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棄

明明好不容易考完試，怡忻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生死不明”的高數試卷，另一個無非是因為耀謙就像是人間消失一般，任她把整所學校翻過來找都沒找着。

“到底在哪啊？”怡忻喘着氣抱怨道。她把四樓的課室尋遍，平常他們溫習功課的地方，甚至廁所都拜托男同學幫忙找過了，耀謙卻不見蹤影。

回到底樓的怡忻漫無目的地閑逛，希望可以幸運地碰上故意躲了起來的耀謙。

路過舊校舍時，天空像是下起雪一般，從上方掉下了白花花的碎碎點點。

“什麽東西啊？”怡忻伸手抓住其中的碎片。

“紙屑？”怡忻猛地擡頭，刺眼的陽光卻迫使她眯起眼睛。上面那裏是陽臺嗎？

恍然大悟的怡忻拔腿就開始爬樓梯，一口氣地爬上了五樓。提吊着心，謹慎地越過堆滿雜物的荒廢儲藏室，她終于來到了尾端通往陽臺的小門。

“怎麽打不開？”怡忻轉了轉門把卻扭不動。使勁一推，小門卻忽然打開了，害她差點沒直接摔到地上。

從幽暗的儲藏室忽然暴露在陽光下，怡忻的眼睛有些不适應，卻可以模模糊糊地看見原本趴在圍欄的人聽到開門的聲響後轉了過來。她眨了眨眼睛，适應了露天的光線後定睛一看：

果然是讓她好找的耀謙。

“怎麽來了？”耀謙的語氣就像是每天早上在學校碰面時說的“早安”一般。

“怎麽來了？我還想問你怎麽跑了！”怡忻大叫。

“我哪有跑？我只是忽然想來秘密基地了。”耀謙有點尴尬地否認。

“秘密基地？你真是……”怡忻聽了又氣又好笑，走到他身旁從他手裏拿過了耀君的筆記。

“幹嘛？還我。”耀君伸手欲奪回。

“像個小孩子一樣！你以為雪花飄飄嗎？”怡忻把筆記卷成紙筒往他頭上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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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犯法。”耀謙抿嘴，靠着圍欄坐了下來。

“生氣了？”怡忻也跟着在他身旁坐下。

“我幹嘛生氣？自己實力不足哪有資格不高興？”耀謙反問。

“成績還沒出來你別自己吓自己。”只有不是交白卷就還有可能得分嘛，即使最終的答案算錯了也還有算式的分數啊！

“反正考砸了，10名以內是不可能了。”耀謙幽幽地低聲說道。

“又不是你一個人考砸了，所有人都覺得這次考試很難啊！”怡忻安慰道。

“你的‘所有人’恐怕是沒包括真正的學霸吧！你自己呢？”

“呵呵，我啊，及格就不錯了！”怡忻無奈地說。別說50名以內，不要掉出100名就謝天謝地了！

一陣沉默後，耀謙開口問道：“那支筆你是故意的吧？”

見她不否認，耀謙就當作她是默認了：“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你道歉什麽呢！別告訴我你這樣就打算放棄了！”怡忻瞪大眼睛。

“我盡力了。”耀謙呢喃。

“這次只是預考，真正的大考都還沒到啊！”怡忻忍不住提醒道。

“果然我還是比較适合當學渣不是嗎？”耀謙站了起來掃了掃褲子，丢下這句話和錯愕的怡忻就離開了。

人生短短幾十年，何苦為難自己？當初達不到爸爸設下的目标，他很無奈；如今達不到自己設下的目标，他既難受又無顏面對怡忻。如果能回到當初遇見她之前的狀态就好了，什麽都無所謂，什麽都別去在意，那就不會因為失敗還是碰壁而影響了心情。耀謙這樣想着。

怡忻再次見到耀謙是星期一的上課天。

“喂，這兩天周末都休息夠了吧？別偷懶了。”看着毫無生氣趴在桌上的耀謙，她把他搖醒，好讓他準備上課。

“不夠。”耀謙應了一句，扭過頭又繼續睡。

“預考都考完了，你的一天50個字的任務呢？我的小說都繼續寫了欸！”怡忻伸手向他讨字帖。

“不寫了。”耀謙懶懶地應道。

“不寫了？你都停了三個禮拜了！”怡忻不悅。

“那就繼續停下去吧！”

“龍耀謙！你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我還想問我自己之前幾個月是怎麽回事呢？”耀謙哼哼說道。

“你什麽意思？”怡忻的心裏爬滿了不安。總覺得這個她喜歡的男孩要消失了。

“不對勁的不是現在的我，是之前陪你念書的那個。一直以來，我就是這樣的頹廢學生，你想想當初那個和你搶書的人是上課會認真聽課做作業的學生嗎？”耀謙終于擡起頭來，眼裏再沒有昔日的光彩。

“所以你打算爽約？”怡忻皺着眉頭。

“我沒爽約。我們約好的是這次預考，然後我努力過了也盡力了，現在就接受結果而已。”

“接受結果？這結果是你想要的嗎？”怡忻覺得今天的要耀謙簡直不可理喻。

“不是的話我又能怎樣？”耀謙反問，冷冷的聲音裏沒有半點溫度。

“繼續努力争取啊！不還有大考嘛！”怡忻焦急地說道。

“上課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耀謙指了指走進班的老師然後又埋頭繼續睡。

“龍傲天！”這之後，不論怡忻怎麽叫，他都不給予回應。

面對忽然之間又恢複學渣狀态的耀謙，老師們紛紛以為他是之前預考太拼命所以病倒了。沒辦法的怡忻只好随口說他身體不舒服敷衍過去。

“不舒服啊？那怡忻記得幫他複習啊，不清楚的就來問老師。”

怡忻心虛地點點頭而耀謙依舊睡得心安理得。

四天過去，耀謙的狀态并沒有好起來。原本祈禱着他可以随着時間的流動而想開的怡忻這下願望破滅了。無論她好聲好氣地好言相勸還是怒不可置地破口大罵，耀謙就是不妥協也不改變心意，想睡覺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就倒頭大睡，不想睡覺的時候要嘛看小說要嘛吃東西或者發呆，反正就是不願意認真上課。

“龍耀謙，拜托你行行好，趕緊振作起來！你這樣下去真的會把大考考砸的！”怡忻把替他修複好的筆記還給他。

“都說別浪費時間和力氣了，說不定哪天我心血來潮就把它撕了。”耀謙随手把筆記塞進抽屜裏，繼續津津有味地讀小說。

“你……”怡忻被怼得說不出話來，心裏很不是滋味，就像有人拿着刀不輕不重地一道道劃着。一個字，疼。

最先看出問題的還是他們的級任老師，黃老師。

“龍耀謙，你這幾天是搞什麽鬼！大考當前，別松懈下來！”眼看耀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課堂上，黃老師罵道。

“哦。”耀謙随意地敷衍。

“哦什麽哦！給我去罰站！”黃老師叉腰指着門外。

耀謙爽快地站了起來，外頭有得看風景，他巴不得在外頭站一整節呢！還沒走出課室他又聽到黃老師接着說：“怡忻也是！”

這耀謙就不樂意了：“跟她什麽關系？”

“她沒能監督好你，自然也該被罰。要是覺得不滿就給我打起精神，別連累別人！”黃老師解釋。

耀謙面露不滿卻很快地恢複自然，頭也不回地步出課室。尾随在他身後的怡忻板着臉，一聲不吭地陪他一起罰站。

“抱歉啊，沒想到她實行‘一刀切’政策，下次絕對不連累你。”耀謙語調輕快，一點沒被懲罰的樣子。

“你連累我的次數還少嗎？也不差這一次。”怡忻冷冷地嘲諷。罰得好，連她都覺得自己該罰，怎麽她就無法讓他回頭是岸呢？一定是她還不夠努力，所以他感受不到她的誠意吧！

“站這。”耀謙忽然走了過來，拉着她連走了幾步才停下。

那裏曬不到陽光，看得見黑板也聽得比較清楚，所以不會錯過黃老師的課。怡忻站到耀謙替她選好的位置，心裏一片苦澀。明明心裏就還在意，為什麽不肯承認呢？如果當初可以因為她而發奮圖強，為什麽現在就不可以了？

黃老師的課後就是放學了，所以接近放學時，她走到課室門邊一看，并不意外耀謙已經不見蹤影。

“人呢？”黃老師無奈地問道。

“跑了。”怡忻低頭回答。

“唉……”黃老師搖頭嘆氣。

“對不起，沒能把他勸醒。”怡忻道歉。

“好了，別道歉，委屈你了。多給他些時間，我相信你對他還是很有影響力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好嗎？進班吧！”黃老師安慰道。

放學後，怡忻如往常般留校複習功課。看着他們曾經一塊兒念書的老地方如今空蕩蕩的，怡忻心裏難受卻無處可抒發。好巧不巧，偏偏“中華王子”和他的朋友又經過了那裏。

看着怡忻一個人落寞地面對着一疊書本，那位同學不忘落井下石：“哎喲，一個人啊？說要和我打架的龍同學呢？”

“快大考了，你朋友沒事吧？”秦漢晟問道。

“不勞你費心。還是這次你要回家報告說我們分手了？”心情不佳的怡忻難得地回嗆。

把煩人的這兩人瞪走後，怡忻終于落了個清淨。沒了耀謙時不時的笑話和挑逗，怡忻還真不習慣。一個人連續幾個小時面對這些讓人頭痛的催眠符號實在是很無聊。這種時候她更加的想念耀謙了。現在的他會在做什麽呢？會不會在為自己做的決定糾結還是後悔？會不會也想着她？

接近傍晚，怡忻嘆了一口氣，把生物課本合上。距離下午班放學還有半個小時，她沒有直接上巴士而是在學校到處漫步。背着書包，她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鮮少有人到來的校園後方。

“後頭是不是有個花園？”怡忻記得耀謙曾經和她分享過這麽一個小天地。他說那裏是校工開辟出來的小花園，很漂亮而且很幽靜。

這樣想着，怡忻加快了腳步往校舍後方繞去。

“哇，還真的挺漂亮的……”對于眼前出現的景色，怡忻輕呼。

耀謙沒有騙她，舊校舍後方真的有一片小花園，種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而翠綠的草地上還有穿着潔白校服的少年。像是沉睡着的王子，他的五官立體而不突兀，看起來美好而無害。

“耀謙？”怡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原本舒服地躺在草地上閉眼沐浴着餘晖的耀謙聽到腳步聲後張開了眼睛。

“我的秘密基地都被你挖掘光了。”他打趣。

“我又不是故意的。”怡忻嘀咕。

“所以你不是故意來找我的？”那就好。

“我找你有用嗎？我說話你聽嗎？”怡忻瞪了他一眼，把書包丢在一旁後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呵呵……”耀謙心虛地幹笑。

“還笑！”怡忻覺得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放棄自己的人溝通了。

“有人說過你生氣起來也很可愛嗎？”可惜了，這麽可愛的女孩他可配不上，還是把她“放生”吧！別耽誤人家了。耀謙努力讓自己不顯得遺憾。

“可愛有用嗎？能讓你念書嗎？”怡忻反問道。

“這樣子就不可愛了，別什麽事都扯上念書。”耀謙不同意地搖搖頭。

“龍耀謙，你說，我到底該怎麽做你才能不這樣自暴自棄？”怡忻嘆了口氣，盯着他問道。

“你為什麽對于這事就這麽執着呢？這跟你沒關系，你不必因為我而自責還是什麽。你對我沒有責任的，你明白嗎？”耀謙也很無奈。果然她還是沒放棄他啊！

“怎麽可能沒關系！”怡忻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

“我說過，那約定根本不能成立，不必等成績出來我都知道不可能了。”如果可以他也想風風光光地實踐承諾後光明正大的地追她啊！現在考砸了，就連他的未來都由不得他決定，他又怎麽可能對其他人負責呢？

“你老是糾結那10名還是不10名幹什麽！”怡忻氣急敗壞地大叫。

“那你老是糾結我念書還是不念書幹什麽！”耀謙回嗆。

“龍耀謙，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很欠打，很王八蛋？”氣壞的怡忻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我知道啊！從認識我的第一天，你就知道這是事實啊！”耀謙一點都沒被惹怒，反而順着她說下去。

“你，你這大騙子！欺騙人家的感情！”看着一臉不在意的耀謙，怡忻氣得踢了他一腳。

“喂喂，還動起腳來了！”耀謙大叫着閃開。

“你有本事就別閃開！”

“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才得躲起來。”沒本事所以才讓她生氣和失望了。沒本事所以才不過度自信地随便就說想要得到她。

“躲起來？你躲了起來那我怎麽辦？”怡忻不滿地質問道。

氣氛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剛剛打鬧的争吵聲不複存在。

“阮怡忻，你沒有必要吊死在我身上，不必苦苦追着我跑。我沒你想的那麽好。”耀謙依舊躺在草地上，盯着被夕陽染紅的天空說道。

“我是不是說過就算你考最後一名我也喜歡？我又不是買機器人，要最好的幹什麽？”怡忻低聲道。

難得耀謙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能這麽回應：“确切來說那句話是我說的。”

“呵，龍耀謙，虧你還記得你說過這樣的話？那你現在這副德行算什麽？你以為努力了沒結果的人只你一個？”怡忻委屈地罵道。這幾天跟着他鬧騰，每天每晚她都在想着怎麽樣才能讓他回心轉意，那些被他無視和拒絕的心酸她又該向誰抱怨？

“我……”好吧，耀謙這次真的是理虧，說不出話來了。要是他再胡扯，身旁這個女孩肯定得爆炸。

“你什麽你！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別這樣放棄你自己？”怡忻說得誠懇，就差沒下跪磕頭了。這樣頹廢這樣低迷的他，她是真看不下去了！他越是裝着不在意，裝着自己本性如此，她越是心痛。他明明一直是讓她羨慕和崇拜不已的人啊！

唉，果然他們還真是相愛相殺的歡喜冤家！怎麽到現在還在互相折磨？這樣的怡忻，他也看不下去啊！都怪他！當初怎麽就許下了這樣愚蠢的諾言！

“對不起。”耀謙扭過頭，舍不得看快被他弄哭的女孩。

“對不起？對不起的意思是反悔了嗎？放棄了你自己然後也放棄了我？”怡忻從來不沒想過一句‘對不起’竟然可以如此傷人。

怡忻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這個總愛作弄她和她唱反調的龍傲天的。可能是當他不讓外人欺負她的時候，可能是他在電話裏頭大叫：“我們交往吧！”的時候，可能是和他靠在一起上課追看季警官的時候，可能是第一次見面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和濃眉大眼的時候……

她只知道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每天都在一點點增長的喜歡，想要努力奔跑，和他在最美好的年華做最好的自己。于是她不斷努力不斷堅持，想着以後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可到頭來她得到了什麽？一句對不起？開什麽玩笑！

耀謙一聲不吭地背對着她，怡忻唯有繼續罵道：“誰要你的對不起了！”

“那……抱歉？”耀謙說完就感受到身後的一股熱氣，完了完了，誰讓他嘴巴一向動得比腦子快？

“龍耀謙！不要我的話，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怡忻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必等以後，現在都後悔了。後悔這些年怎麽沒早些醒悟！如果他可以再早一些加把勁，是不是那張高數考卷就難不倒他了？是不是他就可以如約定般自信地追求她了？

話說，鼻音那麽重，她是不是哭了？耀謙想要翻過身去看卻害怕看見她憤怒而失望的神情。

“龍耀謙，你這人真的很陰險！不讓別人欺負我是因為想要自己親自把我氣哭嗎！”即使沒人看着，怡忻還是覺得丢臉，伸手想要擦掉眼眶就快溢出來的淚水。

“這個，你錯怪我了……我還真沒這樣的嗜好……”耀謙哭笑不得地否認了這個無厘頭的指控。呃，看來這個小妮子是真的被他氣哭了。唉，罪孽深重啊！耀謙心裏滿是愧疚。

“反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既然你不追我，那就由我來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