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誰的人生不迷茫（一）
三人的聚會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中結束，默契中達成共識，莊天磊和韓皓不揭劉辰心的傷疤，劉辰心不過問莊天磊和吳桐，似乎辰心的起點也是他們的轉折點。
楊阿姨也是個明白人，看到辰心躲了自己幾天後，就知道這個女孩的心思，畢竟自己也是個外人，好奇心再大也不能對劉辰心像至親一樣理所當然去拷問她這三年到底去了哪裏，更何況現在她的首先要解決的還是女兒的婚姻大事。
家裏有個三十歲的女兒，甭管這個女兒的學歷再高事業再成功，巷子裏的大媽們更熱衷讨論的還是這個大齡女青年怎麽還沒有男朋友的問題。
“我女兒現在年薪五十萬。”
“你女兒怎麽還沒有男朋友？”
“我女兒現在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助理。”
“你女兒怎麽還沒有男朋友？”
“我女兒被公司派到美國學習了。“
“你女兒怎麽還沒有男朋友？”
“……”
一個事業有成的女兒并不能彌補一個大齡未婚女兒帶給楊阿姨的憂慮。跟其他中國式家長一樣，楊阿姨覺得自己把女兒拉扯大并不容易，這兩年她苦口婆心，花費心思安排一場場相親，就是希望女兒能夠早日安定下來，希望有一個人代替自己照顧女兒。女兒在楊阿姨的心中一直都是個寶，是掌上明珠。但是自己逐漸老了，對女兒的事總有操不盡的心，她只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替代自己的位置，在女兒的身邊照顧她，給她愛。
可是原佳每次都以各種借口來推掉楊阿姨安排的相親，她告訴楊阿姨說，對待婚姻的心态應該跟做生物培育實驗時的心态是一樣的，期待幸福的婚姻生活類似于獲得完美樣本。完美樣本的定義是：在該發芽的時候發芽，該成長的時候成長，該開花的時候開花，該結果的時候結果。自己的年齡在母親看來是該開花結果，但是周圍的環境沒有到，逼着開花結果得到的樣本并不完美。
楊阿姨可不管完美不完美，她始終覺得以前的人很多都是先結婚後戀愛，感情也會在婚姻生活裏慢慢培養出來，再這樣下去，如果女兒把單身變成一種習慣，那麽她的生活裏只剩下噩夢。
天天回家聽媽媽唠叨自己的婚事對于原佳來說也是一種噩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很喜歡加班，永遠是公司最後一個離開的，因為投入在工作的時間更多，她的每份工作報告、每一份計劃都能讓她唯一的上司滿意，所以才30歲的年齡就已經坐到了上市公司董事長助理的位置。公司上上下下對這個毫無背景的女人并無非議，她投入在工作上的時間和精力比任何人都多。羨慕別人的成功，也該看得到別人成功背後的付出。
讓辰心倍感欣慰的是，楊阿姨家的原佳才是小巷居民永遠的焦點，自己離開三年又回來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會泛起波瀾。其實，每個人都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重要！
然而她的欣慰并不能維系多久，很快重新生活的熱情被求職的挫敗一點點的澆滅。盡管她心理無數次告訴自己畢業流浪三年的經歷很難讓自己順利的走上工作崗位，但是認真的做簡歷投簡歷找工作之後沒有換來一丁點的希望，她開始洩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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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後，院子裏老槐樹上的知了費勁兒的叫着，太陽若隐若現的躲在雲後，所有一切都讓人焦躁不安。寂靜了幾天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辰心期盼着那是通知面試的電話，拿起一看心再次沉下去。
“喂…”
“喲，這是怎麽了，情緒不高啊？”莊天磊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你說我怎麽那麽失敗呢！都說愛情不是努力就會有結果，可是找工作怎麽也跟找對象一樣，不是努力就能找到。我已經很久沒有那麽用功那麽專注去做一件事，一天在網上投幾十份簡歷，只要有招聘會我一個也沒有錯過，怎麽到頭來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面試機會。而且這幾次可憐的面試機會不是賣保險就是房屋中介，甚至還有土豪找小三……”過去、現在和将來，劉辰心甚至勾勒不出素描那樣簡單的憧憬。
莊天磊連忙安慰道：“找工作是跟找對象有相似之處，都應該寧缺勿濫，不應該饑不擇食，這事兒急不來。退一步說，你也不靠工資生活，犯不着為這事着急上火。”
人都是這樣，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道理想通簡單，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劉辰心雖然不是靠工資來養活自己，但是她需要工作來支撐心理上的正常生活，進入職場是讓她重新恢複社會交往能力的主要途徑。然而現在她的遭遇，仿佛是精心為一場田徑比賽做足了準備，但是到了比賽那天卻被拒絕進入賽場，那種沮喪心情只有自己才能體會。聽完莊天磊的好言相勸，她只回了一個字：“哦。”
“晚上一起吃飯吧，別天天悶在家裏，我不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會主動搭理我。”
“好吧。”
挂斷電話後，劉辰心看着窗外的景致，夏天的烙印隐隐發作，雖然是第一次找工作，但早已沒有剛剛跨出校門時的意氣風發，時間在指間無聲地悄然流逝，青春已被揮霍得所剩無幾。
之後辰心給韓皓打了電話，但是他晚上還有課，沒能過來。出乎辰心的意料，莊天磊選了一家頗有情調的西餐廳，等上菜的時候辰心看到對面一個打扮時髦的美人兒吃了一口牛排，然後小口的喝着高腳杯裏的紅酒，甜甜的，像戀愛般的滋味，美人對面俊朗的男人始終帶着淺淺的笑看着她，真是一對讓人豔羨的璧人。然而周遭的環境卻與辰心的心情格格不入，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
看到莊天磊結賬的賬單後，辰心撅着嘴說：“這麽貴！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去買幾瓶二鍋頭，咱倆喝個痛快，還能借酒撒潑說說瘋話，便宜又實惠。”
對她的話莊天磊一笑了之，打開副駕駛的門把她塞進去後還順便給她系上安全帶，“我送你回去吧。”
夏天炎熱帶來的熱浪把人們從家裏的溫室內驅趕出來，享受外面新鮮流動空氣的涼爽。整個城市燈光璀璨，人流如海。之前一直顧着自己那點小心事的辰心看到專心開車一言不發的天磊臉色凝重，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兒。
“你怎麽了？有心事兒？”
劉辰心的話似乎觸動到了莊天磊的某根神經，怔了一下他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以後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我跟公司申請準備調到上海分公司去帶一個銷售團隊。”
短短一句話，莊天磊說的很費勁兒，劉辰心聽得很揪心。
她轉過身來仔細的看莊天磊：“你出什麽事兒了嗎，為什麽我回來了你就要走？從小到大你都是我的治愈藥和安撫劑……”
就這麽幾秒鐘的時間，劉辰心第一次意識到這麽多年來莊天磊在她的生活裏原來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他可以看穿她面具下的悲傷，總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在她的身邊。他不是戀人，卻比戀人更關心她，他不是親人，卻跟親人一樣一直是她的依靠和港灣。他一直在付出從來沒有要求她回報，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現在他突然要離開，她方才感覺到自己從前的自私和他的無私。
“我跟吳桐很快就結婚了，結婚後我們就會一起去上海。”
“為什麽一定要去上海，D市的機遇和發展前景完全不在上海之下，在這裏你有你的圈子你的生活你的父母……”辰心差點想說：這裏還有我，可是她有什麽資格成為他留下的理由。
不忍看辰心的表情，天磊表面寧靜內心卻很掙紮。有些話他沒法跟辰心說出口，時至今日都是自己酒後誤事的結果，他不想做背信棄義的小人，只能犧牲自己追求幸福的權利來承擔後果。在承擔後果之前，他只想圓此前的夢想，帶她去吃一次西餐，體會一下那種暧昧的親昵，可整個過程她卻心事重重……
“男人嘛，應該趁年輕出去闖一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都說上海是國際化大都市，也有很多D市沒有的優勢。”
“可是……”劉辰心一時間竟然失去了語言功能，她很想說自己還沒有跨過那道坎過上正常的生活，他怎麽就突然要離開。其實在很多年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努力幫助她承擔她自己，已經二十五歲的她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放縱自己以換取他的保護。
一路上除汽車滴答聲，狂奔的速度聲外，只剩下倆人的呼吸聲！穿過車水馬龍的大街，轉角進入小巷後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天磊的車依舊是停在離辰家三十米外的地方，靜默了一會兒，劉辰心擠出很不自然的笑臉說：“你們什麽時候辦婚禮？我能幫忙的記得叫我。”
莊天磊的心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他将頭扭到一邊說：“我們不辦婚禮，旅行結婚。”
“你幫了我那麽多次，怎麽連一個讓我幫忙的機會都不給，你成心想讓我一直欠你的是吧！”她以為自己還能跟以前一樣對他蠻橫無理，但這翻話說出來竟然已經不是那個味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