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赈災(大修) 阿瓷,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院子裏披紅挂彩,綢帶垂拂,滿座賓客臉上神态各異,間或有人輕笑一聲。

姚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一串佛珠轉的飛快。

“聽說陸翰林來了,想必阿瓷沒事的,老夫人不必過于擔心。”

“小人之心!大白天的公主就是來送個賀禮,你竟敢妄自揣測。”

“我——”

“好了。”姚老夫人頭疼,呵斥道:“都歇歇嘴吧,你們夫君今日都在外間,難不成要叫進來,在老身壽宴上比個高下?”

她一開口,先前争執的女眷頓時閉嘴,其餘小聲議論的人也都住了嘴,衆人又等了一會兒,有侍女匆匆跑來說公主怒氣沖沖走了。

驚的一堆人站起來,匆忙跑去姚家大門外,但是公主的銮駕早已一騎絕塵而去。

姚老夫人今天折騰了半晌,頓覺疲倦,才返身回花廳,呼啦啦一堆人繞過游廊,又抄着影壁前行,忽而,一只驚鳥啼鳴一聲,蕩漾過花梢,瞬間消失在屋檐後,晃動的花枝下,轉出兩個人影。

陸沈白道:“慢些。”

“嗯。”

女眷們都跟着姚老夫人停步,陸沈白一擡頭,視線掠過她們或悲或喜的目光,最後落在曲瓷身上,短暫停頓了一下,他再回頭,已經對着姚老夫人笑開:“外祖母。”

陸沈白語氣沉穩,态度恭敬:“今日我本該同阿瓷一道來的,但才出府門,便被陛下急召入宮,來的遲了些,還請外祖母恕罪。”

說着話,陸沈白對着姚老夫人行了一禮。

姚老夫人面色沉沉如水,仿佛要看透他這副皮相。

陸沈白并不躲,今日公主上門,于情于理,都是他的錯。

“外祖母。”曲瓷輕聲喊道,語氣裏帶了央求。

姚老夫人嘆口氣,最終口氣淡淡的,道:“政事為重,不打緊。你去前廳同那些老爺吃酒去吧,阿瓷過來,陪老身去聽戲。”

“嗯。”

姚家雖然只是家宴,但因有女眷尚未婚配,所以男賓女眷還是分開坐的。

姚老夫人吩咐過後,很快來了侍女陪着陸沈白去外面,曲瓷則和姚老夫人到了戲臺下。

今日和公主争執之後,那柄長劍的冷曲瓷到現在依舊心有餘悸。

是陸沈白救了她。

但中間陸沈白到底和公主說了什麽,曲瓷卻全然無印象。

曲瓷下意識朝着堂外掃了一眼。

陸沈白來的匆忙,但卻幫她圓過了今日的難堪,她一時之間心緒複雜,不知是該謝謝他幫自己解圍,還是該責怪他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畫眉見她頻頻朝外看,又發現姚雨蓁不時盯着曲瓷,畫眉眼睛一轉,便故意聲音不高不低地說:“小姐是擔心姑爺啊?不然奴婢去看看?”

周圍的人,都從侍女小厮那兒知道了今天陸沈白為了曲瓷和公主鬧的過程,因此,此時都不無羨慕地誇他們夫妻鹣鲽情深。

曲瓷淡淡笑了,并不言語。

筵席從白天一直要擺到晚上。

姚老夫人上了年歲體力不支,到掌燈時分,便說自己倦怠,要回去歇息了,讓衆人自便。

曲瓷将姚老夫人送回去,再出來時,外面男客的筵席上,飄搖燈火點綴滿堂,一片半真半假的紅彤彤。

曲瓷搜尋了一下,最終在一顆梅樹下找到了陸沈白。他一身緋紅的外袍,在夜風中翻飛,周圍幾個叔公在和他說話,客氣又贊賞。

遠遠看起來,今夜仿佛他才是主客。

“姑爺就是讨人喜歡。”畫眉撅嘴感慨:“今天是他弄出這種事情,要是別人,可且等着吧,不被轟出去就不錯了!”

曲瓷并不說話,只是看着陸沈白。

起風了,點點花瓣砸落下來。

陸沈白說話間看見她,同身邊的叔公說了什麽,而後便笑着走過來,他步态沉穩,是一貫的泰然自若。

“回吧。“曲瓷說,她今天實在是倦了。

“好。”

兩人和幾位舅舅辭別後,便出府走了。

馬車離開姚家,晃晃悠悠行在大街上,曲瓷沒了早上出門的興致,神色恹恹靠在車窗上,冷不丁,陸沈白突然開口,問:“上次的蜜餞是在哪兒買的?”

曲瓷看一眼他,他也是歉疚的,所以會這樣退讓地問果脯來打破僵局。

“許記果脯。”

陸沈白:“去許記果脯。”

孟昙在外應了聲,将馬車調轉了方向。

此時剛入夜,街上人聲鼎沸,簾子翻飛間,游人往來如織,衣香鬓影間好不熱鬧。

曲瓷怔怔出神時,手腕驀的被人握住。

陸沈白用的力氣不大不小,不至于拉疼她,也不至于放跑她,他輕聲道:“阿瓷,我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語氣慎重,帶了幾分小心。

曲瓷回頭看他。

陸沈白今夜喝了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但眼神卻很清明。

曲瓷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問:“去哪兒?”

“欽州。”

“欽州不是去歲剛遭過雪災嗎?”

陸沈白輕輕嗯了聲,眼神溫軟看着她:“陛下今日召我入宮,派我去欽州赈災,阿瓷可願與我同去?”

他去赈災,她去做什麽?

曲瓷原本想拒了的,但撞進陸沈白溫軟的眼神裏,她神色一頓,這才反應過來。

陸沈白是擔心她吧。

今日她得罪了晏蓉,一旦陸沈白離京,晏蓉肯定會再找她麻煩。

陸沈白不想将她置于危險之中,這才想着将她帶在身邊。

曲瓷垂下眼睫,心裏頓時有些五味雜全。

同陸沈白去欽州,剛好可以暫避鋒芒,但陸沈白此去畢竟是赈災,帶上她——

“阿瓷不必多想,若肯與我同去,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曲瓷猶豫片刻,輕聲問:“我跟你去欽州,府中無人,娘怎麽辦?”

“無事,娘那邊有花宜姑姑在,我亦會将一切安排妥當。”陸沈白突然坐起來,捏住她的腕骨,靠過來,嗓音低沉,帶了幾分蠱惑:“阿瓷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相識至今,陸沈白從沒有這種語氣跟她說過話。

尤其還在離這麽近的時候。

曲瓷睫毛無措撲簌着,不自在将頭轉開:“那,那就去吧。”

馬車行過街市,車簾飄飛間,有光漏進來,馬車裏忽明忽暗,見自己應了之後,陸沈白非但沒抽身,反倒還在向她靠近時,曲瓷心下驀的一悸。

下意識想抽出自己的胳膊。

可她剛一動,陸沈白便倏忽間握緊了,力道重了幾分,禁锢得她動彈不得。

曲瓷呼吸驀的擰緊,眼珠不安轉動着,她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睜大眼睛,看着陸沈白一點一點朝她靠近。

酒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快要萦繞到鼻翼時……

“籲——”

馬車驀的停了,曲瓷猝不及防撲上去,一頭撞進陸沈白懷中。

“許記果脯店到了,姑爺你要買什麽,奴婢去幫你買。”

畫眉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曲瓷像被吓到了,一把将陸沈白推開,踉跄起來:“我去買。”

“我陪阿瓷……”

“不用!你坐這兒好好醒醒酒。”

曲瓷頭也不回,紅着臉帶着畫眉朝果脯鋪子走去。

她走得飛快,畫眉都快跟不上了。

“哎,夫人,你慢點,你慢點呀!”

“太可怕了!”一道珠圓玉潤的聲音猛的響起,裏面帶着濃濃的震驚和疑問:“這才數月不見,阿瓷怎麽就從小姐,變成夫人了呢?!”

曲瓷腳下一個踉跄,猛的擡頭,便見果脯店門口,立着個體态豐腴的姑娘。

這姑娘一身鵝黃長裙,面如望月,曲眉豐頰,一看就是溫柔富貴鄉裏養出來的寶珠。

此時這顆寶珠,眼睛圓溜溜撐着,正吃着果脯,一臉不可思議看着她。

“湘湘?!”曲瓷喜不自勝,拉住來人:“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是羅長史的小女兒羅湘湘,同曲瓷是手帕交。

“今天才回來,就聽說九公主找你麻煩了,”羅湘湘咽下果脯,撲閃着大眼睛,一臉八卦:“我說阿瓷,你也太厲害了!和公主搶人竟然還能搶贏,快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做到的?”

說話的時候,羅湘湘拉着曲瓷,就想将她往旁邊的茶樓裏拐,小嘴叭叭問:“你不是要嫁給慶懷的嗎?怎麽琵琶別抱啦?慶懷怎麽辦啊?他知不知道這事?我得給書信一封吧!”

曲瓷伸手點了一下她眉心,半嗔半笑:“想什麽呢你。”

“哎,好奇嘛。”

羅湘湘是羅家的幺女,從小被嬌寵着長大,完全不懂得看人臉色,又好奇心強,想到什麽就問什麽,還總打破砂鍋問到底。

曲瓷笑:“別好奇了了,我正有事要找你。”

“啊?阿瓷什麽事情,我保證做到。”

“是個大事。”曲瓷眼睫撲閃了一下,說道:“你需得全力去做,不可有失。”

囑托完羅湘湘送後,羅湘湘着急去辦,直接就走了,兩人在鋪子門口分開,畫眉已經買了許多陸蔓喜歡吃的果脯正在一邊等着她。

見此,畫眉不大贊同的道:“夫人這般幫忙,也不知道人家領情不領情呢。”

“能幫一把便幫一把吧。”

欽州之行來的倉促,回府之後,陸沈白和曲瓷既要收拾行裝,又要安置陸蔓,以及他們離府後的事宜。

兩人忙了大半晚上,各司其職,到夜半時分,終于将一切安置妥當了。

第二天,剛過卯時,曲瓷便被從被窩裏拽起來,換衣梳洗,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飄飄然就跟着陸沈白上了馬車。

昨夜曲瓷幾乎一夜沒睡,一上馬車,就把自己埋進了厚厚的氈毯裏。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一路,等她再醒來時,外面已是人聲鼎沸。

曲瓷迷迷糊糊坐起來,呓語道:“水。”

很快,一個茶盅遞了過來。

喝過茶後,曲瓷才醒過神來,陸沈白将茶盅接過去,輕聲問:“還要麽?”

曲瓷搖搖頭,挪到窗邊,掀簾去看窗外。

外面天光大亮,該是出京了。

然而掀簾看到外面城樓時,曲瓷頓時怔住了。

“怎麽還在盛京?”

陸沈白纖長兩指揉了揉眉心:“王爺還沒來。”

“嗯?”

陸沈白道:“此去欽州赈災,陛下派我和建寧王同去。”

“誰?!”曲瓷懷疑自己聽錯了。

“建寧王晏承。”

“他?!他不是個草包嗎?怎麽,怎麽……”曲瓷臉都白了,扶着小幾才沒一頭跌下去,“陛下怎麽會派他去赈災?”

那位草包王爺,靠着父輩蔭蔽,鬥雞走馬樣樣精通,陛下派去他去赈災,他分得清五谷嗎?!

陸沈白疑問:“阿瓷認識他?”

“結過梁子算認識嗎?”

陸沈白:“?”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緊接着車壁被叩了兩下,孟昙在外面道:“公子,王爺來了。”

曲瓷頓時坐直,一臉如喪考妣,腦袋上飄過四個大字: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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