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殘紅16
顏春曉把段尋上次帶來的紅酒取了出來。那瓶酒她并沒有打開過,一個人喝酒,就算是以慶祝之名,也終歸覺得少了點什麽。
但這一刻,他忽然提出要喝酒,她卻覺得,一切剛剛好,氣氛、情調,都剛剛好。
家裏沒有高腳杯,所以顏春曉只能拿了兩個玻璃杯代替。紅酒撞進玻璃杯,看不清酒色,但馥郁的香甜卻一點一點充盈了空氣。
兩人在彼此身邊,各自曲起一條腿盤坐着,面對面。
月色透過薄紗窗簾悠悠灑進客廳,他們只喝酒,不說話。
顏春曉平時不太喝酒,也沒有需要喝酒應酬的時候,兩杯已是她的上限,而段尋這樣總是縱橫在聲色場合的人物,酒量顯然甩她好幾條街。
沒一會兒,他還鎮定自若,可她已經覺得整個人都難受了起來,胃裏好像很滿,又好像很空。
“不行了,我得去找點吃的。”
她說着,站起來,想穿過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狹小過道往廚房去,可哪知一邁步,膝蓋就撞在了茶幾的圓角上。
“哎喲。”她輕呼着,弓身按住了膝頭。
段尋眼見她在自己面前撞到,下意識地放下手裏的玻璃杯,傾身去護她。一瞬間,兩人的腦袋又撞到了一起。
“哎喲。”顏春曉再次輕呼。
天,這東磕西碰的,都什麽事兒啊。
黑暗裏,兩人各自捂着額角,皺眉打量着對方,幾秒之後,他們一齊笑起來。
“疼不疼?”他問。
“疼。”
段尋伸手,替她揉了揉額角。
他的手掌很硬,但是力道很軟。
顏春曉站着一動不動,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還疼不疼?”過了會兒,他又問。
“不疼了。”
他收回了手。
顏春曉挪了挪腳步,想從他面前穿過,卻被他一側身給攔住了。
“我還疼。”他說。
顏春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麽,多疼?”
“你多疼,我就有多疼。”
她笑:“那我是不是得禮尚往來,也給你揉一揉?”
“嗯。”
顏春曉“嘁”了一聲,但還是朝他揚起手,可是,她的手掌尚未觸到他的額頭,她已經被他摟進了懷裏深深地吻住。
黑暗如深淵,吞噬了人的意志,卻滋長了欲望。
她全身僵硬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雙目瞪得渾圓,她看到段尋閉着眼,那麽專注又認真地吻着她,像是要把一生的溫柔都揉進這個吻裏。
顏春曉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忘了反抗,忘了防守,也忘了逃避。
漸漸的,她甚至伸手去抱他。
她的回應讓他的攻勢更兇猛,也讓他的侵占更徹底。
呼吸交纏,唇齒相依。
這一刻,他們變成了最親密的人。
“啪……”客房裏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顏春曉吓得理智歸位,她趕緊伸手推開段尋,按着自己的嘴唇,往後退了幾步。
“水……水……”
許易迷迷糊糊的聲音隔着門板回蕩着。
“我……我去看看他。”
顏春曉低着頭,轉身匆匆往客房走。
顏春曉一推開客房的門,就看到許易趴在地上。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剛才的動靜,就是他從床上掉下來的聲音。
她趕緊跑過去,想把人扶起來,但沒有意識的許易,沉得像塊鐵,她根本搬不動他。
段尋倚在門口,見狀,過來給她搭了把手。
許易躺回床上,抱着被褥滾了個身,還在叫着:“水……水……”
顏春曉去客廳倒了一杯水進來,托着許易的腦袋,喂許易喝下。
整個過程,段尋就站在邊上看着。
顏春曉感覺到他火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被他看得無所适從,連水杯都快握不穩了。
許易喝了水,總算停止了鬧騰,又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段尋先走出了房門,顏春曉跟在他的後頭,給許易留了一盞小燈,關上了房門。
客房的門一合上,走在前面的段尋忽然回過身來,一把将她抵在了門上。
“你幹什麽?”顏春曉吓了一跳,她怕這動靜會吵醒許易,但顯然,她多慮了,客房裏靜悄悄的,什麽聲音都沒有。
段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雙手撐着門框,堅硬的胸膛擋在她的身前,像一道無法突破的屏障。
“讓開。”顏春曉用手輕輕地推了一下段尋,“萬一他被吵醒了怎麽辦?”
段尋沒答,只是低下頭來,再次壓向了她的唇,他似乎是在為剛才那個突然被打斷的吻收尾,可又不太像。
這次,他吻得可比上一次兇多了。
“唔……”
顏春曉被他攪得舌根發疼,輾轉來回間,嘴唇也像要開裂了。她用力地捶他的胸口,想從他臂彎間逃出去,可是,他的身子像銅牆鐵壁,堵得牢牢的。
“疼。”糾纏了好一會兒,她終于發出了輕微的抗議。
段尋聽到她喊疼,稍稍放緩了力道,最後,輕啄了幾下她的唇角,才放過她。
顏春曉氣急敗壞地想走,段尋雙臂一彎,把她勾回來抱住了。
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發心,顏春曉聽到他沉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來。
“看到你照顧他,我就嫉妒的要發瘋,顏醫生,我這是什麽病?”
“初步判斷是神經病,如果不放心,就去醫院檢查一下。”顏春曉推開他,“我要睡覺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她說着,逃似的逃回了房間。
關上房門後,顏春曉靠在門背上,擡手捂住了自己發燙的雙頰,深呼吸了好幾次,可胸腔裏那顆狂跳的心依然無法平靜下來。
他們接吻了。
毫無預兆,卻又像預謀已久。
他吻向她的時候,她甚至想,這一刻終于來了。
是喜歡嗎?
是愛嗎?
還是只是單純的男女情欲?
顏春曉呆呆地在門口站了五分鐘,心裏的滋味很複雜,說不上甜,更多的是迷茫。過了會兒,她隔着門板,側耳聽了聽,客廳裏的段尋并沒有什麽動靜。
也不知道他今晚能不能睡着,反正,她肯定是要失眠了。
段尋一整晚沒睡着。
顏春曉的毯子蓋在他的身上,鼻尖都是她的味道,他一閉眼,就産生了自己正被她抱着的錯覺。
簡直要命。
天剛亮,許易就起了。
段尋聽到有開門的聲響,以為是顏春曉,哪知一睜開眼,就看到許易頂着一個雞窩頭,正茫然地看着他。
他立馬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一個清醒,一個宿醉。
“看什麽?”段尋問。
失眠讓他有些煩躁,開口就失了氣度。
許易還不太清醒,頭痛的他沒有餘力去思考自己為什麽和段尋處在一個房子裏,他只是好奇,這是哪裏。
“這是哪?”許易問。
“是哪你不知道?”
許易搖頭:“不知道。”
段尋反應了幾秒,思索着許易這句話裏的信息量。他不知道這是哪兒,這就意味着,許易從來沒有進過顏春曉的家門,這是第一次。
這個認知讓段尋頓時有了好心情,失眠的煩躁也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他正想和許易解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主卧那裏傳來了開門聲。
顏春曉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顯然也沒有睡好,兩邊的眼圈灰的像是用素描筆塗過。
“你們怎麽這麽早?”她看看許易,又看看段尋。
“春曉?”許易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這是你家?”
“嗯。昨晚你喝醉了,蔣靜打電話給我,我就把你帶回來了。”她一語帶過,并未贅述個中細節。
許易點點頭,繼而又疑惑地看向段尋,似乎在問那這家夥又是怎麽回事,但是,顏春曉和段尋都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疑惑。
三人面面相觑了幾秒。
顏春曉給許易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感覺好點沒?”
“好多了,謝謝。”
“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顏春曉說。
許易沒作聲。
盡管昨晚後來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可是他忘不了,喝醉之前,他曾和她争執了一場。她的拒絕,她失望的眼神,他都記得。
段尋看着他們兩個人相顧無言,感受着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
他站起來,掃了許易一眼。
“既然沒事了,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許易沒動,昂頭看着段尋,心想着他為什麽這麽好心。
段尋見他不動,有點不耐煩了:“怎麽?還想不起來家住哪裏?失憶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不麻煩你了。”
“昨晚已經麻煩的夠多了,不差這一次。”
他有點刻薄,但終歸是好心。
許易按了一下發脹的太陽穴,沒再拒絕。他剛站起來,正欲回頭和顏春曉再說點什麽,家裏的門鈴忽然響了。
“叮咚……叮咚……”
這麽早?誰啊?
段尋蹙了蹙眉。
顏春曉愣了一下,緊接着看了看牆上的鐘,立馬反應了過來。這麽早來找她的人,除了舅舅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第二個人。
她立馬對屋裏兩個男人比了個“噓”的手勢,輕輕走到門口,往貓眼裏看了一眼。
果然,門外站的人就是舅舅尹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