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女，不好意思
? 沈磊遇到唐宋的時候，是2008年夏天。
那個夏天，熱血沸騰，舉國歡慶，中國的北京在整個地球上揚了眉、吐了氣。
對于苦逼的高三黨來說，注意不到豪門準媳婦的輕盈一跳有多麽唯美，也看不到小球頒獎禮上祖國江山一片紅……因為，快要高考了。
B市一中，高中三年級理科三班的前後門全部敞開，依然無法排解那種難言的燥熱感。
“媽的，這麽熱！”
沈磊長腿一蹬，屁股底下的椅子往後滑了一大截，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劃痕。
得虧他坐最後一排，椅子離後牆總算還有點距離，要不，就這桌子貼椅子椅子貼桌子的陣容，可經不住大少爺這麽折騰。
大少爺還不滿意，皺着眉頭抄起一本《高三化學教材全解》，死命呼扇：“媽的，還是熱！”
有人“嘩啦”一聲，扔了本《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正正當當砸在沈磊胸口：“大少爺，能消停會兒不？”
沈磊一腳踹人椅子上：“發的哪門子火？”
“我說，你在家歇舒服了，是吧？”前排轉過來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對着沈磊皮笑肉不笑，“空調吹着薯片吃着，怎麽就不想想兄弟們在這兒苦逼地補了一暑假？”
沈磊“切”了一聲，沒在意。魏大江也算是他們這個小圈子的，這樣的玩笑不是沒開過，沈磊家的條件全校都知道，這麽個小城市，藏也藏不住。
“媽的！都補給狗了！”魏大江火氣不減，一把抓起攤開的試卷，“刺啦刺啦”一陣撕巴，眨眼間扯了個粉碎。
沈磊看着，臉拉了下來。
“我說，魏大江，你這是沖誰呢？”沈磊慢條斯理。
“管不着！”魏大江惡聲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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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磊同桌兼發小兼跟班賈明明同學一看情況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哎哎哎，太熱了太熱了，消消火消消火！”
二貨孩子拿着把芭蕉葉的大蒲扇，忽閃忽閃朝倆人扇風，這個一下那個一下，不偏不向。
沈磊一腳踹過去：“滾！”
賈明明拍打拍打褲腿上的大鞋印，嘻嘻一笑，湊到沈磊耳邊，用前後左右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這小子月考考砸了，老太太可是指着他考北大呢，這會兒肯定肝疼肺疼渾身疼，你就忍忍啊！”
連魏家奶奶都搬出來了，沈磊自然不能再怎樣。更何況他心裏也明白，魏大江平時沒這麽躁。
沈磊把椅子往後一扯：“洗把臉去。”
“哎！我陪着你呗！”賈明明從後門探出個頭來，裝腔作勢地喊，“可別讓美女給拐跑了！”
沈磊大踏步往前走，抽空回頭啐了一口：“去你的吧！”
話音剛落，就聽“哐當”一聲，然後——
“嘩啦——”
“哐當——”
“诶吆——”
得，我說吧！賈明明在後面笑得呲牙咧嘴，沈磊無奈地撓撓他那顆能看到頭皮的毛刺頭。
兩米寬的樓道，撒了一堆書。一個短發學生拄着胳膊跌坐在地上，差點被書堆整個捂住。
沈磊居高臨下，只能看到一截細細白白的脖子，以及脖子上那顆長着栗色頭發的小腦殼。
沈磊第一反應是：這女生的頭發還真是短啊！又短又順啊！
“美女，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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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是個怕麻煩的人，性子有點倔，認定的事實現不了就坐立難安。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輕度強迫症。
就比如，剛剛轉到B市一中的他，有一堆書需要搬到教室。室友們建議他每天搬點兒，大夥也幫着搬，這樣用不了一兩天也就搬完了。可是唐宋偏偏想一次弄清，要不他就老想着，心裏不踏實。
雖然性子倔，但從表面看唐宋絕對是個溫和的人，就他長得這白白嫩嫩的樣子，讓人一看就覺得好欺負。
這天，表裏不一的唐宋同學，抱着一大摞書，一口氣爬五樓的後果就是被撞了個七葷八素。
這大熱天的，累得一身汗，眼瞅着就要邁進教室，功德圓滿了，突然就被書給埋了，唐宋心裏這個憋屈勁啊，就別提了！
當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面前的時候，唐宋還在眼冒金星，支着身子，紮着腦袋甩了甩頭，還是蒙蒙的。
他這一甩可把沈磊吓着了：別是把人給撞成個腦震蕩啥的吧？
沈磊趕緊蹲下，湊到跟前：“美女，沒事兒吧？不成的話咱就上醫院！”
“謝謝你哦，不用上醫院。”唐宋的語調帶着點東部沿海那塊兒的卷舌音，軟軟的，只比一般女生低沉了點兒。
得，還是個背井離鄉的，人不僅沒賴上你，還跟你說謝謝！大少爺的小心髒呀，當時就狠狠地跳了幾下。
賈明明颠颠地跑過來：“怎麽了這是？”
沈磊指指地上那堆書，又指指地上的“小美女”：“東西我收拾，人交給你！”
“別，老大，咱還是換換吧！”賈明明說完，忙不疊地收拾起散亂的書本，一副害怕沈磊反悔的樣子。
沈磊這就納悶了，賈明明同學不一向喜歡哄騙小女生嗎，怎麽今天這麽反常？
唐宋這時候也緩過勁來了，擡起頭對沈磊露出一個明快的笑容：“我剛剛就是太累，現在好多了。”
诶呀！額滴神……
沈磊心頭一咯噔：這粉嘟嘟的小臉，也太嫩了點吧！
唐宋沒注意沈磊的表情，拄着地板站起來，和賈明明一起收拾，一邊收拾一邊不住地說着：“謝謝你哦！”
于是，賈明明同學悟了：“謝謝你哦”就是人家口頭禪啊！鑒定完畢。
沈磊呢，還蹲在原地，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臉糾結。
那軟軟的卷舌音在他耳邊蕩啊蕩啊，那白白的皮膚在他眼前晃啊晃啊，一時間大少爺波瀾不驚的心突然變得七上八下的。
賈明明瞄了瞄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又瞥了眼沈磊的丢人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裏有無數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馬兒們一邊奔跑一邊吐槽：老大，發春可以，先看清楚雌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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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俨然成了B市一中高三年級的風雲人物，原因無他，月考考得太好。
就他那成績，語文英語幾乎滿分，直接打破B市一中連續十年的記錄，文科綜合客觀題更是一個沒錯，主觀題據說也是老師看卷嚴所以分數扣得多了些。
唯一不符合“優等生”标準的，就是那慘不忍睹的數學分數——滿分一百五十的卷子考了九十多分，用百分比換算一下，勉強及格。
盡管如此，總分一加，足以成為讓班主任喜笑顏開的成績，如果真能保持下去，清華北大沒跑了。
這個轉學生，是棵好苗子——高三文科二班班主任鑒定完畢。
未來一年的重點關注對象，不能讓他在我的科目上瘸腿——各科老師鑒定完畢。
那個紅紅的月考成績榜在教學樓前一貼，唐宋的名氣一夜之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到了B市一中最高點。
唐宋是那種智商高情商低的典型，明明出名了卻沒一點兒自覺。走在樓道裏，迎接着來自四面八方打探的目光，小萌男總會納悶地撓撓頭：是不是這裏的轉校生太少了，所以自己才會這麽顯眼？
一來二去，面對那些或羨慕、或嫉妒、或好奇、或熱情的眼神，唐宋也就釋然了——哎，要看就看吧，反正是自己男生，看看又不能少塊肉！
于是，小萌男依舊活得自得其樂。
不過，最近還有一件事讓唐宋感覺挺納悶——為什麽任課老師們要輪流找他談話？
如果說語文老師、英語老師、文綜老師全部找他一遍，唐宋也沒什麽可擔心的，态度誠懇一點、口號響亮一點，母老虎都能哄成小家貓。
但是！如果是數學老師，唐宋就認慫了——數學是他的短板啊，永遠的痛！
用唐媽媽的話說，就是：兒子啊，人總不能十全十美，數學差就數學差吧，誰叫我和你爸爸都是教中文的！想當初媽媽生你的前一分鐘還在和你爸讨論“東漢文人詩”——這就是胎教的力量啊！實在學不好就算了吧，累壞了可不成啊！
于是乎，在唐爸爸不聞不問，唐媽媽刻意放縱的情況下，唐宋同學的數學成績一直有驚無險地低空飛過。
所以，唐宋最害怕的就是數學老師，每次被訓得低頭耷拉腦不說，還不敢做出任何保證——因為他是真的學不好！
B市一中文科二班的數學老師是位瘦瘦小小卻底氣十足的女人，那大嗓門就算坐在班容量為七十的大教室最後一排，都能把她的每個字聽得真真的。
這兩天，唐宋都在躲着她。唐宋真不敢想象，被那麽一把穿透力極強的嗓音念叨一下午會是怎樣悲催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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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轉到沈大少這邊，人家剛從家裏回來，依然過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逍遙生活。神馬月考，神馬年級第一，神馬清華北大，在人家眼裏完全就是浮雲啊，浮雲！
沈大少上課就是點卯，不逃課，但也不認真聽。對老師不熱情，但也不會不禮貌。
讓高三理科三班的任課老師們還算比較安慰的是，沈磊雖然确實有點傲氣，但是從不會在課上搗亂。有時候上課一不留神喊了他的名字，大多都能答得有板有眼，連帶着還會有點附加效果——每當沈磊當衆講話的時候，班裏小女生們注意力都會異常集中！
一來二去，帶過沈磊的老師們對他也就有了好印象，總算沒和“纨绔子弟”劃等號。
不過，最近沈大少腦袋裏不像之前那樣僅存一縷清風——那截白白細細的脖子，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晃得大少爺從身體到心理都有點燥得慌。
是不是真該找個女生處處？
想想也是，就賈明明那咋呼孩子，還在初中談了一個又一個呢，他這都高三了，初吻都還鎖在自個兒嘴巴裏，說出來誰信？！
沈磊自認他怎麽也比賈明明腦回路正常，怎麽之前就沒趁着大好青春早戀一把？
回想起來，從初中到高中，五六年的時間，投懷送抱的也不少，那些花啊朵啊的一天到晚地黏在身邊，想想就煩。
不過……如果是那個白白嫩嫩，幹幹淨淨，頭發短短的女孩子，會不會好點？
沈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覺得可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