……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變成怨婦的!
我雖然心中郁結,但面上還是很鎮定的沒有表露出太多,嘴上還是說,“主人,我總覺得,這次來拜師的考生有些不大對勁。”
他一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了,走到熏香籠邊用小竹棍撥了撥香灰,“有什麽不對?”
我在條案對面的坐墊上坐下來,仔仔細細一件一件給他說。先是在林中那些弟子見了照膽沒有太多恐懼的表現,得手的太輕易,而後我問那劉佳韶他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麽,他沒有辦法立刻回答出,思考了好一陣,倒像是在現想似的。
“你是說,這些人有作弊的嫌疑,照膽的能力對他們不起作用?”
“我說不準……只是覺得不太對勁。蜀山剛剛經過一場大難,不能再出亂子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會另藍田處理。”
聽着語氣,怎麽主人其實并不很當回事一樣?
我還想再說點什麽,主人卻轉頭看了我一眼,“明日本座還要和桂生藍田商量第三輪試煉的事,你回去吧。”
他……這是在對我下逐客令?
這不冷不熱的态度,自從掌教死後就一直持續着。我成日裏惶恐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可不論我怎麽做,他都是這樣的态度。忍了這麽久,我覺得我忍不下去了。
我往前一步,認真地看着他,“主人,這段日子我哪裏做錯了麽?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他眉間微微一皺,似是有些不耐煩,“沒有,你想多了。”
這不耐煩,卻比實實在在告訴我他生氣了還要令我難受。
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叫嚷,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主人,如果我哪裏不好了,你告訴我。我改!但別再玩兒這一手了好嗎!”我很少主人發脾氣,但今天我壓抑不住了。我瞪着他,一步一步逼近,“一天到晚躲着我不見我,又不說清楚,你讓我怎麽辦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特麽跟你見個面還得收集一通情報,跟你說句話還得斟酌半天用詞!你要是總這樣,什麽事都不對我說,這日子還咋過!!”
對着我雷霆之怒,主人卻還是之前的樣子,波瀾不興,如一潭死水。
不管我把多大的石頭扔進去,都砸不出一絲波瀾。
他靜靜擡起眼睛,那夜空般深沉的眼睛,此刻卻凝結着一團寒冰,“本座為什麽要事事與你交代?你不過是本座的佩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