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自知
佟謹雖然愣了片刻, 但表情還算淡定，司馬芙說的話佟謹在內心兜了幾圈，她大概有些了然今天對方約她吃飯的目的。
北城上流社會的圈子說小不小, 說大也不大，更何況如果藺家和司馬家兩家真的是世交，那麽兩人交友圈子重合度大概會更高。
這三個月她陪藺馳出席過的飯局不多, 但要傳到對方耳朵裏并不難。
佟謹暗自嘆氣，想露出個痛苦面具。
藺馳和司馬芙的關系, 當初在藺馳辦公室“面試”時, 雙方為了杜絕類似像此時此刻的麻煩場面, 彼此都問過對方的感情狀态，而藺馳當時表明, 他和司馬芙, 除了生意上的往來，沒有再多的關系。
而佟謹看着餐桌對面的司馬芙，态度并沒多咄咄逼人，對方放下刀叉, 端着酒杯, 噙着抹可有可無的笑, 輕描淡寫地讨論着她和藺馳的暧昧關系。
這姿态, 倒是比咄咄逼人更讓人覺得不适。
“我能冒昧問一下……”佟謹開口, “您跟藺總, 是什麽關系嗎？”
司馬芙聞言高高挑了挑眉, 放下酒杯, 認真想了想，“什麽關系？”
“藺馳的媽媽之前喊我未來兒媳來着，那你說我和他是什麽關系？”
佟謹頓時下意識皺了皺眉, 她立刻想起當初在茶水間，對方宛如宣示主權般跟她透漏跟藺馳家人吃飯的話。
還有那晚藺馳爺爺的壽宴，一頓飯吃快結束時，姥爺子和藺馳母親對于司馬家正在去往藺家路上的微妙态度，看來是因為正版和盜版即将相遇的尴尬。
或許對方說的并不假，但她捕捉到了一個詞，“司馬總，您說的是……之前？”
司馬芙明顯動作一愣，然後笑了出來，“你想表達什麽？”
佟謹：“司馬總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不過這關乎于藺總的私事，我覺得我不太方便在這裏讨論我老板。”
她态度謙卑，依然十分有禮，“至于司馬總您說的，您和藺總之間的關系如此親密，我覺得如果您對他有什麽誤會的話，應該去找他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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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個小助理而已。”
司馬芙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換上一副略帶嘲諷的表情，她今天約對方吃飯，無非是要個确切的答案，可她沒料到，她們兩人地位如此懸殊，可對方卻絲毫沒表現出一絲怯意，反而還反将了她一軍。
這桌子是餐廳常年為藺馳保留的特殊位置，今天司馬芙因為預定點時候搬出了藺馳點名字，餐廳的人便根據對方的要求将位置布置妥當。
有眼尖的餐廳經理認出佟謹正是藺馳不久前與其單獨就餐的女生，當時就老板對對方的态度，輕易能看出對方的特殊性，此時便對這桌的兩位客人多上了幾份心。
而此時此刻桌上的氣氛明顯有些微妙，餐廳經理衡量了片刻，在日常工作彙報的過程中，不經意帶出今晚這頓飯的事。
佟謹和司馬芙在方才的對話結束後便沒有過多的攀談。
佟謹在此前和司馬芙的接觸中，是知道對方雖然對藺馳的目的性很強，可也仍然是有點傲氣的，這頓飯，該是對方試探和宣示的底線了。
這頓晚餐結束得很早，兩人都沒要餐後甜品或水果，司馬芙喚來服務員結賬時，對方卻恭敬地告知這頓飯已經按照藺總吩咐，計入了他的賬裏。
佟謹有些驚訝，而司馬芙則不明所以地笑了笑，起身，然後客套地朝佟謹問了句，“送你？”
佟謹搖頭，“這裏地鐵很方便。”
司馬芙聳聳肩，兩人就餐廳門外分道揚镳。
司馬芙走到廣場門口，正要打給司機讓其将車開過來，才剛走出大門，正前方一輛黑色的賓利就安靜地停靠在黑夜中。
司馬芙腳步一頓，将手裏的電話挂斷，表情冷冷，踩着高跟鞋徑直走了過去。
敲開駕駛座的車窗，諷刺地笑了笑， “藺總，這麽巧？”
藺馳偏頭，似笑非笑，眸光卻微沉，“司馬總私下約我的人吃飯，我只好過來問問，這頓飯是否還用餐愉快了。”
過了下班高峰，地鐵上難得的空落落。
佟謹靠在角落邊上，腦子裏不由自主想着今天晚上這頓鴻門宴。
她覺得她今晚的表現，該是合格的吧，不過為老板的桃花史當了擋箭牌，這樣算不算單獨出任務？
她一路回想着司馬芙的話，要是司馬芙之前還真的是藺馳的未婚妻，那她是不是其實一直都是藺馳在這件事上面的擋箭牌？
怎麽說呢……雖然她一開始接這個兼職，兩人的需求就十分明确，擋箭牌本身就是她的功能所在，可她此時是在郁悶什麽？
佟謹特意提前了一個站下車，一頓飯她連水都沒怎麽喝，此時她覺得渴得有些燒心，在地鐵裏的便利店拿了瓶冰水，灌下一大半，才澆滅了些不明躁動的情緒。
一站路不算遠，但步行也要三十分鐘，佟謹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覺得找個人度過一下這段時間也不錯。
最後她撥出了嚴曉薇的語音聊天。
“妞，你找人時間真準，我才剛回到家泡了碗方便面你就打來了，你早一點我可能還在一堆文檔中找不着北。”
“你也不容易啊。”佟謹感嘆道。
嚴曉薇那邊吸溜面條的聲音頓了頓，“咦？你不對勁啊，咋滴？被資本家壓榨了？被無良老板欺壓？”
佟謹盯着自己一步步行走的腳尖，“怎麽說呢，也不算壓榨吧，就是可能我的工作态度有的不對。”
嚴曉薇卧槽了聲，“呸，你還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了？我說天下資本家哪有不黑心的！你當初還發朋友圈說要請他吃飯？虧了吧！！”
佟謹想起之前請藺馳到他自家餐廳吃飯花了她将近半個月工資的事，這會點點頭，“是虧了。”
嚴曉薇：“不過你及時看清對方真面目也好，省得你回回在我面前都一副崇拜模樣把對方誇得天花亂墜，簡直像被下了降頭。”
嚴曉薇說話向來浮誇，佟謹此時聽着對方的話，也不為自己辯解，卻說了句，“他在公事上，還挺好的。”
嚴曉薇：“……”
嚴曉薇：“姐妹，醒醒？你跟資本家除了公事，難不成還有私事上的來往嗎？而且那些有錢人，哪幾個真的正正經經幹幹淨淨的？”
佟謹安靜了片刻，“他也不是不正經不幹淨……”
嚴曉薇：“那就人品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呗。”
佟謹：“他人品也挺好的。”
電話那頭是嚴曉薇逐漸暴躁：“你現在真是上頭了是吧？那你打來是想吐槽啥？咋滴你老板在公事上沒啥問題，平日裏行為正經又幹淨，人品好，再加上有錢多金，不如這樣，對方要是單身的話你把他介紹一下給我，我先上了好吧？”
佟謹這下沒回應了。
嚴曉薇：“沒話說了吧！”
佟謹：“不是，就是覺得即使對方單身也不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嚴曉薇忍了忍沒忍住，直接丢了一個語氣助詞，“我看你是自己春心萌動又下不了手才打來的吧！你給我滾一邊去，別礙着我吃面了。”
佟謹腳步一頓，才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反駁對方就把電話挂了。
“……”
果然不愧是嚴曉薇，看來她挑錯人選了。
一分鐘後，對方給她發來一條微信：有什麽想吐槽的用文字列舉給我，我吃完面陪你一起打小人。ps：僅限吐槽！別給我變相誇！
佟謹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有什麽好吐槽的呢？
藺馳作為領導的确無可挑剔，嚴明、公正還護短，在對方底下幹活，感覺就像被護在龍翼之下一樣極具安全感。
作為客戶……
藺馳不單止出手闊綽，解決了她燃眉之急，還把自己的人脈借給了她。
至于對于她的業務要求，幾乎可以說沒有要求，日常陪他和朋友或客戶吃頓飯，舉止間都适可而止，紳士得絲毫沒有半點越距。
藺馳的确就跟嚴曉薇說的一樣，事業上叱咤風雲，有錢多金的上流社會成功人士，卻品行兼優，佟謹覺得像藺馳這樣的男人，優秀得近乎找不到什麽缺點。
好像唯一的槽點，就只有那次坑了她半個月工資的晚餐而已了。
此時佟謹已經從地鐵站走到小區大門，腳程不快，已經過了半小時。
佟謹沒發現自己的思緒從和嚴曉薇結束語音後就一直沉浸在一處地方，知道突如其來的兩聲犬吠聲，把她神游的思緒給揪了回來。
“汪！汪——”
兩聲犬吠，在夜裏顯得十分嘹亮。
佟謹思緒微微一頓，然後便看見一條德牧從她樓下一草叢旁沖了出來。
“洛奇？”
“汪！”
佟謹立馬牽住洛奇的狗繩，下意識擡頭不停張望，沒有熟悉的賓利，也沒有熟悉的身影。
她懵圈地牽着洛奇手腳無措地左右來回踱步了幾次，視線掃射着四周好幾圈，“洛奇，你主人不在嗎？”
她低頭看着瘋狂搖尾的洛奇，“那你怎麽來的？”
洛奇坐姿端正地坐在佟謹身前，吐着舌頭，一臉無辜。
佟謹：“……”
她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站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否決了其餘可供的選擇可能性，最後還是調出洛奇主人的電話，抿了抿唇，撥了過去。
等待三秒，對方接起，随即耳邊便響起熟悉低沉的一聲“喂”。
佟謹無聲輕咳了聲，“藺總。”
“嗯，有事？”
佟謹看了眼腳邊的狗，說道，“是這樣的，我剛剛回到公寓樓下，發現洛奇不知從哪裏突然蹿了出來，它現在就坐在我腳邊，您……需要派人過來接它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波瀾不驚地“哦？”了聲，随後道，“那只好請你在原地等我十分鐘了。”
佟謹微愣，“您要親自過來嗎？”
“既然是我的狗跑丢了，當然得我親自過去。”
“……好的。”
佟謹和對方結束了通話，便牽着洛奇走到花圃旁的椅子上坐下。
幾乎只是眨眼的功夫，路燈下一人拉長的身影便漸行漸近。
佟謹伸長了腳，發呆似的盯着自己腳尖，不知在想什麽，藺馳腳步一頓，随後離開路燈光暈範圍，無聲靠在一旁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什麽。
大概十分鐘的時間，藺馳從黑暗中走出，路燈下，映着深沉的眸光，直直朝佟謹方向走去。
佟謹是被身旁的洛奇給拉回已經飄遠的思緒的。
洛奇朝來人瘋狂擺尾坐姿直挺，一雙眼放光般看着對方，仿佛是在邀功。
藺馳走近，摸了摸它的頭，給它丢了個指令，讓它先安靜坐着。
佟謹擡頭看見藺馳便立刻從椅子上起身，“藺總。”
藺馳點了點頭，說道，“嗯，先坐一會。”
佟謹微愣，對方已經徑自坐下，一人一狗皆擡頭看了眼站着的她。
佟謹便又再次坐下。
藺馳無聲地一下一下順撫着洛奇的毛發，佟謹一時覺得氣氛安靜得有些過分，便開口問道，“洛奇怎麽會出現在這的？”
藺馳：“我回去了解後轉告你。”
佟謹：“……”
佟謹又問，“藺總您怎麽這麽快就到的？”
無論是藺馳家還是公司，過來她這裏怎麽也不止十分鐘的路程。
藺馳：“正好在來的路上。”
佟謹聞言愣了愣，“來的路上？”
“嗯。”
“噢，您是回這裏的公寓是吧？”
佟謹驚訝過後便很快想起藺馳在這小區是有套公寓的，然後也就覺得這也在常理之中。
藺馳有點欣賞她的發散思維，卻更正道，“不是，來這，是找你聊一些事。”
佟謹立刻看向他，下意識問，“是耀司的項目出了什麽問題嗎？”
藺馳笑了笑，“既然是非工作時間，聊的自然也是私事。”
佟謹一愣，私事？
她有些微愣地點點頭，“您說。”
藺馳靠在椅子上，目光定在對方身上。
此時的佟謹只坐着椅子的三分之一，微低着頭，坐姿拘謹，像是一個突然被老板喊進辦公室談話的實習生。
這種略帶不自信的姿态，與他之前在會議室上，對方面對一衆高級總監與客戶高層提案時侃侃而談邏輯清晰的佟謹，判若兩人。
藺馳開口，“在當初跟我簽訂合同那天，我記得我說過一句話。”
佟謹下意識看向他，“嗯？”
藺馳重複道，“無論基于我是上司還是客戶，你要相信并服從的，只有我跟你說的話。”
“你希望你沒忘記。”
佟謹呆呆地點了點頭，“我記得。”
藺馳挑眉，“那麽，我現在有點好奇，今天你跟司馬芙吃飯，對方說了什麽話能讓你此刻在我面前，跟我說着話都能走神。”
佟謹瞬間定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