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瞌睡
佟奕攥了攥拳，手心出了點汗。
她認得他的聲音，清朗舒緩的，像拂過耳畔的風，沒有壓迫感。
“是我。”她說。
卞琰很久都沒說話，電話那頭悄無聲息，佟奕以為他挂電話了，拿起手機一看，屏幕顯示正在通話中。
怎麽突然沒聲了？手機出問題了嗎？
她輕輕地“喂”了聲，确認下：“你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卞琰慢慢地“嗯”了聲，然後用略帶笑意和輕松的聲音說：“佟奕，我今天去參加數學考試了，然後找闵日月對答案了。”
——在數學上超過秦玥，然後給她狠狠一擊。
這是他們倆之間的約定。
“然後呢？”
佟奕不知不覺走到陽臺，倚靠着欄杆，吹着夏夜的風。
她的耳邊只有卞琰的聲音。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他們兩個了一樣。
“然後你猜我能考多少？”
他的聲音很興奮，應該分數不錯。
秦玥一般能考120分以上，他應該不會低于這個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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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考140……才怪，我選擇題和填空題得了五十分，後面的大題随便寫寫，應該三十多分呢，我這次要是運氣好點，應該能及格！”
佟奕：“……”
果然不應該期待什麽奇跡，現實裏怎麽可能像小說那樣，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那恭喜你了。”她說。
卞琰突然低聲笑了，他說：“你是不是在生氣？”
佟奕：“沒生氣啊。”
“你是不是氣我周末沒給你打電話？”
他原來都知道。
佟奕口是心非：“沒有，我覺得你應該複習得很好，你看，這次成績不是比上次好多了嗎？”
卞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周末去醫院了，怕你擔心，所以沒告訴你。”
佟奕不争氣，一聽這話，心立刻提起來。
“你哪裏受傷了？”
“身上有幾處淤血，現在好多了。”
佟奕聽他漫不經心的話語，好似根本沒重視自己的身體，又想起秦玥說的話，忍不住問：“卞琰，你打架，是為了我們學校被勒索的同學嗎？還是就只是想打架？”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佟奕的心怦怦跳。
嘟——
電話突然挂斷。
佟奕盯着手機的主界面，在已接電話那欄沉默良久，最後把電話保存到聯系人，沒有回撥回去。
她望向只有一輪明月和稀疏星星的天空，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她轉身去洗澡，在床上躺着入眠的時候，手機屏幕一亮，收到了一條短信。
——宿管來查房了，我們明天聊。
從她被挂斷電話，到洗澡結束，大概有半個小時，宿管會查這麽久嗎？
她不知道，也不了解。只是隐約地覺得，卞琰對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單純。
她平常都會在睡前關機，今天特意沒關機，就想等待卞琰的解釋。
現在等到了，心裏卻泛起濃濃的失望。
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卞琰抱有多餘的幻想，卞琰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和她确定什麽關系，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哪怕之前在心裏做了無數建設，再次面對他時也會心軟。
她沒法完全不在意他。
就像這條短信，佟奕本來打定主意，不要回他，假裝自己睡着了。
但閉上眼，翻來覆去都在想該怎麽妥善地回複這條短信，要是沒回複卞琰會不會着急，又或者，以為她生氣了，覺得她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為了能睡着，佟奕只能認命，拿起手機，回複他：行。
她表示自己看到了，但又不顯得那麽熱絡。
即便是在暗戀的關系中，她也不想表示得低三下四，沒有脾氣。
回了消息之後，佟奕依舊失眠了。
不記得是多晚睡着的，反正等第二天秦玥六點半的鬧鐘一響，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才剛剛睡着一樣。
沒辦法。
還是要上課，她只能起床。
周二第一二節 是語文，佟奕困得直打瞌睡，腦袋瓜子一點一點，差點“以頭搶桌耳”。
康婷婷難得見她這麽困，心裏奇怪之餘，不得不打氣十二萬分的精神，在老師快過來她面前時，戳戳她，讓她暫時保持清醒。
課間時間，她直接趴在桌上睡覺。
卞琰走過來時，康婷婷連忙在嘴前豎起手指：“她睡着了，別打擾她。”
“昨晚去偷菜了？”卞琰問。
農場種菜偷菜，是最近風靡的游戲。
康婷婷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做課間操的時候，佟奕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動作老掉拍，影響整齊度。
負責檢查高一六班課間操的同學看到這一幕，正準備記下扣分，肩膀被人拍了拍：“同學，麻煩你去七班，六班現在我負責了。”
“行。”
做完課間操，各班需要繞操場跑兩圈，佟奕心不在焉，慢慢落在隊伍最後一排。
她提腳邁一步，腳下忽然一軟，整個人即将摔倒，她無力改變，只能呆住，眼睜睜看着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
手臂突然被人扶住。
一股力量把她拉起來。
她擡頭一看，是一個面容陌生的男生。
他長得很白淨，眼睛是天生笑眼的形狀，眼窩偏深，氣質陽光開朗。
“同學，小心點。”他說。
佟奕把手臂收回來，臉龐發燙，用挂着黑眼圈的杏眼望向他。
“謝謝同學。”
她緊跟着前面的隊伍跑起來。
依稀聽到身後傳來聲音：“陸乘風！老師叫你！”
那個男生應了聲：“好！我馬上來！”
原來他就是陸乘風，寫得一手好字，文采斐然，作文常被複印在年級裏傳閱觀摩的陸乘風。
佟奕略微驚訝了一下，沒想到他雖然文字犀利精辟，但整個人卻溫和如春水。
這個驚訝只存在了一瞬，轉眼間就消散了。
也許以後兩個人都不怎麽有交集。
遇到陸乘風後，或許是對強者的敬佩和追逐，又或許是他身上平和的氣氛感染到了她，佟奕心裏的煩躁感不知不覺消失了，她現在總算能平心靜氣地學習。
哪怕有不可抗力的困倦，她也馬上掐自己保持清醒。
她要好好學習，變得很強很強。
一天很快過去，秦玥那邊始終安安靜靜，沒有寫信給教導主任，說明打架原委。
周三，小考成績總算出來了。
三科總分排名，佟奕班級第一，第二是學習委員，秦玥掉到第七名。
年級上，她第二。第一是陸乘風，語文139，已經讓很多人望塵莫及，他數學稍弱點，126，英語145。
佟奕數學140，這一科是年級第一。
試卷發下來的時候，許多同學鬧哄哄湊過來，看她的試卷。
寧笑笑倚在她課桌邊，率先拿起她的試卷，一邊看，一邊啧啧稱奇：“你這腦袋瓜怎麽長的？怎麽會做這些奇形怪狀的題？”
佟奕撓撓後腦勺，說道：“運氣好，剛好是我複習過的。”
正談着，班級裏就聽到裴宇的一陣誇張的驚呼：“我的天哪！秦玥，你數學才考99分啊！”
秦玥把數學卷子折疊，用手肘壓在桌上。
許是周圍人的視線都朝她那邊看過去，她突然崩潰了，頭埋在手臂上，嗚嗚咽咽哭起來。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這麽低，只是在她最擅長的學習上，驟然栽了跟頭，她接受不了。
她可以接受任何的失敗除了學習。
她還有點害怕，拿了這張試卷回家，爸爸媽媽會不會罵她。
裴宇一下子不知所措。
他以為秦玥會打他罵他，但是她什麽都沒做，只是默默地哭了。
哭哭哭。
女孩子一哭，他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怎麽老是招惹秦玥。”闵日月看不過去，嘀咕句，“你是不是喜歡她。”
裴宇就像炸毛了一樣：“你說屁話！”
闵日月沒理他，伸手戳戳秦玥的後背，對方雙眼通紅，眼眶含淚地轉過頭。
闵日月遞給她一片紙巾。
裴宇哼了一聲就走。
他在外面張牙舞爪兇狠決絕像是小獵豹，但是在教室裏面對同學，卻是一只只敢亮出爪子恐吓一下的小貓咪。
班裏學習好的和學習壞的好像有一道隐形的屏障，互相都不冒犯。
學習壞的不會以打架的方式來解決和學習好的同學之間的矛盾。
佟奕又看了頓熱鬧。
秦玥就像是小說裏傲嬌的女主，裴宇像是不理會她感受的任性幼稚的男二，闵日月像是溫柔體貼的男主。
她莫名其妙磕了下CP。
随後又莫名其妙地把視線移到卞琰身上。
他正把一片碧色的樹葉放在陽光下，仔細觀察。捏着樹葉的手白皙修長，像是藝術品。
與班裏的熱鬧不同，他特別得安靜，甚至到了與世無争的地步。
班裏會不會有人覺得，她和卞琰也是一對CP呢？
這個念頭剛一浮出，就被她狠狠地壓下。
不不不，她不能這樣想。
太羞恥了。
光是想想，臉都紅了。
晚自習評講完數學試卷，班主任把佟奕叫去辦公室。
佟奕以為是學習上要安排什麽互幫互助計劃，一對一小老師幫扶，結果一進辦公室，栾老師的第一句話是：“佟奕，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佟奕：？
栾老師那雙眼白偏多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有同學反映，你和班上的卞琰，最近走得挺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