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說好的幸福呢
決裂發生于2018年3月1日的那個下午，枯燥又曬人。
那時的班裏有兩個男生打架，江因夢勸了半天兩人依舊在打，江因夢一急，暈了過去。在暈過去的那一瞬間，她看見陳宵格向她撲來，她含糊的說了一句阿蔣，來救我。
江因夢醒來的時候是在教室，兩個男生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周圍的老師的眼神有同情，焦急，關切，再也沒有往日的嘲諷與不屑。就連一向看不慣她的校長也是一臉後怕。
兩個男生根本沒想到把老師氣暈過去了，就低着頭站在那，見江因夢醒了，愧怍的向她不停的道着歉。班級裏的沉寂讓江因夢心裏悶悶的，透不過氣。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是陳宵格老師掐了半天的人中，江老師你才醒過來呢。江因夢朝陳宵格感激一笑，她以為她的臉色已經夠差得了，沒想到陳宵格臉色似乎比她還要白。
“我暈了多久了？”江因夢的聲音有氣無力。
“差不多三四個小時了。我給蔣煜舟打過電話了，他應該快趕到了。”陳宵格答道，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輕地安撫着。
江因夢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陳宵格在後面看着她，向老師們鞠了個躬：“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說完，她走到教室後面，趴到辦公桌上，似乎很困。
老師們見她已經醒過來了，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擾，紛紛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江因夢時不時的感受到班裏學生投過來的擔憂的視線，但現在她只想保持着這樣的狀态，無人打擾，靜靜的。
蔣煜舟趕來的時候便是江因夢趴在辦公桌上一臉蒼白的樣子。他急匆匆地跑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額頭上布滿了細汗，像是虛驚。他微微松了口氣，但心裏的憤怒是怎麽也抑制不了的。
他接到陳宵格電話後，和主任打了一聲招呼，便開車趕了過來。
江因夢知道他來了，但兩人都沒有說話，似乎無話可說。
蔣煜舟就陪她到傍晚，江因夢今天沒有晚自習，校長還特意給她發了個消息讓她休息好了再來上課。
二人并肩走到教師宿舍，江因夢開了門，像是有默契的，他們走到餐桌上，像是要談話的架勢。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辭職，二，選個輕松點的地方教書。”蔣煜舟不容置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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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因夢很反感他這樣的态度，冷笑道：“哪裏又是輕松的地方？蔣煜舟，你說過的，你會尊重我的事業。”
“江因夢，你不要不知好歹！非要吃這個苦嗎？！好好呆在江城不好嗎？！”
江因夢一拍而起：“我追求自己的理想不行嗎？你知道我看着我的學生一點一滴的在進步心裏有多開心嗎？”
蔣煜舟也站了起來：“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我是為了你好！媽要照顧霜華已經夠累了，我才剛入職，要學習要打理的事情有很多。所以我希望在我疲憊不堪的時候，我的妻子能在我身邊陪伴着我。”
“蔣煜舟你還是小孩子嗎？是你親口說尊重我的事業的，還是在你的心裏女人天生就應該在家裏相夫教子？！你真是夠惡心的。”
這話深深地刺痛了蔣煜舟的心，他語氣軟了下來：“我累了。”
“可我受夠了！”江因夢似乎還不肯罷休。
“那你想怎麽樣？”蔣煜舟捏了捏眉心，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再這麽一吵，身心疲憊。
“呵。”江因夢冷笑一聲，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你看你這段時間來對我的态度，也是，我當初怎麽相信你的鬼話，一個談了十幾個女朋友的人，根本不可能浪子回頭。”
蔣煜舟到底是被激怒了，他沒想到江因夢會提這茬。
“那你呢？如果當初我沒來大學找你，你會和那個徐鳴在一起吧？說到底，你也是虛榮的，喜歡攀比的。如果徐鳴長的好看一點，再優秀一點，那你可就不會選我了。”
江因夢聽他說起徐鳴的時候，愣了愣，她不知道蔣煜舟是怎麽知道徐鳴這個人的，但聽到後面，她既憤怒又傷心：“你居然是這樣看我的。你是怎麽知道徐鳴的？陳宵格告訴你的？”她這次說話的語氣帶了點兒哭腔。
“哪能啊，剛給你送早餐的那段時間，徐鳴就站在附近看着，我也不是情商低，一看就知道他喜歡你。然後，我和他談了次話，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喜歡你，追了你倒是挺久的。”說完，他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卻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江因夢咽了咽口水，既然到這份兒上了……
“我們是不是結婚太早了？”蔣煜舟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你先要放棄了嗎？江因夢心想。
她強忍着淚意，看着蔣煜舟的眼睛，那雙令她癡迷不已的眼睛：“那我們離婚吧。”
那我們離婚吧……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插進蔣煜舟的心裏。
她永遠都是這樣，一遇到什麽，就想着要放棄。
“行。”他點點頭。
江因夢抽搐了一下：“那我們明天回江城辦手續。還有……霜華歸我扶養。女孩子跟着媽媽會好一些，我會在一中附近租個房子，和霜華一起住。”
蔣煜舟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
翌日，蔣煜舟開着車，江因夢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兩年的婚姻生活，就這麽失敗。
她看着萬裏的晴空，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可她卻已墜入深淵。眼淚滑落，江因夢仿佛沒有知覺似的，任由着。
蔣煜舟心裏也不好受，鼻子酸澀，像是要把他的心剝離身體一般。
二人平靜的辦完所有的離婚手續，工作人員看了看結婚兩年的年輕人，輕搖了搖頭，心中嘆了口氣：年輕人還是太沖動，年少氣盛，再加上性格未磨合，自然是要分開的。倒是可惜了，這麽般配的兩人。
二人走到民政局門口，不知是否是天意，二人要去的方向相反。蔣煜舟對着江因夢說了一句我送你去車站，被江因夢拒絕了：蔣先生，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會在每個周末帶霜華來看你們的。各自安好，互不打擾，天各一方。”說完，江因夢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蔣煜舟開着車鬼使神差的來到了江漢路，不知是哪家店在放《起風了》。
我曾将青春翻湧成她
也曾指尖彈出盛夏
心之所動 且就随緣去吧
……
我終将青春還給了她
連同指尖彈出的盛夏
心之所動 就随風去了
……
他終于忍不住埋面痛哭，他的一整個青春都是她。他的夢夢……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二人離婚的事情自然是沒滿過長輩與好友們，紛紛打電話來問候，可無論怎樣的旁敲側擊都得不到準确的答複，但不禁令人感嘆，曾經多般配的兩人，就這麽散了。
曾經多麽相愛的兩人，就這麽形同陌路。
于2018年3月2日。
江因夢自從被氣暈那件事情之後，班裏的學生都聽話不少，班風也越來越好，再加上她把女兒接過來住不用請假，那些原先看不慣的老師們也是笑臉相迎，經常約她周末一起去玩，分享一些好的教學資料。
而蔣煜舟少了家裏的煩心事，平常緊皺着的眉頭也松緩了不少，主任對他非常有信心，是把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的。那些小護士不知從哪聽說了蔣煜舟離婚的消息，天天在蔣煜舟眼前晃來晃去，惹得他心煩。
似乎分開之後，兩人都過得越來越好。
但那些不敢開口的思念，只能留在深夜裏遙望。
陳宵格說她這段時間變了好多，從前的壞脾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變得溫柔至極，臉上也帶着笑意。
深夜，繁星璀璨，像極了少年眼裏的星河。
江因夢把玩着手中有些脫色的情侶手鏈，她舍不得扔，可蔣煜舟呢？他應該是舍得的吧，畢竟他先放棄了。
她把手鏈放到抽屜裏，鎖上，也好，一輩子都不要再出來了，留在泛黃的歲月裏，永遠停留在那些美好的回憶裏，是永遠幸福的。
蔣煜舟站在陽臺上，抽着煙，他其實不喜歡抽煙也不喜歡喝酒。從前他很瞧不起抽煙喝酒消愁的人，覺得再怎麽愁苦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可是現在……他嘲諷的笑了笑。
他看着繁華的江城，看着車水馬龍的長江大橋，繁華喧鬧，萬家燈火，不屬于他。
到了周六，開着車帶着蔣霜華駛向江城，蔣霜華坐在後面，陳宵格坐在副駕駛上。江因夢已經離婚了，再與從前的公公婆婆見面，肯定是極其尴尬的。她晚上就要帶霜華回去，一來一回的也麻煩，所以幹脆讓陳宵格陪她一起去會鎮看母親，前不久，母親也從珠海回來了，在會鎮一個中學當起了語文老師。按母親的話說，年紀越大，鄉情越濃。
江因夢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對着後面的霜華說：“霜華，爸爸在小區門口等你呢，快去吧。”
“媽媽不和霜華一起去嗎？”
“不了，媽媽還要去和陳阿姨去會鎮看看外婆呢！”
“好吧。”
霜華打開車門，慢悠悠的朝蔣煜舟走去。
江因夢搖下車窗，看着霜華被蔣煜舟一把抱起，與他遙遙對望。
漠然。
江因夢只看了一眼，便開車離開了。
蔣煜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因夢的車，直至消失在車水馬龍裏。
“爸爸，霜華好想你。”女兒一把勾住蔣煜舟的脖子，她的眼睛像極了蔣煜舟，有些時候，每當江因夢看到女兒的眼睛時，總像是看到了蔣煜舟，穿透人心，睿智，像刀刃一樣鋒利。
蔣煜舟咧嘴笑了：“爸爸也想霜華，快走吧，爺爺奶奶還在等霜華呢。”
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江因夢和陳宵格就已到了會鎮。
走到家門口，看到母親的絲絲白發，江因夢心裏感慨：歲月不饒人。
母親在門口等着她，目光裏都是心痛。
“夢夢，真的不回頭了嗎？”
“不了，重新開始，好好生活。”江因夢輕搖了搖頭。
一旁的陳宵格覺得有些恍惚，她越發覺得江因夢越來越像她母親了。
經歷過傷痛，把溫柔刻到骨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