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生之年
2014年4月1日，午夜12點28分，陳易軒意外車禍去世。
林菲妍怎麽也沒想到，那麽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麽走了。他走的太突然了，導致林菲妍的心裏缺了一大口，怎麽也填不滿，随着陳易軒走了。
她失去了最愛的一個。
僅此而已。
得到消息的時候，林菲妍立馬飛奔去醫院，
你知道瀕臨滅絕的感受嗎？你知道墜入深淵的感受嗎？
陳易軒躺在病床上，醫生讓他好好的同家人道個別。他的家人在哪？在那遙遠的鐘聆。205.6公裏的距離，将近三個小時的路程，來不及好好道別。
他的眼角緩緩滑過一滴淚，目光看到踉跄進門的林菲妍。
那是他短暫的一輩子最愛的姑娘。
“菲……妍……”他吃力的喊着。
林菲妍緊緊握住他的手，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
“你說，這世界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我們呢？為什麽……”林菲妍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她是陳易軒的未婚妻，她也是一個20歲的女孩。
陳易軒輕輕的笑了，用手輕柔的抹去女孩的眼淚。他恍惚的想起很多光陰，他和她第一次見家長，第一次在她的房間裏讀莫泊桑的《一生》，還有好多好多啊，可是他們才在一起三年不到，卻感覺像是過了三生。
“人這一生，既不像想得那麽壞，也不像想得那麽好。”
“妍妍，幫我錄個視頻吧，給我的家人。”
林菲妍仔細的把床位調高到合适的高度。陳易軒整理了一下病服，面帶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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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兒子走了。兒子……真是對不起你們，還沒給您二老盡孝，還沒……真正把妍妍娶進門就走了。讓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在……我的有生之年過得特別圓滿，至少在這個不太完美的結局以前，我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也沒有愛恨情仇。我有的是……阖家歡樂，良人常伴。
下輩子吧，下輩子我還要做你們的兒子，我還要……把妍妍娶回家。
時間問題，下輩子見。”
林菲妍再也止不住顫抖，在陳易軒話說完之後，手機就不有控制的掉在地上，她立馬蹲下身撿起手機，卻號啕大哭。
陳易軒在錄視頻的時候雖然語氣哽咽但一直忍住不哭保持着微笑。誰又不怕死呢，誰又想離開呢……
可是，他現在不能下床親自去扶他心愛的姑娘，不能親吻她的眉眼，不能撫摸她柔順的頭發。
“妍妍，這是我的有生之年，幸福美滿。但這不是你的，你只是失去了你二十歲以前最愛的人，你以後……還會再遇到的，你的有生之年也是幸福美滿的。
妍妍，我至死都愛你，在日落之時，破曉之始，我會在天上看着你，為你帶來晚風，曙光。”說完，他緩緩看向牆上的時鐘。
“2014年4月1日12點28分……陳易軒離開，這是我的有生之年，幸福……而美滿……”說完，他閉上眼睛，像是沉睡過去了。
“陳易軒！！！”林菲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朝他撲過去，撫摸着他的臉：“不，不，不要離開我……”外面的醫護人員早已在等待着，聽見林菲妍的大喊，立馬跑進病房，一撥人拉着林菲妍，一撥人正處理着陳易軒的遺體。
不知是誰說了句：生死離別，人之常情。
不知過了多久，林菲妍大腦一片空白，她把視頻發給陳易軒的父母，二老定是傷心至極，中午之前就到江城了。看到兒子的遺體，二老號啕大哭，心中悲痛不已。
林菲妍面色蒼白，緊靠着白牆，拿起手機給蔣煜舟發了個消息。
因為陳易軒說，他的有生之年是幸福美滿的，那就讓他真心對過之人以及真心對他之人來同他道最後的別，誠摯的祝福，願他下輩子的有生之年能來日方長。
是不是人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有征兆的？
至少，在得知消息後的蔣煜舟是這個想法。他就說他這一晚怎麽輾轉難眠，心莫名的慌張。
原來……陳易軒死在愚人節，就像所有人都不相信這麽開朗活潑的人會突然死亡。
林菲妍告訴他下午六點半，黃昏之時，陳易軒就要被火葬了。現已是下午三點，江因夢在華科男生宿舍樓門下等他，一臉怒意。
江因夢見蔣煜舟漸漸走近，剛要發火質問他為什麽半天不跟她聯系。可誰曾想到，蔣煜舟見她來了，輕輕的把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極為受傷的模樣。
“夢夢，我好難過啊……我最好的朋友，曾說要和我們進行四人旅游的兄弟，今天在這個愚人節……走了……”他的話有氣無力，可卻像一把刀子狠狠插進江因夢的心裏。死亡是什麽感覺，家人又會是什麽感覺，這簡直是要比生離還要痛苦萬倍吧……
她輕輕地拍着蔣煜舟的後背，試探道：“要不要，我陪你去看他？”
“好。”
再無下文。
黃昏之時，江因夢陪同蔣煜舟來到火葬場。她注意到林菲妍，想起四人旅游，便立馬明白林菲妍就是這個逝去的少年的女朋友。
蔣煜舟順着江因夢的目光看向林菲妍，仿佛看穿了她心裏想着的，說了一句：未婚妻。
未婚妻？！江因夢作為一個局外人，感覺有一個悲傷的故事在她腦海裏浮現。
她悄無聲息的走到林菲妍旁邊，搭上她的肩膀，安慰道：“故事很長，值得紀念。故事很短，願你釋懷。”林菲妍勉勉強強朝她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或許是哭的太厲害，她的聲音沙啞。
“你是蔣煜舟的女朋友吧？真般配。”
江因夢笑了笑，沒說話。陪着林菲妍看着正在火化的場景。
“我們本來大學一畢業就要結婚的，可是……沒機會了。但你不一樣，陳易軒沒少在我面前提起蔣煜舟有多喜歡你，蔣煜舟紋身的時候我也在現場，按理說，紋在鎖骨上肯定是有疼痛的，可他從未表現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一想到你，一定是愉悅甜蜜的。”
“所以，如果……呵，我希望你們一定不能放棄彼此，如果可以的話，大學一畢業就結婚吧。這也算是，平了遺憾。”
江因夢回頭看了看蔣煜舟，再看了看林菲妍，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當工作人員把骨灰盒拿出來的時候，陳父陳母對着林菲妍說道：“妍妍，就由你把他帶回鐘聆吧，這樣……阿軒也會開心的。”
林菲妍點點頭，對着蔣煜舟他們說道：“你們能來我和阿軒都很高興。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吧。”江因夢沒說話，跟着蔣煜舟轉身。走的時候她輕聲說了句好啊，林菲妍愣了愣。
她看着二人并肩離去的背影，眼裏有說不出的向往和淡淡的惆悵。
第二日早上，陳易軒下葬。
很多親戚都來悼念，有的甚至哭出聲來。
很久以後，陳父陳母正準備走的時候，發現林菲妍還在盯着墓碑，陳母剛想喊她走，便被陳父制止了。陳母理解般點點頭，和陳父一起離開了。
感覺到二老離開後，林菲妍舒了口氣。
她蹲下身來，撫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燦爛，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對他一見鐘情。看着少年燦爛的笑容，她也跟着笑出聲來。
她身穿一身黑色長裙，手裏拿着一束山茶花，把它輕輕放在墓碑前。她抱着墓碑，喃喃道：“你說錯了，這不是我所屬的大結局，這也不是你的有生之年。”
“在這将近一天的時間裏，我沒有片刻安寧。我想回到你的身邊，我想繼續愛你。”
“我不會遺忘你，因為……這是我們的有生之年，幸福而美滿。”
2014年4月2日，林菲妍殉情。
2014年4月5日，林菲妍與陳易軒合葬。
從此時開始，他們的生命結合在一起，他們的有生之年才剛剛開始。
得知林菲妍殉情的消息後，江因夢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多麽渺小，人又是多麽偉大。某一個人匿在人群之中，旁人不會發現他。
可當一個人用生命去做某些事情的時候，她是偉大的，震撼人心的，是穿過了一切阻礙的。
她和蔣煜舟剛剛結束約會，此時他們正坐在709公交上，蔣煜舟送她回學校。
他們坐在靠窗的第一排。
“阿蔣，我們以後真的分居兩地了，你會不會愛上別人？”
窗外的雨拍打着玻璃，如同江因夢緊張的心。
蔣煜舟盯着看了她一會兒：“我爸在我十二歲那年就走了，不久後我媽再嫁，我的心中從那開始就有了芥蒂，陰暗，直到看見你，夢夢。我很感謝趙晴斓，她的那一聲夢夢，是我的循聲萬年，淪陷一生。”
“我只會對你動心，我也只喜歡你，我只愛你，我只會和你結婚。旁人都沒有這個待遇。”
江因夢笑了，是發自肺腑的愉悅與輕松。
“阿蔣，或許我們是相似的，原生家庭都有缺陷，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相愛。我也只會對你動心，十七歲那年的維護，是我動心之初，持續至今，未來也會，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
“我們保證。”
“嗯，我們保證。”
不知何時，雨過天晴，江因夢下車的時候回首看了蔣煜舟一眼，帶着青春的肆意與愛意朝彩虹奔去。
生活很難，我們都想讨個好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