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親(捉)

慕容恪大步走下抱廈臺階,見一個披着大氅的婦人被人攙扶着,似乎在用力張望。

婦人一張臉被大氅兜帽的長毛蓋了大半,看不清神色。在看見慕容恪後,幾步沖了過來,就要一把摟緊懷裏。

慕容恪高大挺拔地站立,猶如一座巨峰一動不動,被婦人伸手摟抱,還冷着臉微微擡手推了一把。

“恪兒!我的孩子!”

慕容恪神色冰冷如鐵,聽見婦人聲嘶力竭的哭喊,只微微皺了皺眉。

相比祖母急着見他,連披風都不加一件,他的母親倒是銀狐毛大氅,穿得密不透風啊。

慕容恪心下冷哼,卻記得眼前之人是他生/母。

推開一步,慕容恪拱手行禮:“慕容恪,見過母親!”

侯夫人朱敏眼淚汪汪地上下打量慕容恪,見他眼神中一片隐忍,似極為痛苦難當,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急忙要拉着他回去看大夫:“受傷了吧,很嚴重?趕緊走,太醫已經等了好久了。”

慕容恪眉毛微微皺起,眼神裏淩冽起來。

祖母要休息不見客,可你作為兒媳,到了門口都不去行禮,難道這是禮親王府的教養?

朱敏的女兒、侯府嫡出的三小姐慕容蓁不用看大哥臉色,就知道他心裏頗有微詞,眼睫毛垂下來,掩飾眼眸中深深的不滿,她馬上對着此刻滿心都是兒子平安歸來的朱敏開始勸慰:“娘,大哥回來了這是大好事,可我們都到了祖母門口了,該去行個禮的。”

朱敏滿臉都是淚珠,尚且沒有回神:“這——”

慕容恪臉色沉了幾分,慕容蓁馬上又說:“娘,我知道您是不想勞累祖母,祖母剛才還在二哥哪裏照顧了一個時辰呢,知道大哥回來,匆匆忙忙回到壽安堂都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您疼惜祖母是好意,但我們不能失了禮數。”

朱敏眼淚汪汪地點頭,不舍地看了一眼大兒子,被女兒扶着往抱廈而去。

走到臺階處,慕容蓁對着大丫鬟香菱使了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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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聲音清脆又響亮:“太夫人在上,我們夫人和三小姐來探望,但不見通傳,想是太夫人疲乏不見客,我們夫人和三小姐就在此行禮了,望太夫人福壽安康。”

說完,朱敏和慕容蓁行了禮,就轉身就朝慕容恪走去。

慕容恪冰霜般的神色終于化了幾分,心裏也終于順了些,可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此刻暈眩感覺再次襲來,也不再多想,臉色堅毅、腳步匆匆往自己的德安軒而去。

慕容恪回到德安軒就徹底暈死過去,德安軒乃至侯府一片手忙腳亂,他已然不知。

溪水村,也有一通大亂子。

張秀才的二弟妹王翠花和同村李童生的老娘楊氏為争一口鍋而大打出手的第二天下午,楊氏屁颠屁颠去張秀才家提親了。

原本王氏根本不以為意。

楊氏是個什麽東西,張秀才不要太清楚。

所以,這幾年楊氏提了不知道多少回親事,都被張秀才一句“口說無憑”給拒絕了。

王氏以為這次也一樣。

可誰知道,楊氏請的媒婆不僅進了張秀才的家門,連村頭那個寡婦顧氏都被張秀才給請進了家門。

顧氏是誰,那是張秀才死去發妻的手帕交。

據說,張秀才的發妻和楊氏早年提起兒女親事時,顧氏也在場。

這下,王氏坐不住了。

張秀才和楊氏只是關門商量了一個時辰,秀蘭和李童生的親事就要定下了。

雖然八字還沒有合,但親事已經成了九成九。

這下,王氏知道大事要完。

李童生三歲喪父,楊氏沒有兄弟姐妹幫襯,家裏一貧如洗。

楊氏盯着秀蘭的嫁妝,猶如餓虎撲食,眼看就要吞下肚,哪裏還有松口的道理?

這張秀才在京城的小私塾裏當過夫子,應該掙了不少銀子,加上祖傳下來的屋子和水田,王氏覺得,就是往少了算,也不會少于二百兩。

二百兩啊!

她家裏那口子就算能規規矩矩在土裏刨食,就算不吃不喝,撐死了一年也不過八/九兩。

這二百兩的雪花銀吶,若是讓她眼睜睜看着被楊氏那個賤貨偷走,她王氏就算死了也要變成厲鬼去索命!

王氏氣得焦頭爛額,但她不敢直接找張秀才去鬧事。

眼珠一轉,她想到了個主意。

傍晚,秀蘭剛給張秀才熬了藥,還沒端過去,就聽見大門“嘭”一聲重響,門就被狠狠踹開了。

張秀才的老娘趙氏,帶着二兒子張哲賢和二兒媳王翠花,以及張哲賢的兒子張德貴沖了進來。

秀蘭眨眨眼,穩穩端住了手裏的藥碗,笑容合宜,行禮,喊人:“祖母,二叔、二嬸、大哥。”

趙氏要一把推開秀蘭,秀蘭卻輕輕閃到一邊,手裏藥碗依舊穩穩當當:“祖母,是來找我爹?”

趙氏張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賤蹄子,你老娘起開。張思賢,你給我滾出來。”

張秀才從裏屋出來,看見跋扈的老娘,以及跟着看戲的弟弟一家,聲音疲憊:“娘,您有什麽事?”

趙氏擡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張秀才身體一個趔趄,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堪堪穩住,可耳朵裏嗡嗡的聲音卻一直不斷。

張秀才捂住一邊臉,看着趙氏,眼中帶着悔恨和無奈。

趙氏冷哼:“怎麽,敢頂嘴?不怕我去衙門告你不孝?你婆娘生不出兒子,我都沒有休了她,我對你們,已經夠寬宏大度了。”

張秀才微微低頭,瞥見一直小手端着藥碗遞過來,壓住胸中怒意,仰頭喝幹。

秀蘭乖巧地拿着空碗,遠遠站在一邊。

其實吧,剛才她也可以稍微拉一下父親,讓他避開那個巴掌。

但是嘛。

秀蘭覺得,她不應該阻撓祖母教訓父親,她是個小輩呢,不好插手長輩的事呢。

張秀才喝完藥,直接就頹喪地坐下了,聽憑他娘戳着他腦袋破口大罵,也只當沒有聽見。

“想把這個賤蹄子許給那破爛貨楊氏的兒子,你問過你/娘我嗎?你/娘還活着呢?”

“她一個撿來的賠錢貨,還想有嫁妝,你是念書念傻了吧?”

“我命令你,不準把秀蘭嫁給李童生。我已經和方家說好了,只要秀蘭進門,他們馬上送上二十兩。這二十兩給你侄子讀書不好嗎?你這麽就這麽狠心,眼看着你侄子交不了束脩,你還有良心嗎,他可是你親侄子,流着和你一樣的血,哪點不比那賠錢貨強?”

張秀才覺得不僅耳朵嗡嗡作響,連腦袋和胸口都在隆隆作響,又疼又悶。

他想起女兒秀蘭剛才的囑咐,忍不住朝門口看了一眼。

怎麽還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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