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靜心之咒
全身寒意浸蝕着骨子,好似全身血液凝結成冰,這點點羞意早已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天旋地轉般的倦意襲來,眼前混沌一片,五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禦天決也顧不得其他,現下再多的真氣也無濟于事,這凡人的身軀根本承受不住冰髓的寒意。一個旋身而下,沒入池中,浮于風绛雪身後,一指流光按于百會穴,綿綿無盡的靈力彙聚于天靈蓋,绛雪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清醒,眼前混沌不在,暖風拂面,身子也逐漸暖了起來。
“绛雪,跟着為師念靜心咒。”
“靜者心明,神自清明,心念合一,萬象皆空。心者空明,無嗔無欲,萬念常寂,道法無争,入得真道,是曰得道……”
風绛雪雖不識靜心咒,卻也能跟着一字不差的念出來。
靜者心明,神自清明,心念合一,萬象皆空,心者空明,無嗔無欲,萬念常寂,萬道無争,入得真道,是曰得道……
萬象皆空,心者空明,無嗔無欲,萬念常寂。萬事萬物,在師父眼中不過一個空字。
思及此,風绛雪阖眸,體會這一個讓她有着悵然失味的“空”字。
眉間竟一抹朱砂花萼綻開,映得一池寒水紅光粼粼。于此,金光乍現,快速圍成了一個半球形包圍住了禦天決和風绛雪,一指百會穴而下,加一指點于風池穴,萬千靈力彙入風绛雪體內,一時承不住,便暈了過去。
風绛雪醒來已是七日之後,五識一片清明,通體舒暢,空氣中彌漫着陣陣檀香味,像極了師父的身上的味道。
只是眼前這陌生的環境讓她着實有些弄不明白,入得眼中的便只有黑白二色,房間很大卻極其素雅寡淡,想來這房間的主人性子孤冷,不喜喧鬧。
她下了床,張望四周,卻不見一人。推門而出,一股涼風襲來,攜着雪花落在肩頭,滲入衣服消失不見。她伸手去接,卻怎麽也握不住,雪畢竟是雪,終究會融化。
“绛雪,你不冷嗎?”禦天決看着單衣薄衫的她,腳上竟還未穿鞋,不由的蹙了蹙眉。
“師父,飄雪了呢?”今天倒是奇怪,只感到了涼意,卻未感到寒冷。可她全副心思不在冷與不冷之上,卻是滿眼的雪花。
清風悠揚,銀發縷縷,與飄然而至的雪花相溶,辯駁不出顏色。黑色的袍子與那對漆黑的眼眸倒是極其相稱。
眼前如此仙姿俊逸的男子居然是她師父,失神的望着,好似這天地間只剩下她和師父。忽的心尖刺痛了一下,捂着心口,斜倚在門上。禦天決一個上前将她橫抱起來,放在了塌上,而後坐在塌邊,伸手探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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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象沉浮,虛浮不定,心有旁骛,若是長此以往怕是這寒潭清泉之水也救不了她。
“绛雪,你可知萬象皆空,無嗔無欲。”
風绛雪點頭随即搖了搖頭。
“既點頭為何搖頭?”禦天決站起了身,望着風绛雪。
“師父說萬象皆空,那是看淡世俗之人眼中所見,绛雪只是俗人一個,怎能有如此高的境界,把周圍萬事萬物都看淡了。師父說無嗔無欲,說起來簡單,可但凡有六魄之人都有七情六欲,即便是神仙都沒辦法将之磨滅,若是真正做到無嗔無欲,那不是行屍走肉一般,那做神仙有什麽好玩的。百年,千年,萬年清心寡欲無嗔無欲到底是為了什麽?”一頓,眸動靈巧,眼見着師父沒什麽反應,一咬牙問出一句話。
“師父可有喜歡之人?”
禦天決不語,屋內寂靜異常。
“若我知心中之道便是無欲無求,便不會舍了這僅有神魂救你,就該讓你死在這天劫之下。”思緒悠長綿延至千年前,耳畔想起撕心裂肺的話語,眼前血色彌漫,濃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個神經,他恍若回到了那個天雷之夜。
“讓你喜歡我就這麽難嗎?”他終是忘不了血淚斑駁而出的一句話。
他欠她的何止神魂……
風绛雪仰着頭,等着師父的回答,可顯然師父根本沒搭理她,小小的挫敗感從心底萌生。難不成問錯了話?若是如此,真想咬了自己的舌頭。
“你好生歇着,這三日便留在青玉樓內,切記不可到處亂走。”禦天決轉過身去,走出屋外,屋內只留得風绛雪一人。
偌大的屋子,黑白二色在眼中她是何等的清冷。
青玉樓——
腦中閃過禦天決的話語,捕捉着“青玉樓“三字。确認無誤後,驚得差點從塌上摔下來。
天吶,她居然睡在青玉樓之中的床塌上,六界之人都不得接近的青玉樓。
她鎮了鎮心神,既然有命進來了,也要觀賞一下四周的景致,莫要辜負了才是。不過,剛剛師父說什麽來着。
好像沒有聽清……
天色漸黯淡,門外的風雪也越來越大。風绛雪穿了鞋子,蹑手蹑腳的的推開門,外面的風雪這般大,可居然一點都不冷,難不成是那泡着冷得蝕骨泉水起了功效。回想起那日,臉上不由一熱,她拍了拍臉,讓自己回過神來。
這有什麽好羞的,不過白骨之上一層皮而已。風绛雪雖如此想着,面上紅暈卻絲毫不減。
青玉樓雖不似桑玉樓這般大,也不似皇玉樓那般莊嚴,卻也是別具風格。用一個字形容,就是“怪”。
怎麽個怪法呢?風绛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比如說眼前這石制的蓮花燈盞,燈盞置于半空之中,裏頭沒有燈芯卻散着幽幽藍光,四周片雪不沾,上頭又沒有遮蓋之物。
燈盞置放之處略高,風绛雪踮起腳尖伸手觸碰,一觸及燈盞,藍光退去,一陣強光震出,将她震出十丈之外。 眼看着就在就要倒地的一瞬竟有人接住了她,低頭一看,黑色的衣上繡着金色的絲線,淡定安寧的味道在鼻尖萦繞,風绛雪竟有些失神。
還未回過神來,禦天決飛身上前,一指流光引向燈盞,強光散去,繼而散出幽幽藍光,恢複了先前的樣子。
此刻禦天決面上散着陣陣寒氣,視線移開了風绛雪,落在燈盞之上,未言一句。
這一次,師父真的是生氣了,她走上前扯了扯禦天決的衣袖,小聲的喚了一聲“師父”。
“回去抄一千遍的靜心咒,明日正午交予為師,若是未抄完就存了心思去別處招惹了什麽,日後別喚我師父。”禦天決抽了衣袖,用了法術直接消失在風雪中。
她可知,只是那一瞬,生死堪輿。她就是這麽喜歡一次次把自己置入死境嗎?
風绛雪怔在原地,冷風吹來,面上一陣涼意,伸手一抹臉上全是眼淚,她蹲下身,将頭埋入膝蓋,抽噎起來。她只是貪玩,師父就存了不要她的念頭。
哭了一陣,站起身來,回了原來的屋子,屋外放着筆墨紙硯,定是禦天決擱在此處讓風绛雪抄靜心咒的。
她望着一沓厚厚的白紙,好像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這到明日正午怎麽能抄好一千遍靜心咒呢?若是抄不完,師父不要她了,這可怎麽好。
如今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抄了,抱着筆墨紙硯進了屋,找到一張書案,鋪了紙,研了墨,便奮筆疾書起來。
一遍,兩遍,三遍……一百零三遍。已近正午,可才抄了一百零三遍,那剩下的八百九十七遍如何是好。她皺着眉,咬着筆杆,哀怨的望着紙上的字。
要是會法術就好了,那就不用抄這麽辛苦了。風绛雪憤憤的想着,此刻又在後悔沒學法術。若是過了次坎,定要好好習那法術,尤其是學這以一變千的法術是頂頂重要的。
不過他師父若知道她學習法術是為了偷懶,也斷斷不會教她。
禦天決開着玄天鏡窺視着風绛雪,一來是怕她又亂跑出去碰了什麽結界,這青玉樓畢竟不是尋常之地,到處布滿結界,暗藏機關。二來也是想看看她是否會耐着性子去抄寫這一千遍的靜心咒。
這孩子心浮氣躁,凡心又重,不經磨砺,縱使承得他千年修為,也是無用的。
不過風绛雪果真是耐着性子抄了靜心咒,只是她居然一點都不困也不餓,那寒水泡着連吃飯睡覺功能都退化了不成?靈巧的眸子轉動,熠熠生輝,晃了晃腦袋,甚滿意的看着她那狗爬一般的字。
這般懲罰也夠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這一千遍的靜心咒着實有點強她所難了。
禦天決隔着玄天鏡,一道靈光點向風绛雪案上的靜心咒,本是薄薄的一沓紙,瞬間高出了好多。風绛雪也沒注意,仍然在一旁埋頭苦寫。臉上的神情別提有多苦大深仇了。禦天決推門而入,屋外的雪光刺了風绛雪一眼。
“可寫完?”溫潤如玉的聲音好似久別的妙音,聲聲入得風绛雪的耳中。
“還未。”聲音如蚊子般細小,一眼瞥至案上的已抄完的靜心咒,對于莫名多高出這麽多,驚訝的捂住嘴巴,生怕一個激動喊出聲音,失了體統。
她一張張數着,不多不少,正好滿一千張,她驚得她掉到了桌案底下,千張紙散落于地,瞬間将她埋入了紙堆。
禦天決無奈的搖頭,這孩子一驚一乍的是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 師父你不造,你這樣把小绛雪吓壞了嘛,莫名其妙的給她補齊了八百九十七篇,然後沒事人一樣,簡直太禽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