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後一天了，你、你配合一下。”
輕的不能更輕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耳側就像是被人拿着羽毛掃了一下。
羅思潔覺得有些癢，渾身忍不住地冒了些雞皮疙瘩。可是她伸出去的手卻沒有遲疑，直接搭在了懷裏的人的身上。
她用着氣聲應了一句，而後開口道：“晚安，深深。”
“……晚安。”
羅思潔閉上了眼睛，懷裏抱着一個人和抱着抱枕根本不是一個感覺。她覺得兩個人貼在一塊兒的地方有些發熱，不着痕跡地挪了一下。
然後蔣深深緊跟着貼了上來。
如此往複，似乎是料定了自己不會被推開一樣。
羅思潔确實也沒有推開，哪怕牆上的鐘表，時針已經走過了十一點，一直閃爍着的紅色小燈也歸于了黑暗，羅思潔還是沒有推開懷裏的人。
在沉入夢鄉之前，她忽然想到在這間房睡下的第一個夜晚裏，她也是這麽抱着蔣深深，然後在對方的耳邊說了一句“配合一下”。
只是，她當時的語氣有多冷淡，今天響在她耳邊的話語就有多纏綿。
第二天，節目組沒有再提供食材，反倒是直接把早飯送到了各個嘉賓的房間裏。
“回去之後想吃點什麽？”羅思潔一邊收拾着行李，一邊問到。
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今天甚至換上了一件充滿着青春氣息的淺橙色的半袖帽衫，整個人身上的老幹部氣質瞬間被掩了個六七分。
蔣深深剝着手裏的雞蛋，目光流轉，彎了嘴角，說道：“想吃壽司了。”
“嗯……新世紀五樓有一家壽司店，等回去之後，”羅思潔無比自然地說着，然後忽然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崩裂，很快她又自己反應過來，說道：“等回去了帶你去吃。”
她背對着攝像頭，迅速又熟悉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和情緒。
而坐在餐桌旁的蔣深深紅了眼睛，聲音卻像是往常一樣甜美：“好啊。”
吃完早餐之後，所有嘉賓又都被工作人員叫了出去，全都聚在了餐廳裏。
這可能是這幾個最後一次聚在一起了，一起相處了十二天，盡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和自己的愛人消磨的，可是嘉賓彼此之間也比參加節目之前多了很多溝通，情誼還是攢了些的。
如今就要分開了，黎語和郁柔幾個人甚至約了以後再見。
蔣深深也在這幾個人當中，她的演技在這一輩的小花裏本來就很出衆，為人又踏實努力，圈裏的這幾個前輩都挺看重她，好苗子不多見，有意無意地都想幫上一把。
羅思潔在旁邊看着，嘴角的弧度一直都沒有落下來。
一直到導演搬着把椅子走進餐廳之後，嘉賓之間的閑聊才停了下來。
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其實屋子裏面的人都清楚得很。這也算是這個綜藝最固定的一個環節了。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嘉賓都會回答兩個問題。
果不其然，導演笑了笑，對着幾個人說道：“今天是咱們在這個民宿的最後一天了，我們再進行最後一項環節，就要離開這裏了。”
“大家都知道，我們這個綜藝節目的名字呢，是《愛情的日常》。所以，最後我想問各位嘉賓兩個問題，你覺得你們現在的生活更多的是愛情還是日常？另外，在你們的這段感情中，是什麽讓你們一起走到現在？”
每一季的這個環節都是這兩個問題，想必無論是誰都會提前準備一些公式化的答案。
可是這次羅思潔卻想錯了，那些前輩們回答問題的時候，眼裏全都有對方的身影。無論是攜手十幾年的張狂和黎語，還是新婚剛過的郁柔和高樂，他們總是能把對方考慮進自己的心裏。
“平時她基本上就是去學校教教書，回了家寫寫劇本。我呢，就是在片場泡着。”張狂有些懶散地靠着椅背，一邊說着，卻也不忘記看一遍的黎語一眼。
幾十年的夫妻，默契并不是白來的，黎語接了他的話，笑着說道：“對，我們兩個人的日常基本上就是這個樣子。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一下這個綜藝呢，如果不是來參加這個綜藝，張狂哪兒能被拴住這麽多天啊。如果要問是什麽維持我們一起走這麽多年的，我覺得應該是信任。”
“嗯，圈子裏太亂了。”
張狂應了一聲，沒有再往下說。
到底有多亂，懂得人都懂。
緊接着郁柔和高樂兩口子也回答了這個問題，就像是她們兩個人之前在一個訪談節目上說的那樣，幾年的情誼帶來的安全感和信任，同樣是為她們現在的生活鋪上了一層最穩定的基石。
在曹林和莫雨聲說完之後，鏡頭就移到了蔣深深和羅思潔身上。
“咱們這三對結了婚的嘉賓們已經說完了，那到了思潔和深深這裏，我覺得還在談戀愛的小年輕應該是愛情居多吧？”導演說着，推了推眼鏡。
他笑得和藹，可是一雙眼睛卻是犀利得像天上的老鷹，似是早就看透了一切。
提前準備的答案不能再生硬地搬出來了，羅思潔看了一眼有些無措的蔣深深，接話道：“這倒不是。她們私底下都說我是個老幹部，所以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會管深深很多啦。而且，我也不擅長搞浪漫，所以就……”
不擅長搞浪漫是真的，別人對她的評論是真的，只不過少了個前綴。除了葉慧以外，公司裏的其他人暗地裏都說她是個沒有感情的老幹部。
而其他的話，自然都是瞎編的。
導演聽她說完，彎了彎嘴角，沒有追問蔣深深是怎麽想的，直接問道：“那參加了我們這次節目，和其他的六位嘉賓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你們兩個有什麽收獲嗎？”
他和在場的嘉賓都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只是大家明面上誰都不會說出來。
羅思潔眼睛轉了準，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沒一會兒，她就開口道：“收獲肯定是有的，就像是剛剛幾位前輩們說的，信任、包容和給予對方安全感，我覺得這些都是我們要學習的。我除了演戲，有的時候還要跟着團裏出去跑通告，我們能有現在這樣的感情，也多虧了深深的理解。”
突然被提到的蔣深深愣了一下，臉上卻是敬業地揚起一抹笑容來，“不過我覺得還有一點，無論是幾位老師還是我和思潔，能維持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的一個必備因素，其實是愛嘛。”
這麽一個簡單又基礎的字眼，在一份感情中，總是會被拆成無數份，然後滲進雙方的生活中，帶來最堅固的壁壘。
她說完，有些羞澀地看了羅思潔一眼，對方臉上的笑意也深了許多。
可是在場的人全都知道，這麽多人裏，唯獨她們兩個人之間，沒有這個字的存在。
當所有的儀器都關上之後，嘉賓們的助理和經紀人也都出來了。他們接着的自己的藝人，上了節目組準備的車，往春城城區趕去。
羅思潔從葉慧手裏接過手機的時候，餘光瞥到郁柔正拉着蔣深深在說些什麽。
她抿了抿唇，直接按開屏幕打開了微信，突出的紅點刺激着她的視線，她點開一個對話框，看都沒看裏面的內容，就退了出來。
那頭像上面堆疊的紅點立刻就消失了。
除了這個頭像以外，團裏的小姐妹也給她發了信息，無非就是問問她在綜藝裏過得怎麽樣。一些表面情誼，羅思潔只随便應付了一下，就算是了了事。
她發完信息之後，蔣深深那邊已經結束了和郁柔的交談。她看着郁柔上了車之後，才轉身和身後的馬小佳說了些什麽，才往羅思潔這邊走來。
“思潔，我們回去吧？”她沒有急着看手機，只眨着一雙眼睛，看向了羅思潔。
身邊已經沒有了收音麥和鏡頭，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情誼也沒有藏起來，明晃晃的，落進了羅思潔的眼裏，讓她下意識地跟着挑起了嘴角。
她應了一聲，兩個人便一起上了節目組提供的車上。
這次，除了司機以外，車裏坐着四個人。葉慧和馬小佳都正拿着手機，小聲地和身邊自己的藝人說着這兩個星期漏下的消息。
羅思潔和葉慧一起坐在最後一排，她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頭，眼睛卻一直瞄着手機。她看着之前被壓下去的熱搜和評論，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這些是有人買的熱搜，”葉慧看了一眼在前面專心致志開着車的司機，小聲說道：“公司已經壓下去了，以後注意點就好了。”
“尚姐那兒……”
“尚姐沒說什麽。”
聽了葉慧的話，羅思潔沉下心來，沒有再說什麽。她看着那些對她微表情的分析，心裏暗自記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