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喝茶 那她剛才用的,是陸沈白的茶盅?……

曲家這個年過得很匆促,一過初五,便開始籌備起曲瓷的婚事來,沒過幾天,曲硯外放的事也定了——去随州任知縣。

外人聽着唏噓不已,只有曲瓷知道,這是曲硯想要的,他想腳踏實地幹一番實事。

趁着曲文煜來府上說話的空檔,曲瓷帶着畫眉從後門偷溜出去。

她打算去莊子上一趟,見見那些災民,看能不能問出些有用的線索。

此時才大年初六,街上的燈彩還未撤下,到處都是鞭炮紅屑,人們三兩紮堆聚在一起,時不時爆發出歡笑聲,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曲瓷從酒樓下經過時,冷不丁聽到有人叫她。

擡頭看上去,滿樓紅袖招中,有人影一閃而過。

畫眉立刻去拉曲瓷:“小姐別搭理他,我們走!”

“曲姐姐,等一下。”

蹬蹬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年輕俊俏的公子追出來。

這公子一身湖色錦袍,手握文人扇,腰上綴滿香囊玉佩,走起陸來環佩叮當,通身一副富貴纨绔的做派,但他骨相卻極好,五官生的俊美柔和,略去那一身黃白之物,看着倒頗為溫順文雅。

“曲姐姐。”來人滿頭大汗在曲瓷面前站定,“那天,我……”

“葉公子,帶這位姐姐一起上來玩兒啊!”樓上有姑娘甩着帕子喊。

曲瓷看出了葉君然的窘迫:“去那邊說吧。”

三人走了一段路,在一株老梅樹下站定。

葉君然歉然道:“那天,我不是故意失約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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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公子覺得現在還有解釋的必要嗎?當初……”

“畫眉。”曲瓷呵斥,畫眉這才悻悻閉嘴了。

葉君然垂下頭,小聲道:“對不起。”

曲家出事後,他去求父親幫忙,可一向疼愛他的父親,這次非但沒幫他,反而還命人将他關了起來。

直到父親被派去赈災後,他才被放出來。

曲瓷搖頭輕笑:“沒事,各人有各人的難處,我明白的。”

葉君然擡頭。

周遭人聲鼎沸,風過處,花樹簌簌,曲瓷綽約立在那裏,溫柔恬靜笑着,甚至遞過來一塊手帕。

她知道他的處境,體諒他的難處,所以沒有半分怪罪,仍願對他溫柔相待。

葉君然覺得,他該慶幸,可——

他這一輩子,不能只靠慶幸而活,不能永遠像蝼蟻一般,仰人鼻息。

經此一事,他想自己争一回。

“曲姐姐,”葉君然突然叫她:“我打算參加春闱。”

今年是聖上六十大壽,按照慣例,朝廷會增開恩科取士。

“嗯?”

曲瓷微詫,她記得,葉君然說他不想入仕的。

葉君然握緊曲瓷的帕子,眼睫撲簌,小心而又鄭重問:“曲姐姐,若是我能高中,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

“阿瓷。”有人突然道。

葉君然循聲望去,一輛油棕馬車行過來,裏面的人撩開簾子,露出一雙狹長淡漠的鳳眸。

他認得,是去年高中的那位探花郎。

陸沈白開口:“上來。”

葉君然:“……”

曲瓷應了聲,讓葉君然好好備考,就朝馬車走去。

孟昙将人請上去,然後一甩鞭子,趕着馬車走了。

馬車裏很寬闊,但一沒暖爐,二沒軟墊,除了一張小幾之外,就只剩下陸沈白和書了,非常符合陸沈白的審美。

陸沈白倒了盅茶遞給她:“那是葉侍郎的公子?”

“你認識?”

“略有耳聞。”

“嗯?”

“聽說,這位葉公子,”陸沈白頓了頓,“豔詩寫的不錯。”

“咳咳咳咳咳咳——”曲瓷被嗆到了,不自在道:“他那是生活所迫。”

陸沈白笑笑沒說話。

曲瓷如芒刺在背,将喝過的茶盅放回小幾上,借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起初她沒意識到,過了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又擡頭看了回去。

棗紅小幾上,只有一壺一盅。

那她剛才用的,是陸沈白的茶盅?!

意識到這一點後,曲瓷臉瞬間燒起來。

陸沈白見她盯着茶壺:“還要?”

“不不不不,不要了。”曲瓷立刻彈開,臉上染了胭脂色。

陸沈白看了她一眼,突然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花樓碰見的。”曲瓷張嘴就答,答完後才意識到不對,想解釋,剛說了個,“我”,又猛的停住了。

有什麽好解釋的,她是什麽樣的人,陸沈白不是很清楚麽?

陸沈白嘆了口氣:“你還真是……”

真是什麽?

曲瓷等着他的後半句,陸沈白卻轉了話題:“看看這個。”

說着,遞過來幾張紙。

是巷子裏截殺她的那夥人,及混進牢裏那兩人的口供。

這兩撥人都說,是有人出銀子,讓他們找曲家的麻煩,但那人當時戴着帷帽,他們看不清對方的臉,只知道是個中年男子,個頭不高,說話帶有晉中口音。

等曲瓷看完後,陸沈白又說了宋守備查到的結果——是印寡婦縱火所致。

“張行?”曲瓷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他現在在你們莊子上。”

陸沈白話剛落,孟昙在外面道:“公子,到了。”

曲瓷撩開簾子,發現到了她家莊子上。

管事的匆匆迎了出來,曲瓷說明來意,直接去看那幫災民。

“阿瓷,”陸沈白叫住她:“分頭行動如何?”

“行啊,張行歸我。”

“……”

陸沈白迅速撤回提議:“那還是一起吧。”

但最後,兩人還是沒一起。

因為曲瓷把張行讓給了陸沈白,自己去問那些婦人了,畢竟有些話,同性之間好聊。

鵲橋巷失火後,朝廷只發了點微薄的赈災糧,就不管這幫災民了。是曲家心善,不但給他們發了補償銀,還給了他們容身之處,讓他們安心過了個年。

聽管事的說,曲家小姐親自來看他們,災民們個個感激涕零,對曲瓷問的話,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等曲瓷從災民住的院子出來時,陸沈白已經在外面候着了,不知道孟昙說了什麽,陸沈白臉色不是太好。

曲瓷走過去:“怎麽了?”

陸沈白:“要下雨了,路上說。”

中午出來時,太陽還很好,現在卻是鉛雲厚重,冷風習習,看着确實像要下雨。

馬車行駛後,曲瓷開口道:“我打聽過了,大家對印娘子印象不錯,不像是宋守備口中,那種兒子患病無望,會拉着街坊四鄰陪葬的人。”

“印象不錯?”

曲瓷斟酌了一會兒,刻意避開一些敏感詞:“孀居,漂亮柔弱,帶着患病的兒子,靠做繡活為生,街坊四鄰覺得她可憐,平常會幫襯些,他們鄰裏關系很和睦。”

陸沈白沒說話,靜靜看着她。

他的目光柔和,沒有半分芥蒂,但曲瓷卻只想趕緊跳過這個,直接總結道:“他們形容的印娘子,跟宋守備說的判若兩人。”

過了片刻,陸沈白問:“阿瓷覺得她是哪種人?”

“……”

曲瓷瞪了一眼陸沈白,她又沒見過印娘子,她怎麽會知道。

陸沈白淡淡笑開,說回正事:“她兒子患有不足之症,須得一直用藥養着,光憑她做繡活,不夠的。”

曲瓷心裏咯噔一聲,陸沈白也聽到那些閑話了?!

剛才有人隐晦說,提起印娘子和豐來酒館的掌櫃之間有貓膩。

可若他們之間真有什麽,印娘子又怎麽會選豐來酒館放火?!

若她是被迫的,再加上兒子患病無望,想要報複掌櫃的,倒是有可能,但……

陸沈白:“印娘子的兒子叫印寶,可她丈夫卻并不姓印。”

曲瓷:“?!”

陸沈白将孟昙剛查到的東西遞給曲瓷。

看完之後,曲瓷都要裂開了。

印娘子的丈夫不但不姓印,人家還活的好好的呢!是印娘子與人偷情,被撞破後,帶着孩子偷跑了。

而與她偷情那人姓印,叫印四。

陸沈白繼續道:“死在這場走水裏的,有三個人,印家母子和豐來酒館的掌櫃,孟昙去刑部打探過,印家母子死在失火前。”

“怎麽死的?”

“他殺。”

“印四呢?”

陸沈白搖頭:“還未找到。”

曲瓷想不明白。

殺了印家母子,燒了鵲橋巷,還要不斷找曲家麻煩,那人到底圖什麽?!

印家母子,跟他們家會有什麽牽扯?

簾子被風吹吹起,有水落在臉上時,曲瓷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陸沈白壓住簾子:“買兇那人穿的是皂靴,應該是官邸的人,先從曲伯父這邊查吧。”

京兆尹一職被形容為辇毂,雞毛蒜皮的事管,王孫公子的事也得處理,人際關系盤根錯節,由陸沈白去打聽,确實最為妥當的。

“好,萬事小心。”頓了頓,曲瓷又道:“這事就別告訴我哥了。”

曲硯馬上要去赴任了,告訴他也無濟于事,只能徒增擔心而已。

陸沈白輕輕颔首。

平叔發現曲瓷不見了之後,都快急瘋了,正要遣人出去找時,孟昙駕着馬車朝曲家行來,見畫眉也在他身側坐着,平叔這才松了一口氣。

馬車停下,陸沈白和曲瓷下了馬車。

“陸公子好,”平叔沖陸沈白打過招呼,就去催曲瓷,“哎喲,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趕緊回去吧,要是讓公子發現你偷偷出門,他非……”

“誰讓你出門的?”一聲怒喝從身後傳來,緊接着是死亡三連問:“嫁衣繡好了嗎?規矩學會了嗎?讓你看的書看完了嗎?”

“陸沈白約我出門的。”曲瓷果斷甩鍋,臉上沒有半分心虛,但在陸沈白看過來時,迅速沖他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

“曲瓷!你手幹什麽呢?”

陸沈白微微一笑:“曲兄,是我約阿瓷出門的。”

曲硯:“……………………”

這兩個人是當他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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