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豔絕青年

風蕭蕭兮易水寒,我坐風中兮困欲眠。

在樓随流打了第五十七個哈欠時,白須老醫師才從房間裏走出來,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看到坐在椅上打瞌睡的樓随流,他一把抓住樓随流的手,激動萬分地說:“你一定得告訴我是誰處理的傷口。”

樓随流愣了愣:“怎麽了?做得太差有辱醫榮,所以你想拖他出來踢兩腳?”

白須老醫師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怎麽敢。這種處理方法前所未見,但效果極佳,我可以保證,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個能與之匹敵的。”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這是醫學界的天才啊,破世紀的重大改革,我怎能不激動。”

老醫師顫抖猶若風中殘葉,一雙枯瘦的手不停地揮舞着,激動萬分。

樓随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老醫師舉過頭頂的手有些僵硬,才緩緩地吐出一個字:

“……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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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莫名其妙的醫師,樓随流推開門,走了進去。

夕陽還未落山,橘紅色的光傾瀉在卧在床上的人兒,明豔不可方物。

似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樓随流一走過去,他那擰作一團的眉便漸漸舒展開,猶若晨曦初綻的鮮花。

臉側至一邊,如錦似緞的流雲黑發散落在素白的被褥上,光澤柔和,清幽淡雅。

肌膚白皙如瓷,光滑如玉,簡直像一個完美無缺的陶瓷娃娃。

紛亂的心一見到他,便奇跡般地平靜下來。樓随流眼角漸漸染上笑意,從房間的陰影中走出,一步步顯現在陽光照射的地帶。蕭瑟寒冷的秋意剎那驅散,取而代之的是陽光的溫暖。

“做惡夢了?”樓随流在床邊坐下,修長的手指穿過黑發,慢慢滑過臉頰,高聳的鼻翼,修長的柳眉,最後落在額頭上,輕輕地向兩邊撫平。

花滿溪随着他的動作而漸漸舒緩下來,眉頭不再緊蹙。

樓随流靜靜地看着,眼中充滿寵溺。

須臾,彎腰,在花滿溪額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誘人的體香頓時飄入鼻中。

花滿溪從小時起,體香就大別與常人,總是帶有一縷淡雅的花香。也是因為這個,他的名字裏才會帶有一個花字。

熟悉的味道惹得樓随流眼睛都笑彎了,他忽然想起花滿溪還是個奶娃娃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親吻他。不過不是在他睡着的時候,而是睡覺之前,并且是花滿溪自己強行要求的。而且位置不在額頭,而是嘴唇。如果樓随流不這麽做的話,花滿溪就會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他頭都大了,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來。

這麽想來,自己從以前就很拿他沒辦法。

眼前睡得香甜無比的人忽然又變成娃娃的樣子,睜着一雙大眼睛,像小貓一樣定定地看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神惹人憐愛。

陷入回憶中的樓随流緩緩俯下身,在那張粉嫩朱唇上落下溫柔的一吻。

父親的吻。

然而就在此時,花滿溪驀地睜開眼睛,回憶中的奶娃娃頓時破滅,變成眼前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二人面面相觑,而樓随流的唇還印在花滿溪的唇上。

沉默。

還是沉默。

風輕輕吹啊吹,吹呀吹,吹呀吹,吹呀吹……

啊,滿溪眼裏好多星星啊,閃啊閃,閃啊閃,閃啊閃,閃啊閃……

多美好的世界啊,啊哈哈哈哈……

樓随流已經陷入半死不活的空白狀态。

而自己的唇還貼着花滿溪的嘴。

花滿溪清澈見底的眼睛頓時就充滿了淚水,扁了扁嘴,忍不住,忽然抱住樓随流嚎啕大哭起來。

他哭了。

抱着我哭了……

當!

恭喜恭喜,樓随流現在已經正式進入半休眠狀态。只見他渾身僵硬,任由花滿溪像個孩子一樣地落淚,呆傻的樣子絕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花滿溪哭了一會兒,又自己擦幹眼淚,取下腰帶上別着的一個玉佩,按住兩邊凸出的地方,同時向下用力,竟然掰開了玉佩。

玉佩中空,裝着一些淺黃色的液體。花滿溪将液體倒入手中,然後輕輕擦在樓随流的臉上。

說來也奇怪,随着他的動作,一塊塊面膏狀的東西紛紛掉落,不一會兒,一個二十三四歲模樣的俊俏男子便出現在眼前。

雖然樓随流經常打扮成不修邊幅的中年落魄大叔的模樣,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真面目竟然如此俊俏邪魅。

鳳眸微挑,鼻梁高聳,唇若櫻桃,端的是一幅禍國殃民的好面目。

再加上平素那漫不經心,卻冷傲孤高,我行我素的脾性,更是勾人得緊。

“随流……”花滿溪桃花眼裏波光潋滟,水霧朦胧。

他脈脈地看着樓随流,雙手顫抖着撫過樓随流的臉頰,觸手之處竟比上好的絲綢還要滑膩。

花滿溪忍不住用雙手捧着樓随流的臉,湊過去,貼近那形狀美麗的唇。

這個吻明顯不像剛才樓随流那樣輕輕地碰一下,花滿溪像一個窒息的人,不顧一切地吮奪樓随流的一切。

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只有這個看了十幾年的男人,他的一喜一怒,一颦一笑,都似被放大無數倍充斥視線。

下腹湧上一股熱流,花滿溪的眼睛漸漸變得通紅。觸手之處如火一般灼燒,讓人永不得安生。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這種念頭瘋狂而又絕望,卻只能壓抑着直到發黴變質……這輩子都不能說出口。

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随流?為什麽你可以這樣狠心?

樓随流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上壓力加重,被推倒在床上,花滿溪這才離開他的唇。

他雙手支撐着身子,從上方俯視倒在素白的床褥間的樓随流。

長發垂下,撫在樓随流臉上,涼涼的,癢癢的,讓人恨不得一把拽下來狠狠吻在上面。

但樓随流沒有這麽做。

他沒有。

即使将花滿溪拉下來的沖動,像一只貓一樣,在心裏直撓。

他不能。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說:“花滿溪,你在做什麽?”

聲音無喜無怒,卻好似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花滿溪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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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合攏的窗戶突然被吹開,寒意頓時驅散了屋內的溫暖。

夕陽,終于落山了。

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樓随流眼神清亮,一雙黑白界限分明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花滿溪。

花滿溪的臉都藏在陰影裏,長長的發絲沁涼發寒。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只是過了許久,一滴溫熱的淚珠啪嗒一聲,狠狠墜在樓随流冰冷的臉頰上,熾熱燙人。

剎那間,從內心生出的酸澀憐惜感迅速通流全身,讓人無法繼續保持平靜。

“滿溪……”

未等他話說完,花滿溪就整個撲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委屈的孩子,沒有人疼愛的孩子:

“我以為我會死,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你為什麽不早點來救我?”

樓随流一愣,繼而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反手抱住俯在自己身上恸哭的花滿溪,一下一下地拍着。

花滿溪扯着樓随流的袖子擤了一下鼻涕,一雙桃花眼通紅通紅。他抽搐了一下,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腔:“我被關起來的時候想的都是你,我想你肯定會來救我的,哪裏知道你來得這麽遲……是不是因為我做了錯事,所以你不肯原諒我,要故意這樣懲罰我?”

樓随流沒有回答,只是推開花滿溪坐了起來,扭過頭避開他的視線。

他的眼,猶若隔了一層霧,讓人猜不透究竟在想着什麽。

長而濃密的睫毛猶若兩扇蝶翅,張開美麗誘人的羽翼,擋住內心的秘密。

直到猛烈的咳嗽聲将樓随流拉回現實,甫一回頭,嫣紅的顏色便刺痛了眼睛。

“躺下!”樓随流急道,眉目間滿是擔憂。

花滿溪卻不肯倒下,死死揪住樓随流的袖子,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對不起,原諒我。”

“不要說這些了,你趕快給我躺下,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要!”花滿溪尖叫着掙紮起來,“我不要大夫。”

“好好好,不要不要。”樓随流簡直拿他沒辦法,“先躺下好吧,不然又要咳血。”

“原諒我。”花滿溪堅持不肯躺下,一邊咳血,一邊死死拽住樓随流的袖子,眼裏堅定,半步不退。

一瞬間,樓随流有些茫然,似乎回到了花滿溪五歲的時候。

他們吵了一下午,兩個強勢的人半步不退,固執己見。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後以花滿溪的絕食,和樓随流最後的心軟結束。何必呢。

哎,兒大不由父,又能怎樣呢,難道又和他玩冷戰?

反正每次都是自己輸。

花滿溪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樓随流,耳邊忽的響起他的嘆息,黯然銷魂,讓人心酸,然後一塊柔軟的帕子就湊到嘴唇。掉在半空中的心頓時就放了下來。

他就知道,樓随流從小就寵他,最後讓步的那個人肯定是樓随流。

“怕了你了。”樓随流輕輕地替他拭去血跡。

“不氣我偷偷出谷了?”花滿溪小心翼翼地問。

“哼。”

“太棒了,那我們今年什麽時候回谷?”花滿溪歡呼一聲,猛地撲倒樓随流身上,抱着他的腦袋直搖晃。

樓随流停下手頭的動作,臉剎那就陰沉了下來。花滿溪心中暗叫不好,死後餘生的興奮感頓時煙消雲散。

果然,樓随流嘆了口氣,板着一樣臉,冷冷道:“等你找到死在你手下的兄弟的屍體再說。”

“他才不是我兄弟。我們六個一條心,才不要算上他呢。”

“花滿溪。”

平靜卻極具威嚴的話說得花滿溪脖子一縮,頓時不高興了。他扭過頭去,嘟着嘴說:“是是是,反正你最喜歡他了,我根本就不是你小孩。偏心,哼。”

樓随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把狠狠揪過他的耳朵,惡狠狠道:“你還說,七個人裏面,我最寵你了,你看你給我闖了多少禍,都不知道向重樓學學。”

花滿溪眨眨眼睛,自動忽略最後半句話,目光灼灼地看着樓随流:“你真的最寵我?”

“廢話。”樓随流伸手狠狠直戳他的臉,“你還好意思問,你也不想想我有多少好東西被你吃了,還有你小時候炸掉的那兩間廚房,搶的那些寶貝……”

“随流……”花滿溪打斷樓随流的話後,伸手攬住他的脖子。

本就松散的衣服在他的動作下輕輕滑落,露出修長而又白皙的脖頸,胸口的一大片風景瞬間敞開,秀色可餐。

“随流……”暖軟香甜的聲音帶着少年撒嬌時特有的語調,微微上挑,妩媚誘惑。

任何一個生理發育成熟的男人聽到這種嬌嗔都會面紅耳赤,心生向往。

只可惜引誘的對象是樓随流,這個看着他從光屁股小孩長成禍國殃民的妖孽的人。

樓随流面無表情地伸手收緊他的衣襟,将人塞到被褥裏,掖實:“随流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叫父親。”

“我不要睡,随流,我不要睡!”花滿溪手舞足蹈地踢開被子,“随流,你陪我說話。我找你一整年了,好不容易見着你了,你又要走。”

樓随流已經走到門口,扶住門框的那只手猛然用力,青筋暴起。

“你不疼我,我不要嘛,随流,随流!”

樓随流的手握緊,忽然又松開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走了出去:

“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

如果你連續十幾年看着一個人一點點的長大,那在你眼裏,這個人永遠也擺脫不了小孩時的模樣。

只是你不知道,其實在你看不到的某些地方,一些東西已經生根發芽茁壯起來。它隐藏在不可見人的黑暗裏,肆虐瘋狂。

冷月無雙,冰冷的銀光傾灑在地板上。

樓随流的腳步早已遠去。

原本乖乖睡在床上的花滿溪忽然睜開眼睛,黑暗中,一雙原本漆黑的眸子泛着詭異的暗紫色。

而另一邊,睡在樓上的樓随流……留着口水睡得格外香甜。

至于這次的委托人席蔓華……大概在牢獄裏內牛滿面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程度已經寫得我吐血了,乃們不準拍磚!~~不然,不然,不然就來四素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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