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殘紅1
郭麗和劉美含母女化解了心結，離開了顏春曉的住處。臨走的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劉美含主動上前抱了一下顏春曉，并且向她道了歉。
顏春曉送走了她們母女，屋裏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她倚在客房的門口，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和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心裏既釋然，又感慨萬千。
她忽然很想給段尋打個電話，告訴他所有事情都過去了，但是，她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比起聽到他的聲音，她更想當面去見他。
顏春曉一天都沒有聯系段尋，等到傍晚下班的時候，她拿着段尋的外套，打車往段氏那邊繞了繞。
原本以為，要見這個大忙人需要過五關斬六将那麽麻煩。可沒想到，她運氣不錯，一下車就看到了段尋正從大門口走出來。
段尋今天的西裝是寶藍色的，內配白t，看起來輕松随意，也很亮眼，與往日沉穩形象不太一樣，但這不一樣，并不影響他的帥氣。
顏春曉跑近了些，正要招手示意，忽見段尋身後跟上來一個女人。
那女人身材高挑而纖細，頗有幾分超模風姿。她穿着一條黑色的長裙，腰間懶懶地系着一條寬腰帶，那腰帶和段尋的西裝是同一個色系的，看着特別搭調，就像情侶款。
女人走着走着，就挽住了段尋的胳膊。
段尋面無表情，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但也沒有刻意拉開和那個女人的親昵距離。女人和他說了幾句話，他都只是點頭。
肖光跟在他們身後，走到車邊的時候，他上前替段尋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但段尋并不急着上車，反而非常有紳士風度地繞到副駕駛座，替那個女人開了門。
等那個女人上了車之後，段尋繞回駕駛座，也上了車。
卡宴揚長而去。
肖光立在原地，看着車子行遠了才轉身，這一轉身，正好看到了顏春曉。
顏春曉本來想避的，可又覺得沒必要，便朝肖光走了過去。
“顏醫生，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段先生，還他個東西。”
“不巧，段總剛走。”肖光指了指卡宴消失的方向。
“沒事，給你也一樣。”顏春曉把手裏的紙袋子遞給肖光，“麻煩你了。”
“這點小事還和我說麻煩，顏醫生你也太見外了吧。”肖光笑嘻嘻的，“要不要上去坐坐，剛才奚小姐帶了很多甜點過來，你也上去嘗嘗吧！”
顏春曉猜想奚小姐應該就是剛才和段尋一起離開的那個女人，她強烈控制着自己想要八卦的欲望，搖搖頭，說：“不了，我還有事。”
肖光聽她說有事，信以為真，沒有挽留。
“那行，那下次見。”
“好。”
顏春曉離開了段氏，來時興致高昂，走時卻多了一抹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落寞。
離開段氏之後，顏春曉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去了尹伊那裏。
尹伊今天下班早，正在家裏躺屍，得知顏春曉要去，立馬打電話叫了一小桌的外賣。尹伊不像顏春曉，她很少在家裏下廚，廚房所有裝置幾乎都是全新的，未沾染過一點油膩。
舅舅尹陳平總是打趣不會做家務的女兒，說尹伊以後嫁給誰，就是誰的小累贅。尹伊嗤之以鼻，家務就讓老公做啊，實在不行，請保姆啊。
尹伊是個灑脫又随性的人，她對柴米油鹽的婚姻生活，向來都有她自己獨到的理解。舅舅曾一度很擔心女兒嫁不出去，好在，莫子昂出現的還算及時。不過，莫子昂一看也不是個會做家務的主，請保姆倒是有這個條件。
兩姐妹坐在餐桌前，将一桌子的外賣消滅幹淨之後，就開始面對面發呆。
“你收拾。”尹伊對顏春曉說。
“嗯，我也沒指望你收拾。”
尹伊笑起來，撈過紙巾盒，抽了幾張紙巾遞給顏春曉。顏春曉起身，開始清理桌面上的油漬。尹伊繼續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
“你今天難得下班這麽早，怎麽沒和你男朋友出去？”顏春曉問。
“他去參加酒會了，本來是要帶我來着，但是我不想去，那種應酬無聊又累人，我明天早上還要飛新加坡呢，不想折騰。”
正說着話，尹伊的手機震了震。
“你看，說曹操曹操就發微信來了。”尹伊打開了莫子昂的微信，莫子昂發來了一段酒會現場的小視頻。
視頻中，舒緩的音樂和賓客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顏春曉無意掃了一眼，就捕捉到了段尋的身影。他本身就是個惹眼的人物，再加上今天的那身西裝很特別，讓人只一眼就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那位奚小姐也在，她挽着段尋的胳膊，喜笑顏顏地站在段尋身邊，聽着他和別人寒暄，她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全身依然散着一股八面玲珑長袖善舞的名媛氣場。
這樣随意的一個鏡頭，也能看出來，兩人是很般配的一對。
“一群上流社會的場面人，都假的很。”尹伊評價。
顏春曉還在看着視頻裏的段尋，莫名出了神。
尹伊注意到顏春曉的目光，把手機往她面前一遞，笑道：“怎麽？你有興趣？”
“沒，看到個熟人。”
“你說段尋？”
“嗯。”
尹伊按了一下暫停鍵，盯着屏幕上的段尋。
“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就是奚氏的千金奚妃妃吧？”尹伊截了個屏，将屏幕上的女人放大，“我聽莫子昂說的，這女人跟段尋好幾年了，兩人一開始就是兩家長輩撮合的，如果結婚的話，就是傳說中的商業聯姻了，啧啧，這年頭有錢人也不容易。”
顏春曉沒接話，她低着頭，把桌上的快餐盒疊在一起，随手扔進了垃圾桶，只可惜，她那亂糟糟的心情，沒辦法一并扔掉。
顏春曉吃完飯就回家了，尹伊明天一早要出差，她需要早點休息。去地鐵站的路上，顏春曉一直在想剛才尹伊手機上的那個視頻和她說過的話。
段尋最後真的會走上商業聯姻這條路嗎？
如果會，那麽，段氏兄妹兩人這一生，未免也都太令人心疼了。
正想着，顏春曉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心就“嘭嘭嘭”的跳快了。
是許易。
顏春曉下意識地整了整自已的衣領，又撥了撥裙擺，才接起電話。
“喂？”
“在哪？”許易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背景偶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顏春曉仰頭，看到路标：“鴻禧路這邊。”
“那我沒看錯，我看到你了。”
“你看到我了？”
“嗯，接電話之前先正衣冠的人是你吧？”他似乎在笑。
顏春曉的臉頓時一片緋紅，她原地側了側身，四下張望起來。好半晌，才看見對面的馬路旁，一輛白色的雷克薩斯正打着雙跳。
車子駕駛座那邊的窗戶降着，許易正遙遙朝她招手。
“回家嗎？”他問。
“嗯。”
“過來，我送你。”
顏春曉望了望不斷湧入地鐵站的人潮，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他，于是便應了聲。她挂了電話，朝許易的車小跑過去。
等她跑近的時候，許易下車來，繞過車頭，替她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謝謝。”
顏春曉上了車。
許易的車應該剛買不久，車廂裏還飄着一股新皮的味道。
“好巧，在這裏看到你。”許易說。
“是啊，我在我姐家裏吃飯，你呢？”
“過來見個客戶。”他說話間，微微松了松脖子，“前段時間忙得暈頭轉向，現在，終于告一段落了。”
“那我是不是該請你吃飯了？”顏春曉指的是之前解數學題時說好的約定。
“吃飯不着急。”許易看向她，“這周末你有空嗎？”
顏春曉愣了一下。
“你還記得蔣靜嗎？”許易問。
“你是指大學裏那個蔣靜？”
“嗯。”
“記得。”
顏春曉當然記得，蔣靜是他們那屆學生會的副主席，學習成績好不說，組織活動的能力在學校更是數一數二，不僅如此，她還長得很漂亮，不是那種小家碧玉靓麗可人的青春美，而是那種一回眸就有超越大學生身份的風情萬種的漂亮。
“蔣靜這周回國，大家說趁着幫她接風洗塵的機會，順便回母校聚一聚。主席知道我和你都在環城，所以讓我負責聯系你。”
“這樣啊……”
顏春曉一點都不想去。
那個時候，雖然她和蔣靜的關系還不錯，但僅限于不錯，并沒有太深的屬于女生之間互換秘密的私交。
因為，蔣靜也喜歡許易，而且，蔣靜的喜歡張揚熱烈，全校皆知，不像她，怯怯懦懦，多年之後，仍只有自己知道。
“你不想去？”許易看出她的猶豫。
“嗯，畢業之後，都沒有聯系了，而且，我和你們都不同班，去了也沒話題聊，會很尴尬的。”
“不是還有我嗎？”
顏春曉擡眸，許易正在朝她微笑。
“有我陪你還不夠？”
漫無邊際的夜色，在他的笑容裏起了微光，她的心就那樣被蠱惑。
他陪她嗎？
那麽，自然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