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1 (4)
不在指導我,你自己卻什麽都沒有得到!”她說話間有些激動,“這樣賠本的生意,你這等聰明的人怎會做呢?”
苗婧菡慘白的臉恢複了些血色,她先是揚起嘴角,随即又斂了笑意,認真道:“你說得對,我這等聰明的人不會做賠本買賣。所以,我做的這些,都是有回報的,你現在不知,将來也會知曉。”
頓了頓,她又道:“你給我的,遠比我付出的要多。”
舒棠怔愣地站在原地,長久,輕嘆了一聲。
“我不知你所為何故,也不知你究竟能得到什麽,你既執意如此,那便……走罷。”說着,她擡腳走到了苗婧菡身邊,與她并肩而站。
又是一陣沉默,苗婧菡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最後,畫面定格在那個午後——少女模樣的舒棠,在溫暖的陽光下清洗着魚身,額頭上的汗水與河水入珍珠般滾落而下。
良久,她輕輕“嗯”了聲,禦風而起。舒棠緊随其後,盡量保持着與她同樣的速度。
不知為什麽,在剛才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些心疼這只一向驕傲任性的貓咪。因為,她在貓咪身上,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一路無言,直到來了蠻荒旁的城池,苗婧菡才率先開口道:“現在已是深夜,你也有半月未得好好休息,不如随我到殿中休息一夜。”
她說的殿,自然是城主的宮殿。舒棠不知她與城主的關系,心中警惕歸警惕,仍是随她去了。兩人暢通無阻地回到殿中,舒棠這才發現,這殿中連一個婢女、侍衛都沒有。
不過,以小貓這種性格,也許真的不需要別人插手她的生活,她實力之強,自然也是不需有人守衛。再者說,現在時候已晚,婢女們也應該是去睡了。可是這樣一來,苗婧菡居住的屋子顯得無比空曠,一踏進去,只覺得這裏半點人氣都沒有。
好在她們只停留一晚,寝宮如此,倒也無妨。舒棠給自己打了熱水,好好洗了個澡後,換上了苗婧菡為她準備的衣服。
這裏乃是苗婧菡居住的地方,裏面所備着的衣物顏色,也盡是以黑色為主。舒棠覺得自己穿黑衣有些奇怪,但也對付着換上了。倒是小貓覺得她身着黑色十分稀罕,抓着她看了半天,道她穿這深色的衣服也是不錯。
被小貓這麽一誇,舒棠忽然想起了先前的事,便問她道:“我初化人形時,你在我臉上花了胡子,又說我長得不好看,那是為何?”
“我何時說過你長得不好?”苗婧菡回了熟悉的居所,心情也好上不少,與舒棠調笑道:“我那時對你模樣喜歡得緊,半是嫉妒半是歡喜,一氣之下,在你臉上留個标記又有何不可?”
舒棠臉上一紅,心想,連小貓都是歡喜,那師父對自己對模樣……也應是喜歡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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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婧菡不知她心裏所想,卻是看出她眉宇間的疲乏,當即道:“時候不早了,也該休息了。你今日莫要打坐休整,好好睡一覺。”
如此,兩人一齊走到床前,舒棠看着孤零零的一張大床,張了張嘴,慢慢道:“我還是……在地上打坐吧。”
苗婧菡眨眼間化成了小貓的模樣,在地毯上蹭了蹭爪子,嗖地跳到床頭,将身子盤起道:“你上來睡。”
若是兩個女子共睡在一張床上,舒棠自是會不适。不過,眼下對方卻是化成了萌态滿滿的小貓,她也不再顧忌,以掌風吹滅蠟燭後,略顯拘謹地爬上了床。
一夜過去,等舒棠睡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小貓早已沒了身影。沒想到自己這般嗜睡,她連忙從床上爬起,轉過頭時,卻見昨夜無人躺着的地方,似乎有人打坐的痕跡。
……難道,自己半夜夢游打坐練功了?!
舒棠對自己的勤奮表示自豪,一邊穿鞋,一邊回憶。可惜,昨兒個一夜無夢,睡得甚是安穩,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何時起來打了坐。
将自己清潔一番後,她小心地推開大門,正欲尋苗婧菡,卻見她要找的人就在外面的青石磚上,身形飄飛,正在練武。
印象裏,舒棠從未見過她出手,唯一一次對戰,她也只是假裝被師父法力壓制,沒有顯現實力。于是,她幹脆坐在了臺階上,一直看着對方練完,才開口道:“鬼仙的功法果真與尋常仙人不同,我也算是長了見識。”
苗婧菡收回爆發而出的仙氣,走到舒棠面前,道:“你若喜歡,我可以教你,只是你使不出其中精髓。”
舒棠搖了搖頭,問道:“我見床上好像有着打坐的痕跡,可是我夜裏所為?”
“不是。”苗婧菡忽然翹起嘴角,眼神飄忽,不知看着哪裏,“許是有別的貓咪闖了進來,弄亂了床。”
舒棠聽得迷迷糊糊,摸不準對方真正想表達的含義。暗處卻是有人頓了一頓,沒來由地有幾分心虛。
她的徒兒與別人同床共眠,做師父的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只是,下一次,她定要抹了所有證據,不能再出這等纰漏。
打坐一事便這般過去,舒棠随小貓直接離開了城主宮殿。不過,在這裏待了這般久,竟是沒有見到一個活人,難免覺得此處略顯凄涼。
再回蠻荒,舒棠雖不知小貓為何要帶自己來這裏,此時也是有些小小的激動。第一次來時,她還是只豬崽,出去時,她已成了人形。而這第二次來,又會有何等奇遇?
不過,苗婧菡說,她們來這裏是見老朋友,莫非是說,她們來這裏是為了見那不着調的赤焰獸?
帶着種種疑問,舒棠默念清心訣,與小貓一齊破了上古神獸的殺陣,無比順利地進了蠻荒。
黃沙漫天,哀聲入耳。舒棠剛站定身子,便催動了真氣護體,忽然聽身後殺陣出口似乎有異動,回過頭時,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再也沒有其它異響。
藏匿于土中的玉佩收斂了所有光芒,見前面兩人向前走去,它才縮小身形,跟了上去。
在蠻荒中不得使用這等隐身之術,芙玉上仙護徒心切,一時間忘記,險些被徒弟發覺。好在舒棠很快就将注意力轉移道其他地方,不然,堂堂上仙還真不知要如何與徒弟解釋這種丢臉的事。
繞過白骨堆後,舒棠愣了一愣,竟是未想過,蠻荒會變得如此熱鬧。她不知,返魂丹一事傳播開來後,又激起了一些人蠻荒尋寶的決心,紛紛來到這裏尋找自己的機遇,使得蠻荒這段時間熱鬧非凡。
聽苗婧菡與她解釋後,舒棠才猛然意識到什麽似的,轉過頭看向那白骨堆。
果然,她剛才就覺得此處與上次有些不同,原是因為,這白骨堆的規模,可是擴大了不少。
不過,這些來尋寶的人也不都是這麽傻,單槍匹馬來挑戰整個蠻荒的獸魂。他們大多組隊前來,一個隊伍裏,少說也有兩個第三境界的強者,有的隊伍實力強大,還有散仙助陣。像舒棠這種兩人組隊的,倒是不多。
站在白骨堆下,她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望着遠處組隊與獸魂相鬥的人們,舒棠輕聲問道:“我們此次前來,與他們目的相同嗎?”
苗婧菡搖了搖頭,帶着懸念道:“自然不是。”
眼看着一個獸魂張開血盆大口襲向一個女子,舒棠心有不忍,下意識地便要上前幫忙,瞬間被苗婧菡拉了回來。
“你實力尚弱,我又無意救人,這趟渾水,我們不蹚。”她忽然露出了一個邪氣的笑容,“外面這些獸魂不足以入眼,我要帶你見的——”她緩緩拖長了聲音,道;“必是常人所見不到的。”
☆、45|44.43.3.3
洞穴之中,昏黑幽暗。舒棠沒想到,小貓帶她來的地方,竟會是那上次化形的洞穴。
想起師父先前對自己的詢問,舒棠這次對洞穴多加關注,省的師父再問時,她什麽都答不出來。只是話說回來,苗婧菡能大咧咧地帶自己來到這裏,從某方面來說,也是表明了對自己的信任。若真要自己把小貓要保守的秘密說出來,舒棠覺得,自己許是做不到的。
兩人在黑暗的洞穴裏行走,雙方卻都未點火照明。舒棠的功力提升不少,上次在這黑暗中只能看見隐約的景象,這次卻是可以看得清楚了。不過,她們二人進入洞穴時乃是用了瞬移之法,沒有小貓的帶領,舒棠一個人倒是進不來。
這就奇了怪了,蠻荒之中本不可使用瞬移之法,苗婧菡是怎麽做到的?
洞中偶有水聲,應是千萬年來形成的地底細流。舒棠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在看見腳邊的涓涓流水時,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苗婧菡聽罷,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得意一笑,“我想做到的事,自然都可以做到。”
對于這個答案,舒棠必是不滿意的,但對方不願說,她也不能對其強逼。苗婧菡見她不再繼續發問,又是一笑,“怎麽了?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回答的問題,自然都可以不答。”舒棠說的幹脆,“我又怎會繼續問下去?”
因着洞穴之中有着水流,空氣中似乎都帶了些許潮濕。苗婧菡摸了摸鼻頭,抹去了那份濕涼,道:“因為我本就屬于這蠻荒,所以才可以在這裏使用瞬移。”
舒棠先是愣了一下,未理解她所說的話。數息之間,她轉而明白過來,愕然道:“你是蠻荒中的……獸魂?”
“不,獸魂是出不得蠻荒的。”苗婧菡輕聲一笑,“我是蠻荒之中生成的天地靈智,後來與一魔獸執念化生,成了魂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上次所見之處,空氣中似乎還帶着那日的緊張氣息。舒棠震驚地擡頭看着苗婧菡白皙的側臉,心中滿是不可置信。
在她的認知中,蠻荒中盡是死物,除了肆虐的風沙,就是執念化成的獸魂。她從未想過,在這蠻荒之中,竟是有着魂魄的。
要說靈智,獸魂們也有,比如赤焰,它的靈智可與當年叱詫風雲時相當。但是,既有靈智又有魂魄的,可是聞所未聞。
苗婧菡繼續向前走,又道:“我知道,你現在必是覺得此事頗有些蹊跷,說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她偏過頭,看着舒棠仰着的小臉,“但是,我的确生于蠻荒。”
“那你怎麽有着貓的獸形?”舒棠奇怪道。
“你師父不是給你講過鬼仙的由來嗎?”苗婧菡瞥了她一眼,“我最初形成的魂魄被引渡轉世,這才有了人的部分。四歲那年,我死在山林中,奪舍了一只路過的野貓,便成了半人半妖,有了能夠修成鬼仙的身體。”
舒棠聽得目瞪口呆,“你四歲那年……發生了什麽?”
苗婧菡看着她的眼睛,心弦微動。
她未問自己如何奪舍,亦未問自己如何被引渡,而是問——四歲那年,自己發生了什麽。
小貓轉過了頭,看向前方微微泛出光亮的地方,道:“不過是意外身亡,沒什麽可說的。”
她說這話,必是不想多說了。舒棠早就摸清了這小貓的脾氣,當下也不再問,而是與她一同看向遠處的光源。
在一片黑暗中,便是最不起眼的光芒,都會有着最耀眼的光輝。舒棠看着那點點光彩,忽然想到了什麽,情不自禁間,又看向了苗婧菡。
她說她生于蠻荒,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是這蠻荒中唯一的活物。這樣的小貓,不正是與眼前光輝一般嗎?
生于黑暗絕望,偏又綻放了最美的光芒。
苗婧菡不自在地走了兩步,鼓着臉頰問:“你總看我做什麽?!”
舒棠被她一問,立刻收回目光,真切地道:“我覺得,你能在如此絕望的地方出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是嗎?”苗婧菡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便随意應了句,同時悄悄釋放仙氣試探整個洞穴,确認芙玉未能跟來後,才快步走向那光明之處。
舒棠緊步跟上,接近光源處時,禁不住微微眯上了眼睛。等她适應了黑暗中的光,才得以看清眼前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那東西藏于洞中洞,須得兩人鑽入一個盆口大的洞才可完全得見。舒棠鑽進這狹小空間中,登時愣住。
眼前之物,約有一人高,乃是塊巨大的透明晶石。晶石散發着瑩藍色的光芒,在其中心,靜靜懸浮着一個巴掌大的藍色光團。令舒棠難以置信的是,那光團之中有一女子的臉若隐若現,竟是個由上古真神所留神力而凝成的力量之團!
蠻荒之□□有三種力量之團,有仙力凝成的,也有魔力形成的,最難得一見的,便是這神力凝成的。
上古真神随天地開辟而誕生,統共也就是那幾個人,由此,他們戰死時所釋放的力量自然也極為有限。在極為有限的力量中,它們大多數都已被蠻荒內部消化,惟有極少數被有緣人得到。上次與赤焰交談時,它曾說,在蠻荒中早已沒了真神的力量,要是有,它早就去吃了。
也就是說……連赤焰都不知這個洞穴的存在?!
舒棠咂了咂嘴,心道這小貓還真能耐,連這東西都能弄到。不過,那光團中女子的臉,就是真神的模樣嗎?
仔細看看,好像連師父模樣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嘛!
身旁,苗婧菡觀察着她的神态,意料之中地未發現什麽觊觎之色,于是滿意道:“這是輪回真神的神力,你想不想要?”
舒棠還沉浸在師父的美貌中,冷不丁被她一問,吓了一跳,“我要它做什麽?”
苗婧菡無奈,看她模樣也不是裝的,但是,面對真神之力還能如此淡定的人,當真少見啊。
“有了真神之力,你成仙指日可待。”她給舒棠列起這力量的好處,“而且,只要你得到它,便是上仙都要禮讓你三分……你聽過占蔔仙師吧?他就是得到了占蔔真神的力量,在三界被人尊敬,必要時,連三大上仙之首的南檀上仙,都要對他畢恭畢敬。”
舒棠默默看着她,“你究竟想得到什麽?”
苗婧菡愣了愣,又聽她繼續問:“這樣好的東西,你為何不自己吸收,偏要留給我?你是想誘起我的貪念,還是有其它圖謀?”
不得不承認,苗婧菡給她的東西很多,但是,眼前這件,絕對不是正常範圍內的贈予之物。
“你對我還是這般警惕啊,”小貓幽幽道:“只是,若我說沒有任何所圖,你可信我?”
舒棠總覺得她神色有些不對,禁不住倒退一步,“那你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為了你啊——”最後一個音未落,苗婧菡身側仙氣忽而暴漲,墨色的仙氣四溢,瞬間充滿了狹小的洞穴。
舒棠暗道不好,下意識地向外跑去,卻被一股強力猛然拉了回去。她立即喝道:“苗婧菡!你放開我!”
一聲輕笑輕飄飄的落入舒棠耳中,下一秒,洞穴中響起了“咔咔”的碎裂聲,那透明的晶石漸漸顯出裂痕,裂痕迅速蔓延開來,很快,爆破聲響,晶石應聲而碎。
“我不需要這股力量!苗婧菡,你我既是朋友,你就要尊重我的意願!”眼看着那股隐現人臉的力量光團襲向自己眉心,舒棠再也顧不得其他,大喝出聲。
光團倏然停住,舒棠看着近在咫尺的它,深深呼一口氣,忙去消化自己片刻裏經歷的種種。
苗婧菡看着藍色光團下的小臉,靜靜道:“你當我是朋友,便不會這般警惕我。小棠,你只需要記住,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傷害你。”
舒棠雙眸驀地睜大,心中之弦再次緊繃,緊接着,光團沒入眉心,她一瞬間便失去了所有意識。
她……在什麽地方?
舒棠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未知的地方,這裏花草遍地,仰頭看去盡是絢爛的彩雲,有仙子在雲間穿梭舞蹈,好不快活。
她猶豫地向前踏了一步,腳下觸感猶如棉花,極為舒适,卻不飄然。但是,當她繼續向前走時,四周景色忽而一變,戰鼓聲起,無數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交錯于戰場中。
他們對戰時,天地都為之顫動,他們倒下時,天地亦為之哀切。遠處似有仙鳥哀鳴,不知不覺時,舒棠已是淚流滿面。
她茫然地擦了把淚水,又向前走了一步。景色果真再次發生改變,一切喧嚣皆化為死寂,一個藍衣的女子踉跄着爬起,望着身周屍首,突然跪在地上,仰頭泣血!
舒棠心中一痛,意識又有些模糊。她努力穩住心神,見那女子在地上爬行,爬到一處土堆上,顫抖着跪在那裏,不知說了什麽。也是在這時,她的雙手發出淡藍光芒,身子漸漸變得透明,轉而消失在原地。
舒棠怔愣着又向前走了一步,卻覺大地猛地開始搖晃,緊接着,天地崩塌,她的身子也随之落入地底之中。
然而,她并沒有見到地底深處究竟是何模樣,便已驚醒,睜開了雙眸。
額頭冷汗淋漓,身上也有些許黏膩,舒棠撐着地面緩緩坐起,還未消化自己所見,便一眼看見了身邊的苗婧菡。
“你……”她剛想對其斥責,忽而看見,自己的另一邊,泛着淡藍色的晶石仍好端端地立在那裏,哪有什麽裂過的痕跡?
舒棠連忙爬起,沖到晶石前,不可置信地看着裏面完整無缺的真神之力。半晌,她才回頭問道:“我怎麽暈過去了?”
“你方才碰了下晶石,不知怎的,忽然胡言亂語起來,很快就昏過去了。”苗婧菡随之起身道:“而且,你哭了。”
“我哭了?”舒棠摸向自己的臉頰,果然是一片濕潤。
難道……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或者說,是他不知不覺間對它産生了觊觎之心,竟要在幻想中得到它?!
舒棠搖頭,這不可能,她并不是這樣的人,她有這個自信。
她将目光移向苗婧菡,心中隐隐猜測,莫非,這些幻覺都是她搞的鬼?
但畢竟自己沒什麽證據,不得污蔑無辜之人。舒棠收回目光,又怔怔地看向晶石中那張若隐若現的臉。
她剛才所見的藍衣女子,就是這位真神嗎?
那麽,就算是幻覺,她又為何會見到那些景象?
萬千年前的上古蠻荒之戰她并未參與,她又是如何知道當時情況的?
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舒棠身子打了個顫,平複心緒後,輕聲問道:“這真神之力,可是你搶奪而來?”
“我靈智覺醒時,它就在了。”苗婧菡語氣溫柔,卻帶着莫名的奇怪,“是它陪我長大的。”
兩人并未就這個話題多談,苗婧菡似是在掩飾什麽,拉着舒棠走出洞穴後,道:“你以後若是需要真神之力,來找我便是。”
所以,她帶自己來這裏,就是為了給自己看一眼真神之力長什麽樣子嗎?舒棠并不覺得對方會是做得出這種事情的人,可是小貓一向任性,說不定她就是心血來潮,一時間,自己還真無法判斷。
與苗婧菡打交道,就像與一個攻擊沒有套路的人打鬥,你永遠不知道她上一招是為了什麽,也不知她下一招會變成何等套路。但是,舒棠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苗婧菡。
方才産生幻覺時,舒棠記得自己曾對她說——她們是朋友。
她們真的……是朋友嗎?
兩人無言向洞穴外走,舒棠咬了咬下唇,忽然問了句:“你說,我們到底算不算朋友?”
苗婧菡沉默片刻,以一貫的調笑口吻道:“你說是朋友,那便是吧。”
舒棠悄悄松了口氣,自己沒有自作多情,當真是件喜事。
然而,下一刻,苗婧菡又道:“但是,你要記住,我之于你,可能會是一時的朋友,你之于我……”她轉過頭,看向舒棠,“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46|45.44.43.3.3
直到兩人離開洞穴,舒棠都未想明白,苗婧菡最後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當然,等她們出了洞穴,她也沒時間再去想此事,因為——赤焰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雙目赤紅的赤焰獸威風凜凜地站在兩人身前,身上的火焰愈燒愈烈,似是有種要吞噬身周一切的架勢。它斜睨着苗婧菡,不屑道:“你是從哪裏出來的?”
苗婧菡絲毫未怕它,輕輕一笑,“你不知道的地方。”
赤焰噴出炙熱的氣體,熱氣在接近舒棠時,無故化解開來,卻是直接撲向苗婧菡的面門。小貓長袖輕揚,瞬間化解了這熱力,“你就這點本事?”
能在蠻荒稱霸這麽多年,赤焰自然不會對她這句挑釁刺激到。它只是偏了偏頭,對舒棠道:“看到了沒?我遇到的母獸都是這樣的,若我這次救下了你,你可要好好感激感激我。”
舒棠見這一人一獸頗有劍拔弩張的架勢,忙站到他們中間道:“赤焰,她不是害我,我與她一起來蠻荒修行,并非被強迫!”
赤焰哼哧着氣,“你怎的還護着她?她是何人你不知道嗎?!”
舒棠被問得一愣,說實話,她的确不知道苗婧菡是何人。是鬼仙?是蠻荒中所生的靈智?還是住在城主宮殿的人?
猛然間,她發現自己當真是不認識這個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
苗婧菡勾起嘴角,“我是何人,我會親口告訴她,不必你來操心。”赤焰剛要說話,她又道:“我們聊天的時間已經夠了。想不到芙玉上仙位列三上仙,竟是個如此膽小怕事的人。不敢見我也就罷了,還找來個救兵,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困住我嗎?”
聽到師父名字,舒棠驀地睜大眼睛,下一瞬,一道亮光閃現而出,一個白衣女子施然落在了她的面前。
芙玉面朝舒棠,話卻是對苗婧菡說着,“我并非不敢見你,我不過是怕花花不自在,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修行。”
“呵,”苗婧菡笑道,“自己的修行?那上仙大人何必隐身尾随我們,且是整整跟了一路?”
“師父!”舒棠倒吸一口冷氣,驚聲道:“您……”
她後面的話還未說出,苗婧菡已繼續道:“你化成本體随我們入蠻荒,一路尾随想找到洞穴所在……上仙大人,其實,徒弟不重要,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在場只有她與舒棠知道洞穴中究竟有什麽,可是,若是芙玉知道那洞穴中有的乃是真神之力,她真的不會動心嗎?
仙界最強也不過是上仙,再向上修行的,也僅是在上仙基礎上提升修為,再不能突破本身。而真神之力,可以讓上仙突破當前境界,直入半神。
半神非神非仙,卻是如今世上可以達到的至高境界。別說是有着肉身的芙玉上仙,便是由執念化成的赤焰知曉了,它都會為此殺紅了眼。
說不定,與芙玉交好的它,還會和芙玉決裂呢……
但是,這些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芙玉畢竟是小棠的師父,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
苗婧菡說完這句話,舒棠先是愣住,随即轉過身,堅定地站在師父面前,對小貓道:“我師父并非是你口中那種人,就算她跟着我,也是為了我的安全。你既然說了是我朋友,又為何對我敬愛的師父說如此的話?”
“我與你之間,永遠都有着你師父。”苗婧菡一笑,“你可莫要忘了,現在你還在履行着承諾,難道,你要與你師父走嗎?”
舒棠咬緊下唇,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一旁的赤焰聽不懂她們說什麽,卻是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芙玉看着徒兒的背影,瞳孔緊縮。半晌,她才緩緩道:“既然你把事情說明,那我也不必再掩飾。一路上你對我徒兒所作所為我皆是看在眼裏,你對她的好不假,卻也在将她引向你的計劃之中。我徒兒待人真誠,不知人心險惡,你若是還想對她出手,也莫要怪我不客氣。”
苗婧菡右手上驟然現出一團墨色仙力,“上仙的意思,就是要親手教訓我了?”
“看來,你對我徒兒也是沒死心。”芙玉竟發出一聲冷笑,“那我們便好好算算,這一路你都對舒棠做過什麽!”
話音一落,兩人同時出手,一躍而起,在空中開打起來。上次兩人交手,苗婧菡有意隐藏實力,只守不攻,這一次,卻是實打實地出招,招招致命。
舒棠實力尚弱,在蠻荒還做不到飛上半空,心慌下只能求助赤焰。
然而,見到她求助的眼神,赤焰只是搖搖頭,“她們的事,由她們自己解決,這是蠻荒的規矩,也是她們的規矩。”
其實,舒棠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兩人已經打了起來。她心急之下,縱身躍上高處的土堆上,大喊道:“師父——你們不要打了!”
然而,她的聲音早已被兩人自動屏蔽開來。苗婧菡雙手結成墨色光印,口中念着法訣,腳下步法飄忽,連連向後退,卻是沒有被傷及一分。芙玉打出綿綿數掌,右手猛地在空中虛抓一把,瞬間用仙力幻化出一柄長劍,在對方法訣結束的前一秒,将其化成十數把,一齊擊向對方。
舒棠心中咯噔一下,卻見苗婧菡微微一笑,竟是同時擊出光印,迎上了那十數光劍。
緩緩間,一道長嘯從遠處傳來,似是有什麽東西趕了來。在光劍與光印觸及的剎那,蠻荒之中猶如傳來滾滾雷鳴,赤焰暗道不好,身子直躍而起,四爪猛然向兩人上方罩了層結界。
舒棠站在結界外,雙目微紅,身子不由自主地撲向結界。然而,未等她撲去,結界中的兩人已再次出手,且招招不減力道,幾乎要取對方性命。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師父,身形飄然,身周卻滿是殺氣。不只舒棠,就連苗婧菡看了她的神色,都有些詫異。
半空之中,苗婧菡閃過芙玉一記重拳,忽然道:“你知道我對小棠做了什麽?”
“她是我徒弟,我自然知道。”芙玉的下一拳已然擊出,“你逼她吸收真神之力,随即又用障眼幻術騙了她,你以為她不知曉,我便也不知曉了?”
苗婧菡身形一頓,身子忽然向下落去,芙玉雙掌合十,在對方身子未落之時,将掌中奔騰咆哮的火龍驟然擊出。苗婧菡堪堪躲過這一擊,落地後就勢一滾,那火龍便在她身邊炸開,地上頓時現出一個深坑。
一擊不成,芙玉也随之下落,“你要知道,若我用了全力,即便你已是鬼仙,你也鬥不過我。”
“那又如何?難道你要我此時認輸?”苗婧菡冷笑一聲,袖袍一揚,一個灰黑色的瓷瓶落入她的手中,“誰勝誰負,可還說不定啊。”
那瓷瓶入手的剎那,赤焰猛然感受到一股不善的氣息。因為有結界,外界已經聽不到她們的打鬥聲和說話聲,但僅是看她們的動作,便知打鬥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芙玉未去理會那瓷瓶,單手在虛空中輕拍,手下忽然現出了一盞蓮花。蓮花在空中不斷放大,随即化成無數蓮花花瓣似的冰淩,迅猛無比地擊向了苗婧菡。
對方卻只是拿着瓷瓶,身形未動。等那冰淩到了面門之處,苗婧菡忽而一笑,道:“好好享受吧,芙玉上仙。”
瓷瓶中的東西在瞬間鑽出了她的掌心,爬出指縫,如閃電般直到了芙玉腳下。苗婧菡勾起一抹邪笑,眨眼消失在原地,躲過了全部冰淩。芙玉眸光一閃,疾飛而上,雙掌結印,猛擊向接近自己的東西。然而,這一擊竟是沒有任何用途,那東西穿過仙力,直接沒入她的腳底,速度之快令人不可思議。
“師父!”舒棠心疼地大喝一聲,直覺那東西不是善茬。
果然,它一鑽入芙玉體內,便開始了作亂。芙玉表情登時大變,痛苦之色一閃而過,下一刻,她沖破結界,直奔向一個方向,迅速消失。
舒棠緊跟而上,赤焰消了身上的火焰,一把拉住她,“不必擔心,你師父還沒那般弱。”
話雖如此,它自己也是有些擔心。
小芙蓉說自己徒弟不知人心險惡,她自己又知道多少?說到單純善良,她也算是一號人物,幾千年來,她出手的次數可謂是極少,且都會避免傷及人命。這樣的人,能對付這次的狠辣對手嗎?
而遠處,苗婧菡已撲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面上紅藍雙光隐現,額上滿是汗水。
她雖是給芙玉留下了妖毒,自己也被火浪與冰棱寒氣波及,中了其中火毒與□□。她倒是未能料到,一向下手留七分的芙玉上仙,這次也會使出這等極端的招數。
忽然,她身後長發飄起,一股勁風襲來,苗婧菡在地上一滾,躲了過去,擡頭道:“沒想到,上仙大人中了妖毒還能跟來。”
芙玉嘴唇發紫,但這不影響她襲向對方,抓住對方的衣服道:“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個好惹的。”
“是啊,你為了自己的寶貝的徒弟,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苗婧菡體內五髒皆已受了重傷,經脈被火毒燎至數條,此時說話都沒了力氣,“可惜,她已經吸收了真神之力,你能奈我何?”
芙玉看着她,緩緩擡起右手,掌心凝聚刺目光