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們沒有急着回申江,幾個人被送回了剛來春城時住的那個酒店。

就像最開始一樣,羅思潔和蔣深深被送進了一間套房裏。當時兩個人還穿着春季的衣服,可是如今,長袖變成了短袖,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羅思潔進了房間之後,就沒有再出來。

她衣服也沒有換,就躺在純白色的大床上,兩眼放空。等了整整十二天,等到了現在的解放,她的心裏并沒有太多興奮。

相反,她聽着蔣深深在客廳走動的聲音,心裏亂成了一團麻線。

這十二天裏,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兩個人之間的這種相處模式,甚至走在蔣深深旁邊時,都會有一股想要牽手的沖動。

可是她沒有,她也知道,她不可以。

等回到申江之後,羅思潔想,她就要強迫自己忙起來了。

她正想着,一旁放着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過了兩周沒有手機的生活之後,這一感受到手機的振動,羅思潔還有些錯愕。

她拿過手機來,看了一眼,來電話的人赫然就是連歆。

拿着手機的手微微攥緊了些,羅思潔眼神有些晦暗,終究還是在對方挂斷之前接起了電話。

“……連歆。”她的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只叫了對方一聲,就兀自沉默了下來。

她沒什麽可以和對方說的,而且,兩年沒有聯系了,她已經連最基本的關心都說不出口了。

手機那頭的人似乎并不像她這麽拘謹,有些溫潤的聲音裏滿是熟稔:“嗯,阿潔,你現在可以用手機了嗎?”

“嗯,錄制已經結束了,”羅思潔頓了頓,才問道:“我之前聽慧姐,聽我的助理說,你給我打過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和你打電話了?”

羅思潔聽連歆這麽說,愣了愣,忽然就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連歆似乎還像當初一樣,完全沒有把兩個人中間空起來的這兩年當回事。

她沉默着,然後忽然就聽見連歆說道:“你現在果然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羅思潔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卷滿了人世間的風霜。

“你家的事,我都知道了。”

連歆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小鼓敲着羅思潔的耳膜。她拿着手機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的車水馬龍,說道:“你去過我家了?”

“對,”對面沒有一絲猶豫就承認了,“我那天在節目上看到你了,然後我想你應該在家,所以就過去了一趟,沒想到你還在錄節目。”

“嗯,我媽她……”

當初兩個人一塊兒在申江音樂學院上學的時候,每到逢年過節的時候,羅思潔就帶着家在外地的連歆回自己家過節。所以對于對方還記得自己家地址這件事,她并不覺得奇怪。

只是提到那個人,羅思潔的話沒能說下去。

連歆似乎猜到了她想要說什麽,回道:“沒有,我去的時候只有思安在家,伯母應該是去菜市場了。”

聽她這麽說,羅思潔稍微松了一口氣。羅思安,至少要比他們的母親好上許多。

手機對面的連歆沒有等她回答,繼續道:“當初你什麽話都不說,就直接退學了,大家都很意外。”

“嗯,我……”

她怎樣呢,羅思潔說不出口。她不想把自己的自卑和懦弱擺在別人面前,她更不想聽到任何同情的話,尤其是來自她的朋友。

有的時候,這種無聊的自尊心,就像枷鎖一樣,束縛着她,也束縛着她身邊的人。

她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而連歆就像是心知肚明一樣,說道:“我知道你的難處,會挺過來的。”

“嗯。”

“你現在也太沉默了,”連歆笑了一聲,說道:“你該不會是因為自己退學了,沒能和我一起開工作室,心裏愧疚吧。”

被人說中了心思,羅思潔舌尖頂了頂上颚,才說道:“當初說好了,畢業之後要一起開工作室的,可是……”

她和連歆都屬于那種喜歡提前規劃好一切的人,在大三的時候,兩個人就約定了畢業之後要一起開一間吉他工作室,當時連錢都準備好了。

卻沒想到自己家裏發生了那麽一件事,她退學的同時,把自己的那部分錢收了回來。僅僅以家裏急用的理由,就說服了連歆。

她拿着手機,聽着聽筒裏傳來的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氣聲,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嘆了口氣。

“我承認,你當初的那筆錢拿走之後,确實讓我覺得未來有些迷茫,”連歆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後來還是走上了正軌,我覺得,你沒必要因為這個就不和我聯系了。”

羅思潔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連歆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現在這個樣子,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說:“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以後咱們誰都別提了。不過,沒想到啊,你竟然和蔣深深在一起了,等回申江之後,你不請我吃個脫單飯?”

她頂多算是音樂圈的人,一間吉他工作室做的最多的其實還是教人彈吉他,哪兒會知道羅思潔和蔣深深根本就沒有在談戀愛呢。

羅思潔只覺得被哽了一下,可是話又不好說開,她只能像在鏡頭面前一樣,應付道:“好,等我回申江之後聯系你。”

對面很爽快地就應下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羅思潔才放下手機。外面的天已經有些昏黃了,她擡眼看了看,天邊一輪白色的略顯些透明的月亮挂在那裏,似乎是在嘲諷着這個星球上的一切。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現在她大學畢業也已經一年了吧。說不定,現在的她會和連歆一起,在她們的工作室裏,忙的時候教教學生,閑的時候彈彈吉他。

那樣的生活,一定很惬意吧。

只不過,那樣她就不會認識蔣深深了。或者說,兩個人就不會互相認識了,她只能在電視上和網絡上,看着這個小姑娘綻放着自己的光彩。

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羅思潔突然有些愣怔。她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要晃掉什麽。

是一陣敲門聲讓她停下了此刻有些傻氣的行為。

“思潔,該吃晚飯了。”蔣深深站在門外,只穿着一身長袖的家居服,臉上挂着羅思潔所熟悉的笑容。

羅思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還沒有換下來的衣服,後知後覺地有些後悔起來,可是下一秒,她還是拒絕道:“不用,我不太餓,你自己吃吧。”

在開門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一陣香味,有些甜,就像是在煎好的雞胸肉上淋了一層蜂蜜似的。

她說完,不動聲色的吞咽了一下,把自己的饞蟲壓在了心底。

蔣深深嘴角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卻也只是片刻,她便軟着聲音勸道:“不餓也要吃一點,吃飯不規律,要是得了胃病該怎麽辦。”

羅思潔沉默了一下,她越過蔣深深看了一眼茶幾上擺着的兩份飯,煎雞胸肉和涼拌西藍花,應該是讓酒店送上來的。

算了。

“那就吃一點好了。”

她聽見自己說到。

如果不吃的話,晚上餓了再吃泡面,她之後就又要在健身房裏多待一段時間了。

她這樣勸着自己。

本來已經快要放棄的蔣深深聽她這麽說,圓圓的眼睛裏都盛滿了光。她伸出手,就像在河源村那樣,拉着羅思潔就往茶幾那兒走去,邊走邊說:“聽說這家酒店的煎雞胸肉特別好吃,你快嘗嘗。”

被牽住的羅思潔下意識地跟着她走了過去,一直到停下腳步之後,她才意識到了些不妥。

猛地收回手來,這一次羅思潔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因為鏡頭而去說一些什麽話了,她只淡淡地說了一聲謝謝,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空落落的手心裏像是被灌了一陣冷風,蔣深深的指尖蜷縮了一下,心裏也像是突然空了一塊兒。

一頓飯,兩個人用自己的行動展示了什麽叫做“食不言”,等客房服務員來收走了空的餐盤之後,羅思潔才站起身來,說道:“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坐飛機。”

說完,也不待蔣深深有什麽反應,就自顧自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算小的客廳裏,只剩下蔣深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

仿佛,前一段時間在河源村的生活,全都是虛無缥缈的夢一樣。

一整晚,羅思潔都沒有再出來過,蔣深深也藏在了自己的房間裏。她們的套房,寂靜的就像是沒人入住的空房一樣。

第二天,日常生活裏一向只打個底的蔣深深破天荒的畫了個全妝,很精致,卻還是沒能完全遮蓋住她眼下的青黑。

羅思潔就粗糙多了,她直接帶上了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來一雙有些疲憊的眼。

在機場的時候,又有粉絲來送機了。昨天松開之後就再也沒有碰到的手,又牽了起來。羅思潔護着蔣深深,葉慧和馬小佳則是護着兩個人,一直到了候機室,才算是安生下來。

可是誰都不知道周圍會不會藏着什麽鏡頭,羅思潔只得緊緊地和蔣深深靠在一起。

在外人面前,扮演好蔣深深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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