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一道閃電劈過頭頂,她臉色慘白,血色褪盡。

一個從來不曾為她栉風沐雨,反而對她百般陷害的男人,她怎麽可能和他有未來。

“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不要浪費你的花和你的時間了。”

就算心中像有臺風肆虐橫行,卓倫碩表面依然維持着最大程度的僵硬。

是他以前太過自信了,在她還是雛鳥的時候沒有下手,等到她如今亭亭玉立,已經靠着另一個男人爬上去,站在女團的第一位。

他已經沒有機會。

竟然就算求,也求不來機會……

樹葉打着璇兒在半空中飛舞,天空像是住着一個神,發出沉悶卻又震耳欲聾的吼聲。

阮薇回到房裏,倚着牆壁癱軟在地上,屋外的樹枝都被打得折彎了腰,呼嘯而至的風像哭嚎的夜鬼。

有一時半會,她一個人分辨不清,究竟自己是在戲裏還是戲外,好像不管在哪裏,她怎麽也擺脫不了那個男人的坑害。

他是“長生”也好,是卓倫碩也罷,反正他們都将她的命運推至無底的深淵,讓她艱難地根本無法再往前走一步……

阮薇聽着噼裏啪啦的雨聲,狂風暴雨,簡直世界上的一切,都像幻覺。

……

朗贊抵達阮薇的住所,已将近淩晨三點,他用鑰匙開門,卻發現房裏漆黑沒有任何光源。隐隐有了不妙的預感,他走入卧室,最終,竟是通過雨中微弱的光,望見阮薇蜷縮成一團坐在牆角,她抱着膝頭,怔怔地趴着。

黑暗中誰也不曾開口,阮薇像是倔強地隔絕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所有關聯。

他心底打了個突,雖然還不明現狀,可已經被她異常脆弱的模樣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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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贊蹲下來,摸到她的臉,發現滿臉的淚水。震驚的瞬間勝過所有情緒,她癔症般的情況,簡直像一個魔障向他壓過來。

“……阮薇?”

她擡起頭,時隔多日,終是再次見到他。

男人看上去竟也是瘦了一些,可那雙眼睛依然沉醉動人,就像這飄搖的黑夜裏最明亮的星辰,又像是此刻被烏雲層層覆蓋的冰冷月暈,黑暗無邊。

記憶瞬間侵蝕起大腦,她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滋味,因為,她已經感覺不到。

所以,阮薇的語氣平得沒有一絲溫度:“你怎麽來了。”

“我昨天不是發短信給你,說今晚一定會來嗎?”

阮薇“哦”了一聲,淡淡地說:“我手機掉了。”

“我給你打電話,發短信,還以為你是故意不搭理我才關的機,以為你還在生我提前離場的氣。”

朗贊發現她雙眼無神,根本還不在狀态似得,他心裏微微一驚揪了起來,一陣陣地又酸又疼,像有一股熱帶氣流從心底周旋而過,徒留一片狼藉。

為什麽要與她冷戰,這或許是他這輩子做出的,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阮薇,昨晚父親被送進醫院搶救,我不急着走真的不行。”

他試圖去抱緊她,試圖弄清她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試圖要把他的感受一絲絲傳遞給她。

“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我已經想通了,也都想明白了,對不起。”

阮薇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她只是靠在他胸前,就已經不能再多想,只覺得這樣就足以令自己難掩哀傷。

她毫無征兆的,又或者可以說是已經遲了一刻了,直到這一個萬籁俱寂、風雨陰霾的夜,他終于出現的瞬間,她才徹底爆發所有陰郁,失去控制般地痛哭流淚。

這一場冷戰,仿佛令他們已經隔離了一場人世之久。

她仍在那個軍閥混戰的年代裏動蕩,而他在現世安好,他們遺忘過去曾經相愛的時光,永隔迂回鋪張的情節。

可又為什麽,你偏偏要這麽的,讓人難忘。

你本如冬夜裏那一沓寒徹刻骨的大雪,但你又猶如天上那一彎朗月,溫暖而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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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9

那晚阮薇哭着哭着,就忽然失去意識,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在醫院躺着。

她工作壓力太大又不好好調養,竟是連朗贊沒想到的情況都突如其來。

回想之前,他們吵架的隔天,他就只能去找韓啓東喝酒排解心中抑郁。

那家夥沒心沒肺,還一臉嘲弄地說:“你和seven吵架,來找我做什麽。”

朗贊是知道阮薇性子的,正因為她不肯輕易投降,他才想看看這人能硬扛到幾時,那時候他又大男子主義徹底爆發,就覺得說,既然演戲對她這麽重要,他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罷了。

韓啓東神情若有所思,片刻,真心地勸道:“老實說,能找到seven這樣的女孩兒不容易,絕對是撿到寶了。你們既然這麽愛對方,何必要鬧這麽僵?差不多就可以了。”

說完,連自己都覺得一陣牙酸。

而朗贊同樣放下手中玻璃杯,以調侃的神色望過去:“就你處理‘愛情’的方式,還來教訓我?”

“我怎麽了?我不是吃得好睡得好,事業有成、家庭和睦?”

朗贊本來想與他開個玩笑,但稍加權衡,又覺得拿那小助理與他的關系來說不太厚道,最後也就作罷了。

其實,他何嘗不想與阮薇盡快和解,可她就不能稍加表示什麽嗎,或者,給他一個臺階下也好。

本來忍耐到最後,也肯定就是朗贊先去讨好的節奏,可誰知,他與韓啓東這次別過沒多久,自己倒先舊疾複發。

那是他在軍旅時期留下的老毛病,頭疼欲裂的同時要處理公務,又要被治療和服用處方藥,每天昏昏沉沉,加之脾氣一直積郁難消,也就與阮薇沒能及時化解矛盾。

等到符雄傳話過來,說阮薇要他去演唱會,他恨不能轉個身就回到南法市,所以才連夜要人備好朗家的私家飛機,總算準時趕到現場。

結果倒好,輪到他家老爺子急病入院了!

朗贊回想這一系列巧合與後果,後悔得腸子也青了,平日處處考慮周全,可又有什麽用,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這會子即使看見阮薇醒了,他都只能是苦笑,早知道她那時候緊繃起來的神經還未緩解,他就不該與她吵架的。

“醫生說你只是身子太虛,多補補就好了。”

阮薇別過臉,情緒比昨晚冷靜得多,她看着醫院病房的擺設,然後再慢慢地坐起來,任由朗贊幫她細心地墊好枕頭。

“我以為,還是徹底了解病情,才方便治療。”

是的,她也已經有些察覺,之前弄不懂這段日子的自己到底怎麽了,為何心神焦慮,失眠低落,丢三落四又神經質。

現在,大抵是明白過來了。

朗贊像是耗盡肺裏的空氣,才把話說出口:“醫生說,可能有輕度的抑郁症征兆……我想找人給你做一些疏導,你可以和醫生聊聊看,你覺得呢。”

倆人誰都沒能在事前預料,這回争執,竟會是留下這樣的後遺症。

朗贊也已不止一次自責,明知道前陣子緋聞給她的壓力碩大,他就應該要學着克服,小心陪着,而不是自私地去挑戰她的原則,他怎麽就會那麽沖動,非要魚死網破才樂意?

阮薇想起暈眩前他作出的解釋,出于禮貌先問:“你父親……朗伯父怎麽樣了?”

其實,她現在住着的,正是與朗贊父親入住的同一家,當時這男人想的也合理,反正他本來就要去醫院守着的,那就把女友和老爸放一起好了,也方便照應。

是以,阮薇住的當然是最高級的私立醫院,價格昂貴,但設施先進、服務親切,她本身是明星,住這樣的地方也相當能保證患者隐私。

“他心髒病又犯了,以前就因為有過一次,我答應了他退伍,現在又心絞痛住院了。”朗贊提及家裏長輩,也是寫滿無奈,“過幾天這消息會見報。”

阮薇再次沉默了,垂着頭好像在沉思,沒什麽情緒起伏。

男人趁此捉住長久沒有碰觸到的手掌,緊緊牽着:“對不起,阮薇。我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但這些天我冷靜地想過了,也想通了。生氣總會讓人失去理智,當時我也太急了。”

沒有想到,她會為此受這些折磨,過去他總把她寶貝地捧在手心,怎麽這次他卻傷她這麽深。

她這前前後後确實遭了不少罪,才會連抑郁症的病兆都被逼出來。

他想湊過去親親她的臉頰,但想了想,還是先忍住了,同時,也忍住眼圈裏發紅發熱的一圈光。

“我把能教的都已經教你了,我那時候……心裏也有害怕,你總有一天會離開我。”

只要見到朗贊,阮薇就驀地安了心,她的思維也就跟着清晰有條理,也可以理智地看待問題了。

她哽咽着,說:“你對我好,我都知道,誰都沒有你這麽好,光憑這一點,我怎麽離開你?那是不是,你對我好,我想要再堅持我的東西,就是一個錯誤?”

“追求電影最完美的本質,想要拍出更出色的作品,我理解你的想法和迫切。雖然我是開娛樂公司的,但要說到藝術,不見得有多懂。等我看了這部電影,或許,就能明白過來。”

阮薇低着頭,但看上去已經有些乖乖的,柔順地說:“在你我的感情之中,你永遠是付出多的那一方,我也知道。所以以後,我也盡可能不要太自我,要多考慮你的感受才行。但是朗總,我想為了自己,多多少少努力一把,可不可以?”

“當然,因為不夠優秀的阮薇,我也不要。”他摸着她頭頂因為睡覺而被蹭得毛茸茸的發,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動物,“以後,我會放手,讓你更自由,不再因為私/欲,因為專/橫,或者因為吃醋……幹涉你的奮鬥。”

“但是不管我以後能走到哪個地方,走到哪條路,我都會記得,在我心中除了‘我愛你’的那一部分,還有一個角落,那裏會有一個盒子,裏面裝滿我對你一輩子的感恩戴德。”

“哪有這麽誇張?”

朗贊好笑地說着,阮薇卻執意地搖了搖頭,她嚴肅地看着他。

即使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也會記得如果沒有你,何來如今看得見夢想之光的我。

“不過,這次也是我不聽你的話,結果讓自己負荷不了……才會弄成現在這樣的。我也懂,在你的觀念裏,在很多人的觀念裏,健康、家人、財富,這些都要比我的事業來得重要。可哪怕只有一次,一生一次的機會,我也想為自己追求的那個境界努力一次,真真正正,奉獻出整個我,不哭不鬧走下去,充滿驕傲和自尊的去幹這件事,哪怕是在燃燒生命……”

朗贊聽到這裏,将又再次快要崩潰的阮薇擁入懷中,他想,這一次是真正被感動了。

不用她再多說這些話,因為他知道把心裏最珍貴最單純的想法分享出來,是需要莫大的勇氣,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蕩蕩地擁緊她,給予她寬慰與安撫,又安靜又溫柔。

“我在這時候還要與你冷戰,而不是在你身邊支持,我也很內疚,抱歉。”

“至于提到結婚的事,我會再考慮……”

阮薇聽到後面一句,心中陡然發憷,但還是覺得,既然他倆已經談了這麽多,那麽,最後的問題也是要解決的。

“……你想要結婚,這與你父親有關系嗎?”

“嗯,他多少有些催得緊。”

就怕這次發病以後,朗伯父會對結婚一事更抓狂,誰不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兒子找個靠譜的媳婦兒,享受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

“朗總,你想要的家庭、婚姻,是我沒有辦法給你的,我有自知之明,朗家想找的不是我這樣的媳婦,雖然這些觀念會有人覺得可笑,但也可以從你們的角度理解。”

阮薇終于說出了口,而這就是讓她能夠死于無形的致命傷!

朗贊卻只是唇邊滑過一個笑:“你瞎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你不能嫁進朗家了?你要真願意,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那一家子的人。”

“那只是你一廂情願。”

“我也有自己想法,不需要他們來幹涉。”

“那好吧……你看,現在又有新的問題出來了,即使真像你說的這樣,我也不可能退出團隊和你結婚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不是說了嗎?這個問題我們暫時不談,好嗎?等到我們都準備好了,時機自然會來。”

既然朗贊都已經這麽說,阮薇也暫時沒有力氣去理清這些頭緒,輕輕嘆一聲氣,愁雲滿臉。

“你不知道,能有一個人懂你,明白你的理想、支持你,是那麽的好。”

“是,而且以前我做的還不夠好,但我不希望成為你的絆腳石。”

我是希望,愛情也教會你夢想。

“你現在就先什麽都不要考慮,好好把心情調節過來,我會陪着你,不會再離開。”

她點點頭,朗贊看這姑娘雖然提不起精神,可眼睛裏還是有光的。

他便故意說:“阮薇,這些天裏,我想到一句很肉麻的話。”

“……是什麽?”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聽他說甜言蜜語。

朗贊摟着阮薇修長脖頸,俯□,舔着咬着她的臉頰,他微微展眉,在燈光下那張臉有久違的興奮,沉默而專情的眼眸,似深海中的浮光,那樣充滿神秘的吸引力。

恍惚間,阮薇覺得要被他吞食入腹,他一點點地施力,像要把她一點點吃下去……

她突然有些不舒服,蹙緊秀眉,下意識就想要扭頭避開,突兀的敲門聲卻打斷倆人。

阮薇一眼就看見,潇潇抱着一只半個人高的棕色泰迪熊進來,擡頭對她說:“阮阮,我在路上遇見這只泰迪,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啊……我和它長得好像啊……’!”

“你說說看,我幹嘛總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萌寵的樣子?這到底是什麽病啊?難不成是我還帶着前世的記憶和感覺?!”

在病床上的阮薇,聽完潇潇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愣了愣,爾後,很努力地想要對她笑出來。

倒是一旁的朗贊饒有興趣地揚起嘴角,盯着這只可愛的小姑娘看。

“潇潇,謝謝你的安慰和笑話,總是這麽有效果。”

雖然,這時候的阮薇,被之前的自己封閉在一個無窗無門的小世界,無法真正感受到那麽多鮮活的快樂。

潇潇只能一臉苦惱地呵呵了:“誰說這是笑話,喂,你們正經點,因為我是認真的啊……”

……

寶貝,于你而言,我永遠會做一顆啓明星。而你,是我生命中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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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o

那晚朗贊當然沒有走,留在醫院過的夜,父親那邊妥善安置好,又陪着接受完醫生評估的阮薇。

他習慣睡前或者清晨都洗澡,第二天阮薇在規律的水聲中清醒,勉強離開睡眠女神的懷抱。

他在她的單間病房洗完澡出來,居然還敢只有腰部圍着一條浴巾,小麥色的緊實胸膛還有一些曾經在部隊留下的傷痕,背上肌肉有種鍛煉過後的贲張,大大方方地露點,神清氣爽的模樣真是招人眼。

可惜目前的阮薇興致缺缺,她甚至沒留意到眼前“美景”,只是微微一笑,也還沒什麽精神氣的樣子。

“我在想……既然朗伯父就住在這兒,你家人……我要不要,去探望你父親?”

她深怕要是自己不受朗家歡迎,反而加重朗伯父的病情才對,可作為小輩,又總要講些禮數,這才詢問朗贊意見。

朗贊手臂纏在她的腰上,若無其事地說:“你現在狀态不好,等再好些了,我找個機會正式帶你上門。”

他過來輕輕勾住她的脖子,以環抱的姿勢想要吻她,阮薇感覺沒來由地別扭,躲開他的唇。

朗贊也不急,下一秒她被他抓住,他态度良好地笑了笑:“其實,我前些時候,路過家具城,看中一張大床,很舒服……”

“你說這個幹什麽?”

他挑眉:“我在跟你調情。”

“聽不懂。”

阮薇睡醒之後還有些不耐煩,簡單的回應,卻被男人強行抱在胸前,他語氣淡淡地:“阮薇,我想過了。等你出院以後,我還總來回跑也麻煩,你考慮考慮,以後是住我家,還是住你那兒?”

這下她一愣,瞌睡蟲全跑了。

他……他這是在要求同居嗎?!

“對,就是你想的意思。”

阮薇一時不知要如何回應,她空白的時間太長,以至于把房間的氣壓都給壓下來了。

朗贊看她這麽皺着眉,都有些後悔把話說的太快,他一只手探向她的臉頰,示意她不用太顧慮,有話直說就好。

阮薇反握他溫暖的手掌,抽離。

“我以為……我們這樣的關系趨于穩定也不算太久。”她艱難地把想要說的話說出口:“能不能……等我考慮清楚,再告訴你。”

朗贊知道這意味着倆人關系要更進一步,給她些時間好好想一想也是應該的。

“我只是擔心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顧。”他看着阮薇,眼睛裏一種複雜的情緒,竟然也有淡淡的失落,“你先不要多想,也不要操心任何事。劇組那邊我來說,我知道你又要抱怨,可你目前也拍不出最佳狀态,是嗎。”

阮薇知道,她這樣一直情緒低沉,他也在傷着心,只不過為了她着想,才從不在自己面前表露半分。

“你別感冒了,先把衣服穿上吧。”

朗贊“嗯”一聲,經過默認才在她額頭吻了吻。

說話間他把衣服穿上,韓啓東倒是算準時機來探病了,他看了兩人一眼,算是打招呼。

“妹子,好些了沒?”

阮薇之前縱然如何消沉,也還是笑了:“還不錯的。抱歉,讓你們都擔心了。”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什麽都得往自己身上擔。”韓啓東把禮物水果擱在床邊,語氣也不免憐惜,“瘦了這麽多,又該讓多少女明星抓狂了。”

阮薇抿了抿嘴,也不知如何作答。

三人坐着幹聊幾句,韓啓東也洩露了朗贊來找他喝酒時的一些談話,阮薇聽着聽着,臉上笑容倒是多了起來,朗贊也定心一些。

“喲,這誰送的泰迪熊啊?怎麽長的……”韓啓東話到嘴邊又及時止住了,他靜了一刻,調整坐姿,像是忽然又想起什麽,看着朗贊的神色間不見玩笑地:“我想順道也來探望朗伯父,不過,以前他不是還以為咱倆……你說,我到底能不能去看他?”

阮薇擡起眼睛,有點詫異的眼神在這倆大男人之間來回巡梭,滿是審視。

朗贊狠狠白了韓啓東一眼,狼性畢露:“少說一句會死麽你!”

***

這天起阮薇積極接受心理治療,由于她的情況嚴格意義上還不算抑郁症,朗贊與醫生都不建議她用藥,心理治療雖然無法速戰速決,可有他在她身邊照應,總能很快趕走她內心深處無盡的害怕與擔憂,她也不再像前陣子,每天都過的焦慮不安。

每周朗贊都定時送阮薇去看心理醫生,參加心理輔導,多看勵志書,參與娛樂活動,更重要的是接納別人,更要接受自己。

朗贊的愛也讓阮薇逐漸找回從前自信的那個她,她重新感覺到自己的優秀,有了安全感,也就不再鑽牛角尖。

只不過,阮薇或多或少,在私生活方面冷淡了一些,朗贊雖然着急,每晚都帶着惆悵的饑渴入睡,可還是要以阮薇的身心健康為首要。

與此同時,《驚春》也不能完全停機,何況在朗贊幾次三番的求情之下,李老才放慢進度,但為了不耽誤進程,以及後續報獎的日期,朗贊還是得陪着她上劇組工作。

他這段日子也推掉不少應酬,倒讓阮薇很愧疚,想要快些走出陰影的心情,也就更迫切了。

她也知道最近負面情緒的爆發對倆人影響甚大,每當朗贊親密地靠近她總有些控制不住的抵觸,但知道歸知道,病情尚未全部好轉也是事實。

而真正令阮薇好轉的契機,是朗贊突然提議,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原本還猜不出究竟是哪兒,直到那條道路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她才恍然明了。

這男人是要帶她去掃墓。

夏末的墓園仍有稀薄的蟬鳴,夾道有虬曲蒼勁的枝條,這兒綠化設施都算完善,遠處山峰綿延萬裏,雲層厚實所以太陽不算太大。

朗贊是初次行路,開車找了一會兒才到目的地,一路上阮薇靜靜趴在窗口,望着車流,把所有思慮堆絮在風裏,她擡頭還看見有幾只烏鴉在騰空撲騰。

想起從前父母總愛在夏天給她買橘子汽水,原來越是離終點近,記憶也跟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把帶來的鮮花堆在墓碑前,眼睛掃過他們猝然離世的日期,若是往年的清明,這姑娘只是會默默地流幾行淚,然後與爺爺悄然離開。

可是這一天,所有的委屈難受、傷心落寞統統爆發,她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快,直到用手死死抓着碑石一角,用力地将頭磕到地上,額頭撞出淡淡的淤青,淚水爬滿整張小臉。

所有過往與如今,都将翻過年光成為煙雲,唯有心中這股痛,洶湧強烈,如同黑暗的無盡潮水,又仿佛雪山腳下黑黝黝的湖面,記憶讓人痛苦不堪,她無法逃避,只能正面迎接那些撞擊。

這裏已是盡頭,是她自憐自哀、無處可逃的盡頭。

無需再躲藏,再粉飾,也不必再難過。

阮薇哭得幾乎痙攣,疲憊不堪,像瀕死的病人,明明四下是夏季,可她卻覺得又靜又冷,心裏一陣陣地哆嗦。

但朗贊能明晰,只要把這些擠壓在心底沉痛都發洩出來,她會好起來的。

“沒事了,不哭了……那邊三歲的小孩都盯着你直看。”

他蹲下來,像一道沉沉的刀鋒,劈開無情無光的黑夜。

縱然世間有千般難處,他始終伴她長路迢迢。

世界是廢墟一片。

阮薇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絲力氣,她看着墓碑,用殘存着的一些力量,告訴他們:“我以前……一直都埋怨你們,從來不與我說明,就這樣把我抛下了。”

“現在我漸漸明白,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也知道你們在追求的……其實是一個真理。雖然不能看見我如今的樣貌,你們一定很遺憾,可這樣的壯舉,很偉大。”

“我現在在走的這條路,也是你們所期望的,我會努力做好。”

朗贊任由她絮絮叨叨地說着心裏話,一直等她說完,他才又自責又心疼,兼之有愧地道:“每一次打擊都會讓你更堅強,你會更無堅不摧。”

她點點頭,這一刻,力量都仿佛慢慢從這天地間回到她的四肢百骸,她有他們的保佑,也有他的愛情,還有何畏懼。

“朗贊,我想過的。如果放棄你,我會後悔一生,但如果放棄理想,我會生不如死……你相信嗎?”

“你的父母即使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也願意替別人伸張正義,你是他們的孩子,能不一樣?”朗贊拉住她的手,眼裏是許久壓抑的情緒,散發幽幽的光,“孤獨等待自暴自棄,這些都沒有用。我相信你能好起來,另外……阮薇,我也要對你付出責任。”

他如宣誓般,“我會做你最笨的追随者。”

認同你的人,會與你朝向同一個地方;信仰你的人,會追随你的方向。而唯有一個愛你的人,他會固執地踩着你的腳印。

一下子,那些圍繞在阮薇耳邊的嗡嗡作響,連日來的陰影與魔障,全沒了聲響。

世界真的回來了。

在這一天回家的小路,阮薇主動牽過了朗贊的手指,種種念頭浮上來又消下去,她最終在心裏默默地想,我大概可以繼續走完那條還未走完的長路吧。

“朗總。”

“嗯?”

“你說,會不會,也許有一天……我還是會被那些大風大雨壓垮?”

“真要那樣,我就為你打一把傘,替你擋風遮雨。”

“為什麽?”

“因為,我要陪你一起站在最高的那個舞臺,立于不敗之地。阮薇,只要你還有一天熱愛這個舞臺,我就永遠為你打傘。”

——因為我愛的人,最愛這個舞臺。

61晉江獨家,謝絕轉載

chapter 61

這一年的秋季來得晚,彼時還仍然不到降溫的日子,明朗的天空還有雲彩的痕跡,潇潇今天提前下班,她興致很高,匆匆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朗贊作為十分關心下屬的老板,對于潇潇的福利也一直表現得很慷慨,知道她過生日,前些天特意給了一張“優惠券”,讓她得以去那家昂貴的法式餐廳享用晚餐。

潇潇收到女性朋友贈送的香水,倆人說說笑笑,正在等服務員上菜,那邊走道上迎面過來一個令她眼熟不已的男人。

他穿短袖衫,淺色牛仔褲,雖然那臉龐棱角已不複意氣飛揚的少年,卻有一種贈予歲月的溫柔和成熟。

那是她最崇拜、最難忘的男人。

韓啓東。

他看見潇潇那桌的時候,神色明顯僵了一下,又像沒事人一樣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嬌小卻氣場十足的女孩兒,發現男友打招呼的人她也認得。

“……潇潇?”碧可叫出這個經常跟在Lay1a36新晉冠軍阮薇身邊轉悠的小姑娘名字,這讓本人都有些驚訝。

要不是韓啓東曾在她面前提過幾次,她怎麽可能記得這個小助理姓甚名誰。

潇潇和圈外朋友對看一眼,她很像模像樣地想裝沒看見,對方卻興奮地站起來,抱着韓啓東的胳膊直晃悠。

“哇塞!是真人啊!男神!你和女朋友也來這兒吃飯?媽呀……太巧了!你們可以給我簽名嗎?”

廢話,不來這吃飯,難道來洗澡啊,潇潇在心底吐槽不已。

碧可公式化地笑了笑:“抱歉,我們想先用餐,一會兒你要走的時候,再過來找我們要簽名好嗎?”

潇潇有些訝異地擡頭,卻只看見韓啓東淡淡微笑的側臉,與碧可纖瘦的背影。

他們倆人怎麽氣氛不太對,應該說,一點兒也不似秀恩愛的明星情侶?

韓啓東拿了菜單,熟稔地點上幾份碧可喜好的菜式,等到服務員離開,他替女友換掉冰水,又拿來一杯常溫的。

韓天王見碧可忽然不支聲,耐心誘導:“今天找我出來,是有話要說吧?”

她放下前餐面包,面對男人的好脾氣,似乎無所适從。

“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你說……”

“那就慢慢說,從頭說。”

默然片刻,碧可道:“Reno,我知道,你在這段關系中用盡了全部的心,我很喜歡你,現在也依然喜歡你。你是我的超級偶像,我作為一個普通人、一個小明星,都最最崇拜的人。”

她感激地說着,雙手卻微微發抖:“可不知怎麽的,那感覺很別扭,因為有時候我感受不到……我們有合拍與默契。我是說,我們對彼此是有吸引力的,但相處之後才發現,我們的興趣愛好存在很大異議。”

別人都說男女之所以能在一起生活,長相是首要,其次是趣味相投,他們的第一步合拍了,但要進一步的時候,卻發現彼此不合适。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煎熬,即使誰都不願走到這種結果。

韓啓東怎能不懂她的開頭,甚至是在她說出這些話之前,他也早已嗅到那些潛藏在黑暗裏不甚分明的危機。

可是這段感情,即使短暫,也是很真實而又真摯的。

他看她眼眶在發熱,只能低頭去輕握她的手:“這個我能明白,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男人,碧可。”

是的,她想象中的那個他,是她心中的神,而并非真正的韓啓東。

“所以……我也是想了好久。”碧可心裏很不是滋味,卻仍然硬着頭皮開口了,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牙齒都在打顫,甚至能聽見紊亂的呼吸,但她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我們分手吧。”

這實屬韓啓東意料之中,他松開她的手掌,慎重地問:“我就算挽回,也是無用功,對嗎。”

碧可也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就定神下來,把心頭的惶恐與羞愧壓下去,說:“我好像……對另一個人有好感了。所以……也怕傷害你,才想盡快做出了斷。”

她心裏到底是過意不去,這時候已經一臉的快哭出來:“我知道我們還有感覺,可就是因為對你太有好感,明知道彼此不是一類人,我就會遷就你的,你也會照顧我。但壓抑本身的自己,只會是痛苦的,可能我這次會跳出來,但不代表以後沒有第二個,Reno,我不想做這樣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你。”

“我原本想提出,要不要給一段時間,彼此再試一試,畢竟兩個人能在一起不容易。”韓啓東皺緊眉頭,語調也比往常要更沉一些,但他已盡量做到屬于他的風度,“不過,既然你說到這個地步,我尊重你的選擇。”

碧可的眼淚總算唰唰掉了下來,她幾乎沒法再呆一秒,站起來對他又哭又致歉:“對不起,Reno,你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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