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1 (3)
舒棠愣了一愣,沒有明白她話語裏真正的意思。想了想,她十分認真地點頭道:“很想。在仙界時,十幾天不見面都無妨,可是,來到人間的第一天,我就開始想念師父了。”
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欺瞞貓咪,顯得假不說,還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
她現在的确是想念師父,有特殊的想念,也有平常師徒的想念。特殊的那一份,她自己藏在心底就好,至于平常的那份,和小貓說說也沒什麽關系。
地上的小貓用爪子戳着魚,戳了好一會兒,才應了聲:“哦。”
舒棠不解地看着它,如果她沒感覺錯……苗婧菡這是突然不高興了?
隐約間,她心中有了個想法,回想白日裏小貓對自己所做的事,忽然呼吸一滞。但是,再看看吃起烤魚的小貓,她又覺得——許是自己想多了。
仔細想想,她現在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苗婧菡……不會這般饑不擇食吧?
自我安慰一番後,舒棠放心不少,将另一條魚穿入樹枝,開始全神貫注地烤魚。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她對火焰也有了更精準的控制。平常生火,火焰大多有着一個最高點,将食物放在最高點,受熱不均不說,還會烤糊。而舒棠此時控制着火焰的形狀,使其形成一個較為平整的平面,不急不緩地烘烤着鮮嫩的魚肉,效果自然不同。
這裏沒有什麽佐料,甚至連鹽都沒有一粒,舒棠雖不會做飯,卻也明白——若是沒有調料提味,那就要将食物中的鮮美滋味百分百地展現出來。
然而,魚羊為鮮,這魚中的鮮可不是輕易能夠催發而出的。舒棠也沒打算一口氣吃出一個胖子,慢悠悠地感受着魚肉每一分的變化。
苗婧菡很給面子地吃完了破破爛爛的魚,随後趴在火堆旁取暖。
夜晚依舊微涼,在這種天氣裏,有溫暖的火堆,有噴香的魚肉,有……認真的她。小貓蜷縮成一團,黑白的皮毛在火光下也鍍上了一層橘黃,而那藏在肚子間的小腦袋,時不時地鑽出來看一眼烤魚的女孩。
白日裏,她竟看見了長大後的舒棠,雖知那只是幻覺,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萬分真切。
苗婧菡沒來由地有些煩躁,早知道,她就應該等舒棠進入第三境界後再助其化人。但話說回來,如果化人後的小豬直接變成了少女的模樣,自己也會舍不得把她再交還給芙玉吧?
小貓嗅着魚香,眯着眼睛,腦海裏不斷閃現少女模樣的舒棠,不自覺地發出了軟糯的“喵喵”聲。舒棠聽見後,翻動魚身,道:“很快就好了,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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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将烤魚又翻了兩次後,便歡呼道:“這條成功了!”
聞言,小貓驟然睜開雙眸,竄到了舒棠身邊。
這條魚雖然還是沒加什麽佐料,但好在其賣相佳,魚皮金黃微焦,沒有烤糊的地方。
魚香缭繞在河岸之上,舒棠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欺負小貓現在是獸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下一塊魚肉,塞到自己嘴裏。
鮮!香!酥!嫩!
舒棠吃得眉開眼笑,作勢又要撕下一塊魚肉,忽覺十米之內似乎闖入了其它活物,當即警覺起來,喝道:“誰?”
月上中天,會有誰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難道,她來到人間後與別人的第一次正面交手……終于要來了嗎?!
舒棠突然有點小激動,一手握着魚,一手等着那人出來。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等出來的,卻是只通體雪白的小貓。
她先是一怔,随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魚,笑眯眯地俯身問道:“你是聞到味道過來的?”
小白貓的眸子漆黑透亮,好似黑夜中幽暗的星子。它不太自然地甩了下潔白如雪的尾巴,歪着頭,輕輕“喵”了聲。
舒棠一瞬間被它萌化,扭頭問苗婧菡:“可以分給她一點魚肉嗎?”
苗婧菡琥珀似的眸子直直盯着白色小貓,将對方打量了好幾遍,它才似笑非笑地道:“好啊。”
舒棠一聽到它同意,立刻撕下一大塊魚肉,遞給了白色小貓。小家夥軟軟地叫了兩聲,似是感謝,随即一口咬住魚肉,轉頭跑了。
舒棠:“……”它走得也太幹脆利落了吧?!
直到它雪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她才回過神,把剩下的魚遞給苗婧菡,“該你了。”
吃被人剩的東西,苗婧菡心中有些火氣。然而,驕傲如它,還是接過了只剩下一多半的魚。
等它吃完,小貓一邊舔着爪子,一邊問她道:“剛才那只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奇怪,但是它招人喜歡,我就顧不得想那麽多了。”舒棠老實答道,順便把地上的魚刺和魚頭收拾起來,挖個坑,埋到了地裏。
剛才來的小白貓,但看其毛發,便可知它不是野貓。貓愛幹淨,但是,野貓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如此幹淨。再看它一舉一動,萌歸萌,總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聞言,苗婧菡鄙夷問道:“你當初帶我出石林,莫不是也因為這個?”
“不然呢?”舒棠反問它,“話說回來,你這堂堂鬼仙,出個石林結界怎的還要我師父幫忙?”
小貓哼了一聲,明明自己不占理,仍是不屑道:“那秘籍中有種法術只有鬼仙可學,知道的人只手可數。若讓天下鬼仙知曉了這件事,說不定他們要一齊湧去清容派了。清容派始祖明白這個道理,派中成仙的人也明白,所以,石林外結界經過數仙反複加強,每一層都是防着鬼仙的,就算我進得去,又哪裏出得去?”
舒棠鼓着嘴問:“也就是說,你一早料定師父會來救我,才把我引到石林去?”
小貓把自己團成毛球,道:“不,我計劃裏本來沒有你,沒想到你自己主動送上門,我也就不客氣了。”
舒棠:“……”
原來,所有事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為什麽!為什麽要讓她知道真相!
話說回來,與這只貓在一起待兩天,她心塞的次數都要數不過來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舒棠暗道自己下次絕不能再馬虎,被這懶貓所騙。反複告誡自己後,她盤腿坐起,靜心打坐。
欺負了她,苗婧菡心情稍微好了些,守在舒棠的身邊,替她身上衣物施了清訣後,也合了眼。
而暗處隐身的人,此時亦是松了口氣,化作本體,在草叢中隐形休息起來。
這一日下來,徒弟雖然險些被吃了豆腐,但總的來說,她還是學到了不少實踐上的知識。這般下去的話,三月以後,她不僅會精進了法術,生存能力也會大為提高。唯一有些不妥的是,徒兒對毛茸茸的小動物依舊沒什麽抵抗力。
但是現在看來,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芙玉陷入沉睡前,還在迷迷糊糊地想——
徒弟第一次烤魚,速度慢歸慢,味道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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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舒棠的日子過得沒什麽趣味,每日就是捕魚、砍柴、烤魚。她總覺得,再這麽下去,河裏的神仙可能會找她出來談談人生。
所幸,在這河中捕了五日魚後,貓大爺終于決定——換個地方捕魚。
舒棠近來一直沒什麽食欲,又感覺不到餓,但她有過每日吃白蘿蔔的經歷,一想到苗婧菡每天都在吃魚,就忍不住問:“你每天吃魚,都不覺得膩嗎?”
苗婧菡化回人形,黑色的衣袖輕甩,“那我們去森林裏嘗嘗熊掌如何?”
舒棠:“……我們還是換個地方捕魚吧!”
于是,再不情願,舒棠也只能帶着懷裏的貓大爺去了新的捕魚地點。
前幾日,她每次捕魚時,苗婧菡都會讓她換一種法術。這次用土籠,下次便用土刺,再下次,又用回木制的魚叉,以法術控制它去叉魚。
如此一來,她對法術的靈活運用稍微有了些感悟,再加上每日控制火中力,舒棠的靈根法術亦是有了極大提升。
新的捕魚地點有些遠,禦風時,舒棠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她本是要到人間修行,鍛煉與人對戰的能力,可是現在……她好像是在鍛煉養貓能力?
先前去河邊,是因為貓要吃魚,現在去新的地方,還是因為貓要吃魚……舒棠有些不明白了,她怎麽不知不覺就被小貓牽了鼻子走呢?
但是,當她降落地面後,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瞬間消失在了九霄雲外,不由得滿心沉浸在眼前的壯闊景色中。
她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來到海邊。
大海與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樣,她曾見過的都是海的照片與錄像,現在看的卻是實景。而且,看見大海的第一眼時她便明白過來,海是需要親身感受的,無論看多少錄像,都不如一次眼見實景。
近處碧海青天,遠處煙波浩渺,海岸邊則是布滿顆粒細小的沙石。舒棠孩子心性上來,把懷裏小貓放到沙上,歡快道:“你變成人形,我們去海裏玩可好?”
“不要,”苗婧菡幹脆地拒絕了她,自己跳到一塊石頭上,“我看着你玩好了。”
既然如此,舒棠也不再管它,提着裙子跑到海浪經過的地方,玩得不亦樂乎。
等她玩夠了,苗婧菡才擡起爪子,慢悠悠地指揮她到淺海處捉魚。
海裏捉魚不比在河中那般自在,其中最大的挑戰,就是那陣陣海浪。舒棠又要以真氣抵禦海浪的強大力量,又要動用法術尋找海中的魚,實在是累得不行。
折騰到精疲力盡時,她才拎着個長相奇怪的魚走回岸邊,頭上不斷滴落海水。
她不善水性,這一趟,當真是難住了她。
把魚扔到石頭上,舒棠直接累倒在軟綿綿的沙子上。小貓爪子擡起,給她施了清訣,又在瞬間烘幹了她的頭發與衣服。
舒棠難得享受貓大爺的照顧,過了半晌,才長舒一口氣,翻身而起,重新拎起了魚。
環顧四周,這海岸除了沙就是石,拎着魚的舒棠有些犯難,想了一會兒,才猶豫問道:“話說,這魚……該怎麽做熟呢?”
☆、42|41.40.39.38.2.2
苗婧菡瞥她一眼,并不說話。
舒棠問完也是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到人間修行,不正是為了能夠自己解決問題嗎?先前她是依賴師父,有什麽事都想着求助下師父,現在她又不知不覺地依賴了這小貓,當真是不該。
她一想明白,立刻又向小貓解釋道:“我這是自言自語,你不用理會。”
說完,她拎着魚走到了沙粒最為細膩的地方,蹲下了身子,一會兒看看魚,一會兒看看沙。忽然,一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舒棠當即行動起來,利索地收拾了魚,随即控制沙粒,使其凝聚成砂鍋模樣後,将魚放在其中,同時引了清澈海水入鍋。一切做好後,她雙手火焰驟出,在原地以體內的火之力開始煮魚。
小貓在旁邊甩着尾巴,眯眼看她,暗處的人也是欣慰一笑。
舒棠原本會的法術皆是自學,只懂用,不懂如何用,現在終于是有了自己的想法,難得難得。
不多時,一條水煮的海魚香味撲鼻,正是出了鍋。小貓終于舍得動了動,不知從哪變出一個白瓷大碗,交給了舒棠。
吃了好久的河魚,其味道雖鮮美,但吃久了沒有鹹味的東西,乍一嘗這帶着海鹹味的海魚,當真驚豔了舒棠。
但是,十日後,她便不這般想了。
一人一貓在海邊整整待了十日,舒棠也是整整捉了十日的魚。雖然知曉這是在鍛煉自己,她還是不免有些焦急,想要離開此處。
師父給她的時間不過三個月,如今捉魚已用了半個月。人界這般大,好玩的地方、神秘的地方,她都想去看看,可現在看來,別說是去看看別的地方了……舒棠懷疑,自己可能會捉整整三個月的魚。
她突然有點懷念自己是豬崽時所過的日子,但也只是一瞬間,她就反應過來——如果自己一輩子都是豬崽,她要如何保護師父?
又是毫無新意的一天,舒棠在沙灘上打坐片刻,心裏還想着今日要捉個什麽樣的魚,便被小貓的叫聲擾得睜開眼睛。
“你打坐時對外界的感知太差,下次打坐時,可要分神關注下自己周圍。不然,我剛才把你活吞了你都不知道。”小貓翹着尾巴,趾高氣揚地走到她的面前。
舒棠糾結于它的用詞,抿了抿唇,問道:“所以,你喊我所為何事?”
“還有一個時辰我就要餓了,按照前幾日經驗,你現在該去捉魚了。”
舒棠:“……哦。”
她當初還不如親苗婧菡一口呢!長痛不如短痛,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要是當時答應了她,自己現在也不至于這般凄慘吧?!
她站起身,正要出發,卻又聽小貓道:“明日我們去個其它地方,你還未去過海中央,不如去看看。”
舒棠對海的了解都基于穿越之前,深海之處對于她來說,充滿了神秘,也充滿了危險。但是小貓說的沒錯,下次來海邊也不知會是什麽時候,倒不如去看一看,畢竟這個世界與她曾了解的世界,有着種種的不同。按理來說,海中也應有不少修行中的妖,這幾日在淺水處未能見得,說不定,它們都在深海中藏着。
帶着這種想法,她直接禦風到了深海之上,瞭望四周,所見解釋無邊無際的海。再看腳下深藍的海水,便是有着法術傍身,舒棠仍是有些緊張,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只看這海,她幾乎要以為自己下一秒便會被吸入其中,更別提什麽捉魚。舒棠默默認了個慫,正欲趕回安全的地方,忽見海水無故翻騰,沒等她反應過來,海浪猛地騰空而起,似一張大網,将她四周完全封鎖。
舒棠呼吸一滞,只覺得自己陷入了這片深藍的危險之中,當即禦風而起,雙手結印,欲要突破這籠罩而來的水網。然而,控制海水的人顯然比她法力高上數倍,她的所有的抵抗與逃避都像是小孩子的掙紮玩鬧,沒有絲毫作用。
她自認未與人結過什麽仇,也想不出會有誰在這裏要困住自己,當即大喝道:“是哪位朋友,不如現身與我一見。”
海網之中已形成結界,舒棠只來得及聽見一聲輕笑,倏然之間,禦風失去了效用,她竟直直落入了深海之中!
身周海水似是有着催眠的魔力,一沾上這海水,她已覺得自己要睡了去。舒棠強撐精神,身子完全浸沒在海水之中,直沉向海底。
她暗道不好,此時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盡力抵禦這催眠的力量。然而,直到她用盡了全身真氣,都沒有什麽明顯的效果,在下沉的時候,仍是昏睡了去。
再醒來時,舒棠正躺在一處柔軟如棉花的地方。她猛地起身,看見的乃是海底裏的華麗宮殿。
宮殿外圍有結界籠罩,殿內擺設精致,紗幔輕揚,如夢如幻。舒棠走下自己所躺的地方,回頭一看,見的卻是個巨大的貝殼,裏面擺着潔白的軟榻,四周散落點綴的珍珠,既華貴,又不覺得庸俗。
舒棠愣愣地向前走去,看着長桌上油潤大氣的碧玉酒樽和琉璃酒壺,還有那空空的玉盤。
這裏應是深海海底,結界外是幽黑一片的海水,結界內卻是珠光璀璨,如入雲頂之宮。
她單手扶着長桌,一時間想不明白這是什麽地方。說它是龍宮,又沒有想象中該有的蝦兵蟹将,說它是普通宮殿……誰又會閑來無事把屋子建在海底?
舒棠蹙眉想着這事,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她驟然回首,看見的是一面上蒙着面紗的女子。
女子蓮步輕移,緩緩走到她面前,微笑道:“散仙绮璇,初次見面,多有得罪。”
舒棠聽她名字,一個念頭忽地閃現而出,問道:“你與绮煙是什麽關系?”
绮璇只露出額頭與眼睛,但只看這兩處,便可想像出她面紗下應有着何等的美貌。她眸中帶笑,輕聲答道:“沒想到你竟認識她,她是我姐姐。”說罷,她憑空變出兩把琉璃椅,對舒棠道:“請坐。”
待兩人都坐下,她才道:“這海上許久不來一個人,難得遇上個身帶仙氣的人,我便自作主張邀了你前來做客,還請你不要見怪。”
舒棠心裏吐槽,這哪是“邀”她做客,分明就是綁架。但對方自稱是绮煙妹妹,又這般客氣,她也不好說什麽,只是道:“無妨,能見到散仙您,也是我的福氣。”
“有什麽福氣?你見了我,以後不要說倒黴才好。”绮璇執起酒壺,為她倒了杯酒,“你身上的仙氣很淡,但我能感覺到熟悉,若不介意,可否告訴我你來自于哪裏?”
舒棠面對初次相見的人,自不會全盤托出,“我與仙界之人偶有交集,現在自己修行,沒什麽來處。”
見她不想多說,绮璇輕笑,“你對所有人都是這般戒備嗎?”沒等舒棠回答,她又道:“我許久沒有與人說過話了,你可否陪我聊上一聊?待時候到了,我自然會送你出去。”
舒棠不知那時候是何時,卻也別無他法,與這個奇奇怪怪的散仙東扯西扯地聊了起來。
原來,這绮煙的妹妹,是個兔妖修行而來的散仙。千年前修成散仙後,她與姐姐初到人間,便看見了比草地更為吸引她的地方——大海。據她所說,自從見到了海,她眼中再也容不得其它住所,當即與姐姐分開了來,來到了這裏居住。一晃千年,她們姐妹也是有千年未見。
舒棠聽着她的敘述,隐約感到哪裏不太對勁,可是看她含笑的眸子,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绮煙的眸子,漆黑如墨,一眼望去,像是染了墨的池水,幽黑不見底。而绮璇的眸子,泛着微藍,猶如深邃無際的海洋,帶着靈魂中的惑意。
兩人聊了約有一個時辰,期間绮璇多次請她喝酒,因着心裏的不對勁,舒棠都婉拒下來。
舒棠與她講了些外面的事,有她經歷的,也有從苗婧菡那裏聽來的。話題轉換時,兩人一時間都未說話,等舒棠想到該說什麽時,绮璇忽然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去罷。”
話音未落,她拉着舒棠的手腕猛然向上飛去,穿過結界,直接來到了海面之上。
一出海面,映入眼簾的,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有個一身白衣的女子。女子有着副美得令人窒息的模樣,身周卻是充滿了不善之氣。
“師父?!”舒棠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不可置信。
師父怎麽來這裏來?她怎麽知道自己在這裏?難道……師父一直在關注她嗎?!
舒棠心裏一喜,正要說什麽,忽覺手腕一空,拉着自己的绮璇眨眼間消失在原地。她滿心眼都是師父,一時不察,險些墜回海中,還好師父伸手拉住了她。
“你的能力的确有所提升,但也要知道,哪裏該去,哪裏不該去。”芙玉看樣子是不高興的,說完這句,竟是沒有管那舉止奇怪的散仙,牽着徒弟一路回到岸邊,再也沒說一句話。
被她拉着的舒棠自然也不敢辯解,她的确是自不量力了,明知道自己不是什麽能者,偏要好奇去那危險的地方,怪不得師父說她。
只是,話說回來,在這時候看見師父,真是太好了。而且,師父一直牽着自己,舒棠心中的喜悅,遠大于被師父訓責的羞愧。
然而,直到落了岸邊,她才隐約反應過來——如果師父一直關注自己,那麽,她就是知道苗婧菡與自己每日相處了。
舒棠心中一緊,忙看向師父,小心翼翼地問:“師父,我在人間的事,您都知道了?”
芙玉松開她,淡淡應道:“都知道。”說罷,她又補充一句:“烤魚很好吃。”
如遭雷劈的舒棠:“……”
等等!原諒她現在腦子有些不夠用……師父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43|3.3
舒棠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不可置信地問師父:“烤魚很好吃……是什麽意思?”
芙玉掃她一眼,十分鎮定地答道:“字面意思。”
舒棠驚悚地倒退兩步,“那只小白貓是您?”
海浪拍打着岸邊,風夾雜着淡淡的海腥氣味,吹起了兩人的衣袂。芙玉沉默良久,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把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內心糾結的上仙大人看着她受到驚吓的小徒弟,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圓這句話。半晌,她才語氣平緩地道:“我只是想嘗一下你第一次做飯的手藝如何,化成小貓乃是為了不引起苗婧菡的懷疑。”她緩了口氣,又道:“而且,此番畢竟是你獨自修行,為師現身自是不好。”
舒棠卻是沒有聽見那些多餘的解釋,只聽見了師父說——要嘗自己手藝如何。
她垂着頭,面頰染了緋紅,不知是海風吹的,還是聽了什麽羞人的話。緊緊抓着自己衣角,舒棠小聲地道:“我第一次烤魚時難吃得很,本想着練好手藝後回仙界給師父做來嘗……咳,師父,您一直關注着我?”
芙玉面不改色地颔首道:“算是。”
舒棠心中大喜,一時間也忘了在仙界時下的決心,一頭紮在了師父懷裏,帶着半月來地想念,道:“師父,徒兒還以為您不要我了……”
懷中的小姑娘面若桃花,眼角帶了幾分委屈,言語似嗔。芙玉心中登時一軟,輕輕摟住她道:“為師只有你這一個徒弟,怎會不要你?”
先前,舒棠還想着與師父撒嬌該有多麽別扭,可真撒起嬌來,她發現,自己可以将這件事做得極為順手。
不過,等她從師父懷裏出來時,猛然想起了還在海邊曬太陽的小貓,當即發慌道:“師父,我這一路……是和苗婧菡在一起的。”
舒棠心裏默念“坦白從寬”,趁師父還未責備她,她先主動承認錯誤。沒想到,師父反應倒是不大,“為師知道,你不必驚慌。你與她約定在先,履行諾言自然無錯。”
悄悄舒了口氣,她又小心地問道:“師父與她見過面了?”
芙玉搖頭,“我見你有難,直接趕去救你,并未與她相見。”說罷,她看向遠處,又道:“她應是在那邊休息,你且去找她吧。”
“那師父呢?您要去哪兒?”舒棠急問。
芙玉不是個會撒謊的人,她看着徒弟澄澈的眸子,反應半天,才移開視線道:“既然你無事,為師自是要回仙界。”
當想念、驚慌與喜悅都漸漸消散後,舒棠方才看出師父眉宇間的疲憊,當即懂事地道:“您這幾日許是累到了,要多休息。徒兒下次再也不會自不量力,不會給您惹麻煩,師父安心休息便是。”話音未落,她又補充道:“苗婧菡那邊,師父也不必擔心我。”
芙玉已有半月未得好好休息,然而,比起這個,顯然徒弟更為重要。她假裝答應下來後,拍了拍徒弟的頭,對她道:“深海之處不要再去。”随即消失在原地。
半個月的想念,在這一瞬得以釋放,舒棠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她看着師父在沙灘上踩出的足跡,癡癡地盯了許久,才竊喜地跑去找苗婧菡。
小貓仿佛什麽都不知道,此時正趴在石頭上,前爪撥弄着沙子,活像個無所事事的懶漢。舒棠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見她過來,苗婧菡便問:“魚沒捉來,你怎的還這般開心?”
舒棠沒有告訴她師父的事,只将深海處的事情與它說了來,随即問道:“我早就覺得不對了。書中說妖可生于水,但是,這海裏怎的一個妖都沒有,只有些沒有靈智的魚呢?”
“海中當然有妖,只是這片海中無妖罷了。”小貓說話時語氣微妙,“而且,你方才見的也不是什麽散仙,而是個與我一樣的鬼仙。”
它說“鬼仙”二字時,聲音幽幽拖長,話尾又微微上揚,似是在嘲笑舒棠盲目信任了那人。
舒棠聞言,當即一愣。也就是說,在海底宮殿中,绮璇所說的那些話,多半都是假的了?
許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貓緊接着道:“她是仙,卻也是個瘋子。你師父叫你不要招惹我,我倒是覺得,你更不要招惹她。”
“她瘋了?”舒棠詫異道。
小貓撥弄着沙子,漫不經心地問道:“海中生妖,且海中之妖靈氣更甚于陸上妖。但是,這片海裏,沒有半個妖,只有一個瘋癫的鬼仙——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舒棠猶豫問道:“她不讓別的妖住在這裏?”
小貓頓了一頓,跳上塊更高的石頭,平視舒棠道:“天真。”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而出,舒棠倒吸一口冷氣,“她将那些妖……都殺了?”
“不僅是殺了,她還将它們的屍骨凝煉成珍珠的模樣,擺在自己的寝宮裏。”苗婧菡忽而一笑,“你剛才在她哪裏,可有見到那些珍珠?”
見到,自然是見到了。舒棠一想到自己醒來時,正是睡在灑滿珍珠的貝殼中,便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看她這模樣,苗婧菡已猜出了答案,“她的事我知道不少,你若想問,大可以問我。”沒等舒棠開口,她又道:“但是,我現在餓了,不想答。”
舒棠:“……”
小貓趾高氣揚地道:“我要吃魚。”
舒棠:“……哦。”
等她們吃完魚,已是到了傍晚。
海天一線,夕陽緩緩落入海中,光芒不再刺目耀眼,而是層層疊疊地暈染在雲彩之中,由深至淺,猶如火焰燎原。舒棠抱膝坐在沙灘上,身側趴着舔毛的貓咪,一面看着這落日美景,一面想着師父。
話說回來,她覺得今日的師父似乎格外的溫柔。許是因為長久不相見,即使自己犯了錯,師父也未多加責備自己,只是初見時告誡自己要有分寸。
如果師父知道绮璇的真實身份,對自己擔心也是正常。如此,師父只告誡她一兩句,絲毫不過分,相反的,還令舒棠心裏泛起絲絲甜蜜。
看來,師父還是時刻關注自己的,既然這樣,她更要努力給師父看!
舒棠心情大好,伸出手,模仿夕陽的色彩,緩緩催逼出體內恢複的真氣與火之力,使其凝聚成火雲的模樣。苗婧菡不知她在做什麽,單是覺得有趣,便伸出爪子輕揮,使那火雲升向天空。
失了火雲,舒棠氣鼓鼓地揉了把小貓的腦袋,而那小貓又怎會被她白白揉了毛。一人一貓當即打鬧起來,等她們鬧得累了,才一起倒在沙灘上。
夕陽已落,晚霞穿梭于彩雲間。小貓雙眸微閃,望着天邊霞色,忽而道:“若能一直這般,便是最好了。”
舒棠不知它的意思,捏了捏它肚皮上的毛,問道:“一直怎樣?”
“一直在一起修行,你捉魚,我吃魚……”它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舒棠再也聽不見。她心裏沒來由地有些緊張,幹咳兩聲道:“豬捉魚已經夠恥辱了,哪能一直捉?”
“是啊。”苗婧菡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舒棠雖不知它是何意,卻總覺得,她們之間有什麽地方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晚霞漸散,海風漸強,小貓終于從地上一躍而起,“喵”了一聲,道:“我們該走了。”
“去哪?”
它看着遠方,輕聲道:“去個老地方,見見老朋友。”
舒棠在人間走過的地方不多,能談上老地方的,除了清容派便是蠻荒。她怔了怔,還沒等問出口,便聽小貓愉悅地道了答案:“我們要去的地方,正是蠻荒。”
☆、44|43.3.3
去蠻荒……見老朋友?
舒棠對小貓頓時警惕起來,緊繃着臉問道:“你所謂的老朋友是誰?”
她緊張的神情落入苗婧菡眼中,小貓隐約發出一聲輕嘆,随即化成人形,道:“我們這便啓程吧。”
她越是不答複自己,舒棠越是警惕。兩人間的輕松氛圍轉瞬間消散,只剩下些許尴尬與茫然。尴尬的是苗婧菡,她本以為這些日子來的朝夕相處會改變些什麽,卻不想,自己從頭至尾都在自作多情。茫然的則是舒棠,她忽然有些弄不清自己對小貓的态度,不知該如何待她。
說實話,苗婧菡自出現起,雖然總是在利用她,但歸根結底,她都在領着自己走向好的方向。對于舒棠本人來說,小貓亦師亦友,可是,她也忘不了師父對自己的告誡。
與苗婧菡相處是一件糾結的事,一面受着她的好,一面又因師父的話而對她保持警惕……舒棠緊咬下唇,在對方走出兩三步後,忽然道:“苗婧菡,要不然……我們還是分開行事吧。”
前面的人腳步一頓,海浪拍打的聲音開始無限擴大,她回過頭,黑色的錦袍融入黑夜中,只剩一張微有些慘白的臉。
“你是在趕我走嗎?”苗婧菡看了舒棠許久,才輕笑一聲,“別忘了,你是在履行承諾,你沒有任何資格命令我。”
舒棠抓着衣角,“我真的是在與你交易嗎?你給了我一顆返魂丹,又陪我修行,一路上無時無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