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人

一早上,去壽安堂請安的人很多。

慕容恪目不斜視,腳步匆匆。

這幾天裏,祖母因為擔憂他的傷勢,壽安堂和德安軒多次往返,夜裏擔心他,還睡得很不踏實。

聽祖母身邊的李媽媽說,祖母已經累倒了,連着咳嗽了好幾天,只是不讓他知道而已。

想到這裏,慕容恪的腳步更加急促,邊上回廊裏走過幾人,他也沒有細看,直接快步走開。

朱夫人看見昨日還躺在床/上的兒子今天已經生龍活虎地在園子裏走動了,心裏正高興,剛開口喊他,被身邊的慕容蓁給扯住了衣袖。

朱夫人疑惑轉頭看向女兒,慕容蓁欲言又止。

連日的不眠不休,朱夫人臉色憔悴蠟黃,黑眼圈用再厚的脂粉都遮不住,慕容蓁讓她今天不要上妝,直接去給太夫人請安。

看着自己娘/親滿是疑惑,慕容蓁微微搖頭,“娘/親,大哥是匆匆去見祖母呢。只要和祖母沾邊的事,您可不能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待會,您看我眼色行/事,才不會讓大哥對您産生反感。”

那老妖婦可會演戲呢。

若不是知道她出自伯府的一個妾室,真以為她是梨園行哪個名角呢。

慕容蓁恨不得對着瞎了眼的大哥慕容恪翻白眼。

朱夫人在嘆氣。

她又不傻,只是年幼時被父親和兄長寵得有些天真而已。

剛進門,就将馬碧蓮的一個侄孫女落了胎趕出府去。

太夫人的侄孫女啊,按輩分也得叫勇毅候慕容博一聲舅舅啊,朱夫人怎麽都想不明白,這母子倆是怎麽有臉做出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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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她是太天真了。

可再是天真,這幾年吃的苦,也讓她清醒了。

她的長子慕容恪在馬碧蓮日複一日的演戲裏,早就給養得心性偏頗,甚至沒有她這個親生/母親了,可她卻一直不想放棄這個兒子。

深深吸了一口氣,朱夫人緊了緊身上半新不舊的灰鼠鬥篷,忍住心裏的滔天恨意,往壽安堂走去。

壽安堂裏,太夫人馬碧蓮一臉慈愛看着幾個孫女在跟前舌燦蓮花地彩衣娛親。

二姨娘馬如眉是太夫人馬碧蓮的娘家侄女,她所生的二小姐慕容珊和她姨娘一樣,身如楊柳,纖細婀娜,眼波含媚,嘴角含/春,很得太夫人和勇毅候的喜愛,她正坐在太夫人身邊,說着逗趣的話,不但自己咯咯地笑,頭上的金累絲嵌紅寶石八寶如意簪晃得人眼暈,還惹得太夫人“猴兒猴兒”的笑罵,太夫人馬碧蓮笑得臉上的折子都舒展了,還差點直不起老腰。馬如眉嗔怪地瞪了一眼女兒,卻也沒說什麽。

三姨娘劉若曦是工部右侍郎的庶女,她所出的大小姐慕容雅和四小姐慕容雪長相只是比較清秀,身上的首飾也很一般,慕容雅安靜和姨娘坐在下首,低頭飲茶,而慕容雪卻眼珠子一錯不錯盯着慕容珊的簪子。

慕容雪一臉豔羨,悄悄問慕容雅:“二姐的簪子真好看,是馬姨娘的嫁妝,還是太夫人賞的啊?”

慕容雅瞪她一眼,低聲呵斥:“那是母親的嫁妝。還有,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該看的不看,心就不會野!”

慕容雪暗暗翻白眼。

四姨娘張倩倩是慕容博一個副将幾十個庶妹中的一個,她進府最晚,所出的五小姐慕容薇還只有八歲,可一雙眼睛卻和她姨娘一樣,時時刻刻都在咕嚕嚕轉動着。

府裏的少爺都早早請安去忙了,慕容恪進屋時,看見一屋子的女眷,好久不見還稍微有些不适應。

屋中女眷齊齊行禮:

“見過世子爺。”

“見過大哥。”

慕容恪潦草一個擡手虛扶,讓滿屋子女眷退到一旁,他趕緊幾步上前,跪在祖母跟前,重重磕頭。

“孫兒不孝,這幾日讓祖母擔憂。今日孫兒大好,給祖母請安!”

馬碧蓮笑容滿面,卻眼角含淚,一副慈母之态,她一把扶住慕容恪的胳膊,剛要開口,已經連連咳嗽起來,不過一會,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慕容恪大驚,趕緊扶住祖母,李媽媽趕緊給馬碧蓮拍背順氣,倒水拿藥,衆女眷也紛紛幫忙,一片忙碌。

朱夫人和慕容蓁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一邊的手忙腳亂,一邊的安靜站立。

兩邊好像不是一家人。

慕容恪的眼神銳利如刀,瞬間刺了過來。

溪水村裏,小草仔細說了自己的計劃。

秀蘭深思良久,卻沒有反對,只是一再要求,小草若是回家必須帶着石頭。

家嗎?

呵呵!

小草心裏冷笑。

那是祖母、父親、繼母和兩個弟弟的家,不是她小草的家。

小草事情辦得很順利。

她穿着小姐給她新置辦的夾襖和長裙,鞋子的棉絮是新打的棉花,連鞋面都是小姐教的新花樣,裙邊露出一點鞋面,上面繡的蓮花随着走路隐隐露出一點花瓣,很是別致。

她耳朵上還戴了一副純銀的耳環,足有二錢重,頭上有一根玉簪,雖然玉石質地不好,也就幾十文的樣子,可就這樣兩樣,在小草原來的家人和鄰居眼中,已經是村頭張財主家的小姐打扮了。

還別說小草身後跟着一個鐵塔身材的女護衛,那護衛一身精幹的短打,外面披着羊皮襖子,銅鈴大的眼珠一瞪,能讓衆人瞬間退避三舍。

小草發達了!

小草要跟着她的小姐去侯府享福了!

小草一回家就被族長恭敬請了去。

小草很好說話,想小姐嫁入侯府的時候,帶上幾個知根知底的姐妹一起去侯府幫襯,若是姐妹們中哪個得了府中爺們的青眼,也算是小草這輩子為族中做了貢獻了,族長的眼睛瞬間亮了,讓自己的四個孫女和兩個外孫女随小草挑選。

小草很猶豫,她家小姐雖然是良妾,還是世子爺正經的妾室,但不好太張揚,一兩個就足夠了。只是,小草顧念族中情誼,多帶幾個讓小姐責怪幾句,也無妨。族長眼睛更加閃亮,讓小草一定通融,條件随她提。

小草通融了,從一兩個,變成了兩三個,要求很簡單。她親生/母親前幾日托夢,說一個人在下面太過孤單,還有,嫁妝想留給自己。族長眼珠一轉,數數自己的孫女和外孫女人數,在數數小草家中現有的人數,他大膽提出,要讓自己的五個小輩一起随小草進侯府,若是小草能夠拿到她娘的嫁妝,最後一個名額也要留給他。

小草爽快地答應了。

三天後,小草拿着她娘嫁妝折算的銀子三兩二錢,高高興興地在族長依依不舍的送別下,離開了家。族長答應她,三個月後,請她回來參加喪事。

其餘的嫁妝都換成了銀子,除了她娘一直戴着的一對銀镯子。

那是從她繼母手上拽下來的。

小草把镯子小心包好,沒有放在包裹裏,而是貼身藏在了胸口處。

回來的那天,天氣很好,太陽高高升在天空,身上心裏都暖洋洋的。

小草信小姐的話,老天爺一定是公正的,也許公正會遲到,但一定會到。也許老天爺沒有親自處罰惡人,但一定會讓惡人受到有的審判。

勇敢一些,聰明一些,沒有什麽坎過不了。

高高興興和石頭回到溪水村,回到家中一看,卻發現小姐不在,屋裏的一方鏡子碎了一地。

問了鄰居,才知道,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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