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楊氏
石頭一路惋惜不已的回家,快到家時,遠遠瞧見了兩個模糊的身影。
小草提着一盞幽暗的燈,站在小姐身後,半夜的寒風吹亂了兩人的頭發,也許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石頭覺得心窩子暖暖的,就像以前婆婆總是在門口等她回家一樣。
“小姐,小草,俺回來了!”
石頭走近,轉頭四顧無人,才壓低聲音喊人。
秀蘭讓小草将燈舉高,細看除了發梢有些冰霜,确認石頭無恙,才張羅開來:“回家先用熱水洗把臉,去去寒氣,小草給你蒸了一屜饅頭,還有兩個大/肉包子,吃飽了,離天亮還早,還能睡一會。”
石頭撓頭,憨憨地笑,跟着個頭只到她胸口的小姐,像個乖巧的小跟班,邁着小碎步往家走。
洗臉淨手,石頭滿眼期待饅頭和大/肉包,小草卻拉過她的手,一看上面好幾處磨破皮的地方,瞪了她一大眼,拿起秀蘭事先準備好的藥粉,給她上藥,嘴裏還碎碎念:“還真讓小姐說中了!手都磨成這樣了,還只記得吃,小心手給廢了!”
石頭還是憨憨地笑,心說自己小時候在父母身邊時,手上水泡、破口不計其數,好了又傷,只要能填報肚子,這就不叫事。
上藥,包紮,吃饅頭,吃大/肉包,石頭在秀蘭有些縱容的眼神裏,高興地一直吃到九分飽。
石頭覺得小姐和婆婆有時候真是像,所以直到入睡前,憨笑一直沒停過。
後面幾天,天氣雖然還是很冷,但總算沒有再大風大雪。
三人逃離去江南的計劃正式提上日程。
石頭現在經常不自覺的視線圍着自家小姐轉悠。
她覺得小姐既像婆婆,又不像婆婆。
小姐和婆婆一樣,說她是個聰明的好姑娘。但小姐更厲害,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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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說不上“更”什麽。
她覺得,小姐更像熟練的老獵戶,她會計劃好每一步,然後就能捕獲到任何兇猛或者狡猾的獵物。
“石頭,石頭?”小草喊她:“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小姐剛剛說要趁着天寒地凍時,往後山繞出村子,你想好怎麽走了?我明天要進城,悄悄找幾個中人打聽呢。”
石頭撓撓頭,傻傻點頭:“嗯嗯,俺探過好幾條小路,心裏有數着呢。”
秀蘭見兩人一個急一個憨,倒是笑了:“安危放在第一,其他慢慢來。”
石頭和小草對視一眼,心裏都很是穩當。
小姐看着弱不禁風的,其實很是有章程,極其穩妥。
比如,每次接觸一個中人就換一個扮相,比如明天小草臉上就要點上痦子,裝成駝背小嫂子,後天要裝成富戶家的小丫鬟。
比如,石頭進山盡量選夜深人靜之時,回來還要及時洗掉鞋子上的泥土。
再比如,小姐在縫制一個很多口袋的包袱,裏面要放藥、放銅板銀子、放路線圖、聯絡暗號等等。
小草覺得,小姐和戲文裏的軍師一樣厲害。
石頭覺得,小姐是個把整座山都印刻在心裏的老獵人。
總之,小姐好厲害!
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三人的生活表面看上去還是很平靜的。
一個刮着西北風的下午,秀蘭家來了一個客人。
楊氏!
楊氏自認為,秀蘭應該是極為高興家裏來了客人的。
這幾天,家裏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她家裏應該很是冷清。
所以,楊氏帶着“溫暖”來看望秀蘭了。
秀蘭看上去對着這個差點要成為婆婆的人極為恭敬,帶着兩個婢女忙前忙後,給楊氏又是端茶又是擺小點心的,讓楊氏一直提着的心漸漸從容安泰地放到了肚子裏。
“蘭兒啊,你最近可好啊?前幾天大雪,你沒着涼吧?”楊氏抹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十分關切地對着秀蘭噓寒問暖。
嗨,楊氏啊,你終于來了,我等了雪都化了唉!
秀蘭心裏感慨完,又真心替楊氏的一對吊梢眼感覺心疼。
這眼角都快擦破了呢!
一聲長嘆,秀蘭頓時有些眼淚汪汪,她看着楊氏,眼中的依賴和以往一般無二:“嬸子,秀蘭苦命啊,父親去了,祖母一家也沒了,唯一的哥哥也失蹤了,秀蘭——嗚嗚嗚——秀蘭命苦啊——”
楊氏暗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得她差點當着秀蘭的面就龇牙咧嘴。
終于,眼裏開始蓄起了淚水。
“蘭兒啊,你別怪嬸子當初——唉!”楊氏一臉懊惱至極的樣子,她看不見自己從龇牙咧嘴到悔不當初的表情的高難度轉變,會讓自己臉孔有些扭曲,她奮力擠出了一滴眼淚,“嬸子當初被那個舉人給诓騙了,所以、所以——”
秀蘭仿佛沒有看見楊氏扭曲的臉,無辜又柔弱地睜大眼睛,蒼白的小/臉,決堤的淚珠,一副砧板上魚肉、誰都能來宰一刀的模樣,嘴裏喃喃:“原來是這樣子啊”
小草氣得握拳:“那個舉人真壞。”你個老賤人更壞!
石頭憨憨撓頭:“不是嬸子的錯!”那就沒天理了!
秀蘭一邊用手帕輕輕擦眼淚,一邊全幅信任地連連點頭:“嗯嗯,我不怪嬸子!”
楊氏只差在心裏仰天大笑了,“蘭兒啊,別怕,你父親他們走了,還有嬸子在,嬸子給你做主,誰也欺負不了你去!”
秀蘭嗚哇一聲,終于哭了出來,她撲倒楊氏懷裏,胳膊牢牢箍/住楊氏的脖子,仿佛雛鳥終于找到了安全溫暖的巢穴:“嗚嗚嗚——嬸子,你就是我娘!”
楊氏總覺得脖子被勒得有些疼,但她的心,徹底放下了。
後來,楊氏高興滿足地走了,雖然她今天只是拿走了一盤點心而已。
不急,好處還在後頭呢,這賤蹄子是侯府的主子呢。
楊氏美滋滋地想着。
別說,事情還真和楊氏設想的一樣呢。
三天後的早上,小草從張屠戶那裏買了一塊大肥肉,順路就去了楊氏那裏。
“嬸子,我們小姐請您晚上來吃飯呢!”
楊氏自覺,小草與她說話就像和家裏的老封君說話一樣恭敬,她半推半就着答應了。
晚上,楊氏去了,但沒帶上兒子李童生。
甚至,她在計劃什麽,楊氏也沒有和兒子說。
撈點油水嘛,還不用兒子出面。
晚上,菜式很是豐盛。
特別是那一大碗紅燒肉。
紅橙橙,油汪汪。
楊氏一個人狼吞虎咽全部幹掉。
秀蘭笑眯眯看着她摸了摸嘴角的油花,說好了等過幾天買了大豬蹄子,再請楊氏來品嘗。
楊氏笑着假裝推辭:“蘭兒啊,怎麽好意思呢?”
秀蘭腼腆,低着頭,聲音弱弱的:“嬸子,您差點就是我婆婆了,我現在一個親人都沒了,我當您是我娘呢!”
楊氏只好勉強答應,心說你最好還是別買張屠戶家的豬蹄。
哼,那張屠戶的婆娘,不是個東西。
不過嘛,也沒事,她只管吃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