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咳疾

慕容恪焦急看看咳得喘不上氣的祖母,又冷眼瞧瞧連請安都懈怠最後一個才出現的母親和嫡妹,聲音陡然冷了好幾分。

他心中冷哼一聲,敷衍潦草地拱拱手,說話的語氣像是對着一個外人:“請母親安。”

其餘幾個女眷站起,口稱“見過夫人”、“見過母親”。

侯夫人朱敏匆匆說了一聲“都坐吧”,就直直看向了慕容恪。

她看着兒子冷漠的樣子,心中像是被紮了一刀,又酸澀又痛楚,眼眶頓時通紅,可到底還是心疼兒子剛從鬼門關逃回來,擡眼心疼地望着他,剛要開口詢問傷勢,袖子卻被狠狠扯了一下。

朱敏馬上回過生來,硬生生忍住心裏酸楚的痛感,馬上幾步上前,一臉關切地詢問馬碧蓮的情況:“母親,您可還安好?”

慕容恪不屑。

如果擔心祖母身體,怎麽請安都姍姍來遲?

哼,惺惺作态!

馬如眉柔柔地擡起手臂,用帕子擦拭眼角,“夫人,您是不知啊,太夫人她原本就年老體弱,加上這幾天費心照顧世子,操碎了心,所以,咳疾很是嚴重!”

慕容恪聽聞,轉頭望向祖母。

父親的三房妾室和幾個庶妹圍着,慕容恪只看見祖母低頭捂着嘴巴咳嗽,甚是劇烈的樣子,想來很是難受。

慕容恪想起小時候祖母百般疼愛維護自己,心中疼得恨不得自己替祖母咳上一千遍一萬遍。

轉頭看向自己親娘朱敏時,心裏已經有了恨意。

父親帶着他們兄弟二人出征前,曾再三叮囑母親,祖母年事已高,一定要好好照顧。

呵,就是這麽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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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越想越氣,怒火中燒,嘴角狠狠抿成一條線,眼神冰冷,盯着自己的生/母。

只是,他從小在祖母的諄諄教誨下長大,就算生/母再不好,他也會做個守禮法的人,絕對不會對自己生/母有任何不孝的舉動。

慕容蓁心裏涼透了,一顆心仿佛已經被挖出了放在了屋外的寒風裏,任寒風肆虐。

大哥不蠢啊,熟讀兵法,身手不凡,怎麽眼睛就是瞎的呢!

心裏長嘆一聲,臉上卻露出嬌憨的疑惑,她鼓起腮幫子,狠狠跺腳,眼神委屈又憤怒:“大哥,我昨天就同娘說了,太醫院的那幫庸醫,真是吃幹飯的!最可氣的是,那老泰鬥醫正王老大人,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醫術不精,我讨厭死他了!”

慕容恪對自己的嫡妹慕容蓁不太喜歡,她平日裏總是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欺負姐姐妹妹。

祖母教導她,同是侯府血脈,血濃于水的道理,她從來沒有聽進去過。

但慕容恪自認為,慕容蓁還小,還能板正回來,他作為大哥,沒有教導好,也是有一份責任的。

不像禮親王那嚣張跋扈的一家子,把母親驕縱成了個不顧人命的蠻橫毒辣的嬌小姐。

原本看向自己親娘的冰涼視線,轉到嫡妹身上上,已經有了責怪和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嚴厲斥責:“三妹,慎言!太醫院的老太醫們醫術一向精湛,更何況王老大人,他從來只為皇上診脈,輕易從不為旁人看診,醫德醫術皆是有目共睹,你如此無禮,別怪大哥罰你跪祠堂!”

慕容蓁今年十四,還未及笄,聽大哥說要跪祠堂,委屈又害怕,小/臉頓時煞白,眼淚都留下來了:“大哥,嗚嗚,你不是我親大哥,我肯定是父親撿來的,嗚嗚嗚——”

慕容蓁一句“撿來的”,讓周圍悄悄有了譏笑聲,但她充耳不聞,頂着大哥慕容恪的黑臉繼續哭。

“大哥,你是暈過去了不知道,府裏亂成一團。祖母急壞了,看着你就流淚。二哥自己都一身傷,大姐二姐和弟弟妹妹們只顧着着急。還好母親請外祖父出面,才請動了王老太醫、哼王老頭來給你治病,哼,大哥你別瞪我,你耐心聽我說完,就王老頭是個沽名釣譽只會治外傷的庸醫了。”

“王老頭讓小童給你上藥包紮,留了方子,說一定把你治好,娘千恩萬謝,親自送他出門,承諾如果你若是治好了,她就把自己陪嫁裏的一個溫泉莊子贈與他,哼!那時,王老頭笑眯眯說改天再來。”

“哼,他昨日倒是來了,那是因為母親日夜不眠不休照顧你,病倒了,還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什麽郁結于心,什麽操勞過度,什麽與壽數無益。呸,他一個只會擺/弄草藥的老頭,知道什麽!”

“後宅主持中饋的主母要操勞一大家子,哪個不辛苦。我娘是侯夫人,當然辛苦了,可這是她主母的該做的,要他個老頭唠叨什麽,開方子就是。”

“老頭倒是開了方子了,娘想起來讓他給祖母要診治一下,這幾天祖母老是來回探望大哥,就是坐在軟轎上來回,也吹了冷風了。且雖然大哥屋子裏一直有娘不眠不休的守着,祖母也能放心,但總是勞累了。誰知,那老頭信誓旦旦說祖母沒事,身子骨強壯着呢。”

“祖母身體好,能一直庇佑我們小輩是好事,但總得開個方子調理一二以防萬一吧?可那昏庸無能的老頭怎麽說的,無病無需藥,是藥三分毒!哼,這麽嚴重的咳疾都沒診出來,我明天就帶人砸了他老王頭家禦醫世家的匾額,讓他回老家種地去!”

慕容恪聽着嫡妹叭叭叭說着來龍去脈,這才正眼看了一眼親娘的臉色。

虛弱,憔悴,重重的黑眼圈,以及眼角細細密密的皺紋,也許出來匆忙,頭上只有一根玉簪,且只穿了一件灰鼠皮的鬥篷,凍得臉色有些蒼白。

他依稀記得,親娘似乎沒這麽老,這乍一看,比祖母也年輕不了多少。

想到這裏,他轉頭看祖母。

祖母倒是臉色紅/潤,綠玉頭面,銀發一絲不亂。

他心裏一瞬間閃過疑惑,卻快得根本就抓不着。

馬碧蓮皺眉閉眼,一只手捂着胸口,仿佛還沒有喘過氣來,一只手卻狠狠掐了一把馬如眉。

真是,百密一疏啊!

這小賤人嘴巴倒是利索。

馬如眉大/腿疼得差點尖叫,她死死忍着,臉色變了又變,臉皮都在顫抖,只是她也是跟着姨母見過大陣仗的,所不等慕容恪說什麽,馬上就悲悲切切地開口了:“三小姐說笑了,王老太醫醫術肯定是沒問題的,太夫人之所以咳嗽,是因為昨晚着了涼,所以——”

慕容蓁瞪大眼珠,一副為了祖母怒發沖冠的樣子,甚至還帶着有些誇張的不可置信:“大哥,既然你都說老王頭醫術不錯,我就信他老王頭一次。原來祖母咳疾如此嚴重,是因為受了涼,她老人家身邊的人就是這麽伺候她的?老王頭都說祖母身子骨強壯這呢,這得伺候得多不盡心吶!一個晚上而已,就能讓祖母突然間就染了如此嚴重的咳疾?這些個偷懶耍滑的奴才,不該打死嗎?”

慕容恪腦子裏突然頭緒紛亂起來,他不由自主狠狠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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