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難堪

佟謹理解的吃飯, 是和程明阿貓四人的出差聚餐福利。

她有些為難,她并沒有想要在這麽多人面前袒露她的過往。

佟謹下意識提出,“在這說就可以, 很快,幾分鐘。”

藺馳示意她長椅上已經見底了的兩個杯子,并說道, “我有的是時間。”

佟謹:“……”

話已至此,佟謹只能宛如端茶小妹般端着兩個空杯子跟在藺馳身後折返回酒店。

将杯子還給了吧臺後, 佟謹又跟着藺馳走進了隔壁的自助餐廳。

服務員先是詢問了藺馳房號, 登記後問道, “請問幾位?”

“兩位。”

佟謹驚訝:“程秘書和阿貓不一起嗎?”

“程明在外有事要辦,阿貓在樓上的話也可以讓她下來。”

佟謹頓時想起早上阿貓出門時說會吃了晚飯再回來。

佟謹:“她正好也出去了。”

藺馳挑眉, 示意服務員繼續。

服務員将藺馳二人帶到一個臨窗的二人位, 詢問了佟謹意見,兩人沒要自助餐,藺馳端着菜牌優雅且從容地點起了餐。

而佟謹接過了菜牌卻開始犯難,如果不是聚餐福利, 那麽她可以只要片餐包嗎……實在是太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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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謹最後只要了份蔬菜沙拉就把菜牌遞還給了服務員, 藺馳擡了擡手, “除了沙拉, 其他跟我一樣。”

服務員記下, 點頭退下。

藺馳:“員工餐, 沒必要減肥。”

竟然這樣……

佟謹立刻說道:“謝謝老板。”

自落座以來, 藺馳沒有就剛才的話題繼續發問, 可佟謹卻絲毫不覺得放松。

作為一個新入職的小策劃,就公司這種大型招标項目裏插話這件事就十分值得讓人起疑,而且以藺馳這樣如鷹般敏銳的人, 怎麽可能讓她随便搪塞一個理由就能混過去的。

剛入職就“心術不正”,不直接勸退都說不過去。

佟謹有些正襟危坐,什麽員工餐,這分明是鴻門宴。

佟謹做了會心理建設,随後認真開口,“藺總……”

就在此時藺馳電話震動,他朝佟謹作了個稍等的動作,随後便恢複了LinKe總裁一貫的硬冷和幹練,和電話那頭就某個業務利益不斷交涉。

佟謹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絲想偷聽的心。

兩人的前菜很快就上來了,佟謹自然是沒有動筷,藺馳這通電話談了很久,她幾乎将杯子裏的水喝光,對方還沒有要結束的勢頭。

佟謹猜應該是某個客戶高層直接打來的電話,兩人均互不讓步。

藺馳給她添了點水,佟謹擡頭正要說謝謝,可對方邊用風輕雲淡的語氣說着“貴公司大可退而求其次”的話邊不經意擡眸看了她一眼,其中透出的冷意和殺氣成功讓她張不開嘴。

佟謹随後拿起手機打算随便刷一下網頁分散一下注意力,而就在這時,一通電話撥了進來。

座機號,南延的區號。

只兩秒,她便下意識挂斷。

可剛挂斷沒多久,電話又再次撥了進來,循環不斷,對方一點都不打算放棄。

仿佛接收到來自對面探來的目光,佟謹只能指了指電話,示意自己出去接個電話。

佟謹走出餐廳,控制了下情緒,再接起,“喂。”

“您好,這邊是酒店前臺給您的電話,請問是2802的佟小姐嗎?”

佟謹沒想到是前臺的電話,她想起當時預定酒店時留的正是她的手機號,此時她愣了愣,應了聲,“我是。”

“是這樣的,有一位聲稱是您母親的女士正在前臺這邊,說需要見您一面,對方拿了身份證和戶口本過來證明了身份,說要是酒店不通知您,她就報警。”對方有些無奈地說,“佟小姐,您看……?”

佟謹聞言往前兩步,便看到林岳娥站在前臺想到奪走前臺手話筒的身影。

頓時眉頭緊皺,“我會處理的,十分抱歉。”

佟謹走進才發現林岳娥身後還站着個小男孩,剛上小學的年紀,手裏拉着林岳娥的衣衫。看見佟謹目光定定地走過來,也轉頭看向了她。

基因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她慶幸,甚至有些想笑,他們兩人長得一點不相似。

自從考上大學後佟謹就沒再回過南延,她和林岳娥也四年未見。

嚴謹點來說,自從她高中住校後,兩人便幾乎沒怎麽相見過。

還是記憶中的消瘦,面色蠟黃,看來陳斌也未對她有多好,可至少膝下多了個兒子,不像她,未來終究是“外嫁”的人,想來林岳娥也總得是滿足的。

她對林岳娥能直接找來她酒店并不驚訝,陳斌跟藺馳和程明見過兩面,順道問起落腳的酒店也不稀奇。

“聽說您來找我?”陌生的語氣,陌生的态度。

林岳娥這時才發現佟謹,先是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不鬧到報警你都不願意出來見你媽是吧?”

此時前臺有幾個辦理入住的人,聞言都看了過來。正值晚飯時間,大堂往來的人也不少,佟謹不想在這地方跟她糾纏,便率先跨步,“有什麽說的到外面說。”

沒了酒店的暖氣,外頭的風顯得有些滲人。

林岳娥将身旁的男孩拉緊了點,擋住正面迎來的風,佟謹冷眼看着,“有事長話短說吧。”

林岳娥說:“剛剛陳斌被稅務局的人拉走問話了,你事先知不知情?”

佟謹下意識皺了皺眉,她幾小時前才收到對方發來的賬戶短信。

現在林岳娥就找來酒店跟她說對方被稅務局的人拉走?

佟謹想起剛剛藺馳說的話,看來應該是上報了對方財報造假的事,政.府的人,手腳很快。

佟謹反問:“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他是偷稅還是漏稅了?你在怕什麽?”

林岳娥覺得佟謹沒有否認等同于承認,這會簡直是怒目而視。

她此前聽陳斌說昨天佟謹公司的人去他公司視察談項目,昨天剛談完,今天就出事了,哪有這麽巧的事。

林岳娥:“他就算不是你親爹,他好歹也養了你幾年,我們都不求你有什麽回報了,你一回來就搞些下三濫的手段?你不幫他公司就算了,還落井下石,你是白眼狼嗎你!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可是我們家的經濟支柱!”

“又是這些話。”佟謹說道,“陳斌沒告訴你,他養我那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已經還給他了嗎?他于我,除了金錢上的施舍外,我沒欠他什麽的了。”

“你還給他?什麽時候的事?”林岳娥愣着皺了皺眉,随後說道,“我十月懷胎生你出來,養你這麽多年,你怎麽不算一算,該怎麽還我?”

佟謹太陽穴突突的疼,“你來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就是質問我怎麽還他錢不還你錢?”

她看了眼林岳娥護在身後的男孩,問,“你生女兒的目的就是為了幫你養兒子嗎?現在想我幫他買房子,之後還要幫他養老是吧?”

“佟謹,他好歹是你弟!”

“不要都是你生的,就強加一個親屬身份在我這。如果念在那一點點還能算得上的血緣關系,他以後要是淪落到要睡橋底,可以來找我。”

林岳娥因為佟謹這些忤逆的話幾乎氣得腦充血,“你還有沒有人性!你真是連……”

“連狗都不如。”佟謹将陳斌的話幫林岳娥重複了一遍。

林岳娥一時沒說話,卻仍舊氣得胸膛起伏。

佟謹看了眼一直躲在林岳娥身後的男孩,男孩雖然一直不吭聲,可一雙眼卻定定盯着她,沒有半點怯懦,甚至還帶着些怨氣。

佟謹說道,冷冷地諷刺道,“您在您寶貝兒子面前的教育可真好,以後應該會成為像你們這樣厲害的人吧。”

男孩見佟謹看着他,更加不情願了,扯了扯林岳娥的手,問:“媽媽,你為什麽要跟這個壞人說這麽多話?你不是說出來給我買玩具的嗎?”

林岳娥立刻安撫道:“媽媽待會就帶你去買玩具,乖。”

佟謹覺得夕陽将歇時的風太陰冷,直接抛下一句“關于陳斌的事與我無關,我也沒能力幫,至于幫你兒子買房的事更是不用再提,沒事就各自安好別來騷擾了”後,轉身就走。

林岳娥正事還沒說呢,當然不能讓她走,立刻上前抓住她肩膀,“不行,你必須給我放句準話,陳斌的事你無論如何得想個辦法!”

佟謹肩膀被抓得生疼,下意識反手推了下,“想什麽辦法?他要是沒犯法你怕什麽?”

林岳娥被反作用力稍稍一推,往後踉跄了步,紅着眼睛罵道:“真是畜生!”

男孩看見自己媽媽被推,立刻上前惡狠狠地一手反推了佟謹一把,“你為什麽要推媽媽!媽媽還病着呢!你個壞人!”

他頓了頓,氣急敗壞,一時想不到還能罵什麽,便有模有樣地學媽媽重複了那句:“你是個畜生!”

佟謹皺了皺眉,不知是為那句“畜生”還是那句“媽媽還病着”。

林岳娥大聲罵道:“養你這麽大,不進行贍養義務是犯法的,知道嗎!無論是我,還是陳斌,還是你弟,你都有義務!”

林岳娥和男孩這番動靜已經惹起附近的人投來目光,佟謹不打算再說什麽,“你說的我幫不了,但你需要報警的話我可以幫忙,需要報警嗎?”

一把清冷淡定的聲音突然在她這話後緊接而起,“報警吧。”

藺馳邊整理着袖口邊走到佟謹身旁,對着林岳娥身旁的男孩點評道:“家教不錯。”

林岳娥跟了陳斌這麽多年總歸是有點眼力,此時見藺馳一身西裝革履穿得像模像樣,身份地位怎麽也比她們高。

她将自己兒子朝自己身後拉,氣勢收斂了些,但仍看着佟謹,吐出一句:“現在惡人還先告狀?沒臉沒皮。”

佟謹此前即使被林岳娥再惡言相向內心也毫無波瀾,可此時藺馳的突然出現卻仿佛硬生生地被潑了一身臭水,難堪到了極點。

她張了張嘴,沒反駁。

藺馳就像個局外人,完全沒拿林岳娥當回事,只跟佟謹說道:“英爾的方案需要臨時改動,吃完飯就回去改吧。”

佟謹條件反射地點頭。

藺馳:“走吧。”

林岳娥看兩人要走,想再次拉住佟謹,“佟謹!你試一下走!”随後看向藺馳,“你是她老板?那陳斌的事你應該也清楚是嗎?”

藺馳垂眸冷眼看她,伸手為佟謹擋開對方粗魯的動作,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而林岳娥卻又燃起了希望,說道,“陳斌肯定是無辜的,你們就不能高擡貴手,別再針對我們了可以嗎?”

佟謹皺眉,林岳娥的話越說越離譜,“我說了,他的事根本和我們公司無關,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藺馳一向不屑與這類人打交道,此時朝站在酒店外的安保掃了眼,“只會站着?”

藺馳雖然語氣幽幽,但氣場太大,兩保安不敢怠慢,立刻攔住林岳娥想要沖進來的步伐,佟謹跟着藺馳低頭朝酒店內走去。

身後林岳娥忍不住大罵:“逆女!白眼狼!生了你真的作孽!全家都跟着遭殃!”

佟謹默默跟在藺馳身後,心髒因羞恥而猛烈跳動,幾乎擡不起頭。

林岳娥喊得聲嘶力竭,大堂的人紛紛注視,藺馳卻視作無物,自如地走向餐廳,回到落地窗戶旁,示意佟謹坐。

佟謹看了眼窗外,終于知道藺馳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佟謹重新落座,兩人的餐已經上齊。

前菜酒配的是一杯香槟,藺馳徑自喝了口,揚了揚眉,似乎表示酒還不錯。

佟謹口幹舌燥,發出的聲音有輕微的嘶啞,“藺總。”

“嗯。”

“很抱歉,剛剛那個是我母親。”

“那是你的家事,不在工作範疇的事,不用跟我彙報。”

佟謹愣了愣,對方态度依舊如此前那般風輕雲淡,仿佛剛剛發生的那難堪的一幕并不存在。

對方沒有憐憫、沒有歧視,難得的是,也沒有八卦,沒有想要窺探她那不堪回首的“家事”。

她本來放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但片刻後,她還是再度開口,“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您說,陳斌是我母親再婚的對象,所以其實我此前就認識他,而昨天……我也認出他了,但我在那之前完全不知道他公司和LinKe有業務往來,而陳斌昨天其實沒認出我。”

她頓了頓,為這看似不通的邏輯解釋了句,“我們平時很少聯系。”

不是繼父,只是她母親再婚的對象。

藺馳放下酒杯,快速過濾了遍佟謹的話和透漏出的信息,他沒有在這事上再多問一句,再度開口時依然是一句淡淡的“嗯”,然後說道,“知道了。”

佟謹再度哽住,“藺總您……沒什麽話要問嗎?”

畢竟可能涉及到集團和合作客戶的利益關系。

“如果你非要說我可以聽,但不提供聊天服務。”藺馳拿起刀叉,輕描淡寫擡眸看了眼她。

佟謹:“……”

這……

為什麽藺馳這話很有某個人的影子……

果然資本家的本質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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