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喊你加班
佟謹的主食剛上, 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震了震。
藺馳:忘了說,今天是洛奇定期驅蟲的日子,如果方便, 我會讓司機一小時後到你樓下。
佟謹拿着刀叉的手頓時一愣,坐在對面的尚桀彬留意到,問她, “怎麽了?”
佟謹已經放下刀叉,“公司有事, 可能要回去加一下班。”
嚴曉薇黑人問號臉:“什麽?!現在假期啊, 你老板是人?”
佟謹立刻替自家老板辯解, “應該的應該的,三工呢, 你們慢慢吃, 我走了啊。”
正值假期飯點,人多車多,佟謹從餐廳趕回到公寓,剛進門沒多久, 王師傅的電話就打來了, “佟小姐, 車已經在樓下了, 您可以帶洛奇下來了。”
佟謹立刻拿起狗繩, 帶着滿臉興奮的洛奇趕下樓。
直到上了車, 佟謹坐在後座喘了口氣, 才發現自己連水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
“佟小姐, 後座中間的保溫箱裏有水和您的晚餐,您可以随時享用,都是按照藺總的吩咐準備的。”王師傅指了指佟謹身邊的真皮保溫箱和她座位右側的一個隐藏設計, “打開那可以抽出小桌板,我會開得慢一些,您可以放心進餐。”
保溫箱還沒打開,洛奇已經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不停往箱子蹭。
保溫箱裏是一份标準餐标的西餐,從前菜到湯再到主食,甚至還有一份餐後甜點。
這……對于遛狗工的餐标也未免有些太豪華了吧。
“我還不餓,我待會再吃。”
坐在領導的車裏用着領導的司機還在後座吃西餐,小員工做不到啊……
洛奇驅蟲比想象中要快,洛奇相當配合,藥喂到嘴巴自己張嘴就吞下,佟謹牽着它再次回到公寓,手裏的西餐還是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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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謹将打包盒逐一打開,牛排的香氣立刻引得一人一狗雙眼發光。
佟謹第一時間發送指令:“你不能吃這個,你有自己的每日固定餐标!”
雖然西餐裝在打包盒裏,但看上去卻一點不比米其林三星差。
真是……跟對老板,還要什麽自行車?
一條再次屏蔽同事客戶的朋友圈有感而發——想為老板繼續打工一、百、年!
應酬結束,藺馳靠在車後座上閉眼捏了捏鼻梁,程明在車前查看着日程,“這邊的安排都提前結束了,老板您是想明天回北城還是後天回?”
藺馳不知何時抽出手機随意翻了翻,随後意味不明地無聲扯出了個笑,沒有別的什麽操作,随手又将手機收回口袋。
他重新閉目,說道:“明天吧。”
嚴曉薇:你們老板是人嗎?放假期間、晚飯的時候喊你回去遛狗?他是拿着皮鞭啃骨頭的資本家吧!
Jin:不是,他有給我發工資,還包餐。
嚴曉薇:呵,打工仔被洗腦。
嚴曉薇:對了,昨天你們加了微信沒有?那帥哥貌似對你很滿意噢。
Jin:只是擴了個列。
嚴曉薇:沒有聊?
Jin:你有聊?
嚴曉薇:嘿!還約了今晚新冶見,這回已經訂了位,預上你的啊,我農歷生日,你別不來啊!
Jin:你生日,我去當電燈泡嗎……
嚴曉薇:需要我幫你叫上尚桀彬嗎?
Jin:不用,真的,謝謝了,求您。
嚴曉薇:也對,我懂,新冶不愁沒帥哥。
佟謹:“……”
晚上八點多,佟謹将洛奇服侍好,便提着嚴曉薇的生日禮物慢吞吞地出門了。
北城最繁華的地段,在節假期間更是人滿為患。
佟謹到得遲了一些,嚴曉薇先去拿位了,佟謹便問了臺號自行進去。
九點多的酒吧人還不是很多,但場子顯然已經快速升溫。依舊是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節點鮮明的節奏仿佛每一下都敲在心瓣上,連血液都跟着共振。
場內燈光昏暗,每張桌上只放着個柱形的熒光小燈,臺號印在上面,四周鐳射激光不停閃過,夜盲的佟謹簡直要看瞎了眼。
昨天場子裏有人醉酒鬧事,雖然鬧得不大,但還是出了警,江唯嘉不敢掉以輕心,今天場子熱得比昨天還早,他便也得逼得早早呆在這,避免今天再有這事發生。
依舊是角落邊的老地方,江唯嘉翹着二郎腿百無聊賴地喝着悶酒。藺馳那家夥今天出差回來,可任憑他怎麽叫也叫不出來,江唯嘉斷定,敢情是這人昨天受了情傷,連帶着把怒氣瀉在他這個爆料者身上。
江唯嘉将腿架在桌子上,擰着瓶啤酒灌了口,讓人把屏風再撤開一點,目光随意一掃,便看見前嫂子穿梭在卡座之間,然後一桌客人朝她瘋狂招手,最後落座在……昨天相親的其中一男人對面!
啧。
江唯嘉:你猜我在你場子看見什麽了?
這回江唯嘉沒有繼續白等對方的已讀不回,直接說道:我看見綠你的那女人又跟昨天那相親男一起了!
佟謹剛落座就覺得自己這燈泡瓦數有點高,嚴曉薇坐得都快靠在別人身上了。
她将禮物遞給對方,周圍聲音太大,她懶得喊,便無聲做了個口型,祝對方生日快樂。
因為上回跟藺馳參加了一次飯局就醉得一塌糊塗,佟謹便有了喝酒恐懼症,這回她連雞尾酒都沒點,就點了杯冰紅茶。
她心中打着小算盤,想着喝完一杯東西就找借口溜了,把剩餘的時間還給嚴曉薇這個明顯重色輕友的人。
然而冰紅茶剛上,佟謹身旁便坐下一人,她錯愕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尚桀彬,只愣了一秒,便看向朝着她擠眉弄眼的嚴曉薇。
“……”
尚桀彬也跟着佟謹點了杯冰紅茶,“職業習慣,就算休息日也避免碰酒精。”
因為場子裏背景音樂太大,尚桀彬說話的時候自然朝對方靠近,佟謹下意識有些避諱,聞言只是點點頭,沒有過多的攀談。
難怪說夜場是繁衍暧昧的好地方,說句話也要咬耳朵。
幸好尚桀彬像是感覺到她的局促,很快便提議四人玩點不用怎麽交流的游戲,玩骰子。
然而就在這時,佟謹貼身的手機震動。
藺馳:今晚需要你跟我出席一個私人局。
佟謹立刻進入服務狀态,問道:是需要兼職的飯局嗎?
藺馳難得沒有直接下命令,而是反問道:不方便?
Jin:沒有沒有,藺總您把時間地點給我,我現在就出發。
這回有正當理由脫身了。
對方隔了片刻回道:現在,走過來,0001桌。
佟謹看着回複,疑惑了幾秒,然後便立刻擡頭。
現在,走過來,0001桌?
藺馳在新冶?他看見了自己?
在她身旁的尚桀彬看見她突然擡起頭東張西望,便問她,“怎麽了?有朋友要來嗎?需要我去接嗎?”
佟謹一心只想着短信裏的簡短指令,心思早就沒在這,便也沒有聽到對方的問候,卻下意識靠近他問了句,“你知道0001桌在哪嗎?”
半開的屏風後,江唯嘉瞪大了雙眼看到還在跟相親男耳鬓厮磨的佟謹,不動聲色地瞄了眼五分鐘前突然來到的藺馳,不敢出聲。
藺馳卻拿起手邊的威士忌慢條斯理地抿了口,随後招手喚來侍應,朝佟謹方向挑了挑下巴,“1168桌,把人帶過來。”
當侍應走到佟謹面前,微微彎腰示意是藺總吩咐過來帶路時,桌上三人均紛紛将目光集中在佟謹身上。
由于周遭音樂聲太大,其餘三人并沒聽清侍應的話,嚴曉薇說話幾乎全靠喊,問佟謹:“怎麽了?”
佟謹有些尴尬,盡量跟衆人解釋道,“我老板,喊我加班……”
三人:蛤?
佟謹跟着侍應走到一镂空屏風外,對方做了個請的動作後便離開了。佟謹無可避免的還是冒出些緊張來,她試探地朝裏邁了一步,沒有想象中的三五成群,只有兩人。
藺馳閑散地靠在沙發上喝着酒,而上次飯局碰過一面的江唯嘉朝她揮了揮手,琢磨了半天,還是謹慎地嗨了一聲。
藺馳:“坐。”
佟謹便走了過去,坐到藺馳身旁,想了想,跟江唯嘉回了個招呼,“你好,又見面了。”
江唯嘉輕咳了聲,點了點頭後便自己坐在一邊,仿佛是逃離戰場外圍,安靜喝着自己的啤酒。
佟謹:“……?”
這私人局是為哪般?
藺馳今天沒有穿正裝,一件休閑襯衫領子解開了一顆扣子,袖口随意卷起,露出一截小臂。
他朝佟謹問道:“剛剛喝的是什麽?”
佟謹反應了半秒,回道,“冰紅茶。”
“嗯。”
佟謹眨了眨眼,看來她沒猜錯,果然是又一次來夜場被老板捉來個正着。
藺馳将口袋的車鑰匙遞給她,說道,“正好,我喝酒了。”
因為要裝情侶,所以兩人坐得近,藺馳說話聲音不大,卻因為不經意地靠近,低沉的聲音在激昂的電子音樂中聲聲撞入佟謹耳膜,有些癢,又不好意思抓。
佟謹一動不敢動,只乖巧地點頭。
她明了,原來是需要司機。
江唯嘉盡管常年泡在夜場裏見慣風月,此時坐在一旁卻是看不懂了,這是……怎麽回事?原諒綠?
藺馳在新冶沒有逗留多久,将僅剩的酒喝完,便帶着佟謹離開。
江唯嘉下意識立刻起身,“欸內個……”
藺馳掃了他一眼,江唯嘉便立刻蹦出一句,“嫂子慢走。”
佟謹禮貌回辭,“再見。”
當晚佟謹當了一回十分盡責的司機小妹,先是将藺馳的車開回自己的公寓樓下,然後将老板的富貴狗接下來安放到後座,然後又開車送老板回家。
這次藺馳沒有回半山別墅,而是回了北城的另一套房,就離LinKe十分鐘的車程,寸土寸金的CBD黃金地帶。
最後佟謹再趕上末班的地鐵回家。
而她剛回到公寓,手機銀行便收到一條轉賬通知。
佟謹立刻拍腦袋,忘了跟老板說了!
之前佟謹跟微信那人說希望兼職的結算方式是日結或周結,那是因為佟謹想象中的兼職都是普羅大衆以為的那種兼職,一天一百多兩百,一周工時幾十小時,也不到一千。
後來她漫天要價兩千一天等着被砍價,對方卻出乎意料地爽快一口答應,再到後來藺馳喊她進辦公室“面試”,說薪酬周結的時候她以為工作量會很大,像藺馳這樣的集團老總富家弟子,飯局應酬理應不斷,需要女伴的場合應該也多,所以才會去聘一個假的。
可一周過去,她就當了一回女伴、一回遛狗工、兩回司機。
她領着周薪上萬的錢,卻做着打雜的零碎工種,有種她才是搞詐騙的一樣。
她當即發信息給對方:藺總,以後的工資不用周結了,還是次結比較好,這樣比較公平。您剛剛轉我的錢我先退回去,算上上次提前預支工資時的雙倍服務口頭協議,在抵扣完畢後我會主動提醒您付錢的。
藺馳看着對方發來的信息,下意識敲了敲手指。
當初在電梯間的電話,還有鼓起勇氣敲響他門,跟他說最近手頭緊,問能不能預支工資時的神情和語氣他還依稀記得。
這個窮小孩,的确有點意思。
端午假期結束,藺馳出差結束從不空手而回,這次随人回來的,還帶回了一個大項目,由程明全程跟進。
而上一回佟謹出席了的那個與金科集團的飯局,那塊涉及政府的一塊地皮也終于與連總談妥,LinKe最終将下半年的重點項目正式敲定。
由于程明分身乏術,藺馳在例會上,宣布金科集團的項目由他親自統籌,佟謹協助,一切關于工程的大小事宜統一彙報至她那,再由她上報。
會上的闵春蕾聞言不由看了眼佟謹,當初在客戶部默默無聞,誰想到調到總裁辦後卻一路重用。
金科集團這次的項目公司分了給她和二部共同負責,以後需要跟佟謹對接的地方不少,她挑了挑眉,無聲收回目光。
針對金科集團的項目,後續客戶部與營銷部一同開了次會,佟謹作為項目的接頭人,自然也在場,而這項目的方案主筆佟謹也熟,是阿貓和另一位舊同事。
會議結束後,那位策劃的舊同事忍不住跟佟謹八卦了起來,“卧槽,我之前就收到風說你調去了總裁辦,沒想到你現在這麽牛逼了,感覺都跟程秘書平起平坐了。”
佟謹立刻制止她,“別別別,程秘書是我直屬上司,別亂說啊。”
阿貓終于沒忍住私下翻了個白眼,裝啥呢,一進公司就跟程秘書一副老熟人的樣子了,先是進營銷部當個小策劃,過了試用期就立刻申請調崗去客戶部,沒過三個月又調去了總裁辦,一步步,都快登天了。
最後臨走時阿貓也只是和她随便點點頭便走了,從始至終沒和對方閑聊一句話。
電梯中,另一名策劃撞了撞阿貓,“你跟佟謹之間怎麽了?之前在部門你兩還合作過那個海原的案子啊,現在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阿貓下意識無奈嘆氣,态度模糊,“別跟關系戶走那麽近,好事不會提攜你,出事還找你背鍋的。”
對方長長地“嘶——”了聲,有些驚訝,然後若有所思,沒有表态,但也不說話了。
LinKe從金科那競标回來的地皮,是公司下半年涉及房地産那邊的重頭戲,集團計劃在那興建北城另一處新興電子科技園區,目标是在年底前開始動工。
但目前那塊地還留存一條小村的居民一直不肯搬,佟謹便需要找外包公司去跟村民洽談,協助完成政府征地的工作。
半個月過去,征地的事毫無進展,兩方一直在做無謂的制衡,佟謹跟藺馳彙報後,決定明天親自去一趟。
藺馳聞言,手中簽字的筆微頓,說道,“人身處高位與低的區別是,前者能善用人力和資源。”
藺馳語氣淡得仿佛只是随口一說,沒有責備,沒有動怒,可佟謹卻有種被訓了一課的羞愧感。
雖然這個項目由藺馳親自把關,但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授權予她,便是讓她知人善用,也讓她有調配人力和資源的絕對權利。
她抿了抿唇,她也的确盡力了,可目前征地的進度停滞不前,便讓整個項目進度變得十分被動,所以她才焦急想親自去一趟。
可她這麽決定也是有原因的。
“我家以前也住在村裏,那時政府曾經也有意向想征我們村那地,可村長帶頭談判,坐地起價,發誓要做釘子戶,卻沒料到最後對方失去了耐心,放棄了我們村,直接征了我們隔壁的兩條村。我們當時看着隔壁村的人個個都分到了房子還賠了不少錢,都悔到了腸子裏。”佟謹将她小時候的一段記憶說了出來。
當年她爸媽因為征地失敗這件事情緒大起大落,每天她身子都會因某一方的洩怒而添上幾道淤痕,因此她記憶猶新。
“所以我知道對方其實在想什麽,我可以跟對方打一場心理戰。”
藺馳放下筆,将文件夾合上,擡頭看向她。
佟謹以為對方會對她說些什麽,點評一二,或是囑咐一些注意事項,卻沒想到他像是稍稍有趣地點點頭,說道,“那真可惜,不然你現在可能是我的甲方了。”
佟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